洛水小传-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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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刘元鹤双手就如被一副铁铐牢牢铐著,身不由主的给那老僧拖回,都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老僧功夫之高,甚为罕见,喜的是他并非平通镖局所邀的帮手。
那老僧拉著刘元鹤走到众人身前,说道:“刘大人已答应赏脸,各位请吧”。
有刘元鹤的榜样在前,即令有人心存疑惧,也不赶再出言相拒,自讨没趣。
只见那老僧握著刘元鹤的手腕,缓缓向前,走出数步,忽然转身道:“甚么声音?”众人停步侧耳一听,但听得来路上隐隐传来一阵气喘吆喝之声,似乎有人在奋力搏击。
阮士中斗然醒悟,叫道:“云奇,快去相助云阳”。
曹云奇叫道:“啊哟,我竟忘了”。
挺剑向来路奔回。
那老僧仍不放开刘元鹤,拉著他一齐赶去,只赶出十馀丈,刘元鹤足下功夫已相形见绌。
他虽提气狂奔,仍是不及那老僧快捷,可是双手被握,纵然用力挣扎,那老僧五根又瘦又长的手指竟未放松半点。
再奔数步,那老僧又抢前半尺,这一来,刘元鹤立足不稳,身子向前仰跌下去,双臂夹在耳旁举过头顶,被那老僧在雪地里拖曳而行。
他又气又急,欲待飞脚向那老僧踢去,但那老僧越拖越快,自己站立尚且不能,那里说得上发足踢敌?倏忽之间,众人已回到坑边,只见周云阳与熊元献搂抱著在雪地里滚来滚去。
而其兵刃均已脱手,贴身肉搏,连拳脚也使用不上,肘撞膝蹬、头顶口咬,打得狼狈不堪,那里像甚么武林中的好手相斗,直如市井泼妇当街斯打一般。
曹云奇仗剑上前,要待往熊元献身上刺去,但两人翻滚缠打,只怕误伤了师弟,急切间下手不得。
那老僧走上几步,右手抓住周云阳背心,提了起来。
周熊两人手脚都相互勾缠,提起一人,将另一人也带了上来。
两人打得兴发,虽然身子临空,仍是殴击不休。
那老僧哈哈大笑,右手一振,两人手足都是一麻,砰的一响,熊元献摔出了五尺之外。
那老僧将周云阳放在地下,这才松了刘元鹤的手腕。
刘元鹤给他抓得久了,手臂一时之间竟难以弯曲,仍是高举过头,过了一会才慢慢放下,只见双腕上指印深入肉里,心中不禁骇然。
那老僧道:“他奶奶的,大多儿快走,还来得及去扰主人一顿早饭”。
众人相互瞧了一眼,一齐跟在他的身后。
郑三娘腿上伤重,熊元献顾不得男女之嫌,将她背在背上。
陶氏父子、周云阳等均各负伤。
但见雪地里一道殷红血迹,引向北去。
行出数里,伤者哼哼唧唧,都有些难以支持。
田青文从背囊中取出一件替换的布衫,撕碎了先给周云阳裹伤,又给陶氏父子包扎。
曹云奇哼了一声,待要发话。
田青文横目使个眼色,曹云奇虽不明她意思,终明忍住了口边言语。又行里许,转过一个山坡,地下白雪更深,直没至膝,行走好生为难众人虽然都有武功,但亦感不易拔足,各自心想:“不知那主人之家还有多远?”那老僧似知各人心意,指著左侧一座笔立的山峰道:“不远了,就在那上面”。
第二章
众人一望山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全身冷了半截。
那山峰虽非奇高,但宛如一根笔管般竖立在群山之中,陡削异常,莫说是人,即令猿猴也是不易上去,心中都将信将疑:“本领高强之人就算能爬得上去,可是在这陡峰的绝顶之上,难道还会有人居住不成?”那老僧微微一笑,在前引路,又转过两个山坡,进了一座大松林。
林中松树都是数百年的老树,枝柯交横,树顶上压了数尺厚的白雪,是以林中雪少,反而好走。
这座松林好长,走了半个时辰方始过完,一出松林,即到山峰脚下。
众人仰望山峰,此时近观,更觉惊心动魄,心想即在夏日,亦难爬上,眼前满峰是雪,若是冒险攀援,十成中倒有九成要跌个粉身碎骨。
只听一阵山风过去,吹得松树枝叶相撞,有似秋潮夜至。
众人浪迹江湖,都见过不少大阵大仗,但此刻立在这山峰之下,竟不自禁的忽感胆怯。
那老僧从怀中取出一个花筒火箭,幌火摺点著了。
嗤的一声轻响,火箭冲天而起,放出一道蓝烟,久久不散。
众人知道这是江湖上通消息的讯号,只是这火箭飞得如此之高,蓝烟在空中又停留这么久,却是极为罕见。
众人仰望峰顶,察看有何动静。
过了片刻,只见峰顶出现一个黑点,迅速异常的滑了下来,越近越大,待得滑到半山,已看清楚是一只极大的竹篮。
篮上系著竹索,原来是山峰上放下来接客之用。
竹篮落在众人面前,停住不动。
那老僧道:“这篮子坐得三人,让两位女客先上去,还可再坐一位男客。
那一个坐?和尚不揩女施主的油,我是不坐的,哈哈”。
众人均想:“这和尚武功极高,说话却恁地粗鲁无聊”。
田青文扶著郑三娘坐入篮中,心道:“我既先上了去,曹师哥定要乘机相害子安。
若是我叫子安同上,师叔面前须不好看”。
于是向曹云奇招手道:“师哥,你跟我一起上”。
曹云奇受宠若惊,向陶子安望了一眼,得意之情,见于颜色,当下跨进篮去,在田青文身旁坐下,拉著竹索,用力摇了几下。
只觉篮子幌动,登时向峰顶升了上去。
曹田郑三人就如凭虚御风、腾云驾雾一般,心中空荡荡的甚不好受。
篮到峰顶,田青文向下一望,只见山下众人已缩成了小点,原来这山峰远望似不甚高,其实壁立千仞,却是非同小可。
田青文只感头晕目眩,当即闭眼,不敢再看。
约莫一盏茶时分,篮子升到了峰顶。
曹云奇跨出竹篮,扶田郑二人出来。
只见山峰旁好大三个绞盘,互以竹索牵连,三盘互绞,升降竹篮,十馀名壮汉扳动三个绞盘,又将篮子放了下去。
篮子上下数次,那老僧与群豪都上了峰顶。
绞盘旁站著两名灰衣汉子,先见曹云奇等均不理睬,直到老僧上来,这才趋前躬身行礼。
那老僧笑道:“和尚没通知主人,就带了几个朋友来吃白食了。
哈哈!”一个长颈阔额的中年汉子躬身道:“既是宝树大师的朋友,敝上自是十分欢迎”。
众人心道:“原来这老僧叫做宝树”。
但见那汉子团团向众人做了个四方揖,说道:“敝上因事出门,没能恭迎嘉宾,请各位英雄恕罪”。
众人急忙还礼,心中各自纳罕:“这人身居雪峰绝顶,衣衫单薄,却没丝毫怕冷的模样,自然是内功不弱。
可是听他语气,却是为人佣仆下走,那他的主人又是何等英雄人物?”只见宝树脸上微有讶色,问道:“你主人不在家么?怎么在这当口还出门?”那汉子道:“敝上七日前出门,到宁古塔去了”。
宝树道:“宁古塔?去干甚么?”那汉子向阮士中等望了一眼,似乎不便相告。
宝树道:“但说无妨”。
那汉子道:“主人说对头厉害,只怕到时敌他不住,所以赶赴宁古塔,去请金面佛上山助拳”。
众人一听“金面佛”三字,都吓了一跳。
此人是武林前辈,二十年来江湖上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为了这七个字外号,不知给他招来多少强仇,树上多少劲敌,可是他武功也真高,不论是那一门那一派的好手,无不一一输在他的手里。
近十年他销声匿迹,武林中不再听到讯息,有人传言他已在西域病死,但无人亲见,也只是将信将疑。
这时忽听得他非旦尚在人世,而且此间主人正去邀他上山,人人登时都感不安。
原来这金面佛武功既高,为人又是嫉恶如仇,若是有谁干了不端行径,他不知道便罢,只要给他听到了,定要找上门来理会,作恶之人,轻则损折一手一足,重则殒命,决然逃遁不了。
上山这多人个个做过或大或小的亏心事,猛然间听到“金面佛”三字,如何不心惊肉跳?宝树微微一笑,说道:“你主人也忒煞小心了,谅那雪山飞狐有多大本领,用得著这等费事?”那汉子道:“有大师远来助拳,咱们原已稳操胜券。
但听说那飞狐确是凶狡无比。
敝上说有备无患,多几个帮手,也免得让那飞狐走了”。
众人又各寻思:“雪山飞狐又是甚么厉害角色?”宝树和那汉子说著话,当先而行,转过了几株雪松。
只见前面一座五开间极大的石屋,屋前屋后都是白雪。
众人进了大门,走过一道长廊,来到前厅。
那厅极大,四角各生著一盆大炭火。
厅上居中挂著一副木板对联,写著廿二个大字:不来辽东大言天下无敌手邂逅冀北方信世间有英雄上款是“希孟仁兄正之”,下款是“妄人苗人凤深惭昔年狂言醉后涂鸦”。
众人都是江湖草莽,也不明白对联上的字是甚么意思,似乎这苗人凤对自己的外号感到惭愧。
每个字都深入木里,当是用利器剜刻而成。
宝树脸色微变,说道:“你家主人跟金面佛交情可深得很哪”。
那长颈汉子道:“是!我们庄主跟苗大侠已相交数十年”。
宝树“哦”了一声。
刘元鹤一颗心更是怦怦跳动,暗道:“来到苗人凤朋友的家里啦。
我这条老命看来已送了九成”。
片刻之间,两只手掌中都是冷汗淋漓。
各人分别坐下,那名汉子命人献上茶来,站在下首相陪。
宝树说道:“这金面佛当年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原也太过狂妄。
瞧这副对联,他自己也知错了”。
那长颈汉子道:“不,我家主人言道,这是苗大侠自谦。
其实若不是太累赘了些,苗大侠这外号之上,只怕还得加上『古往今来』四字”。
宝树哼了一声,冷笑道:“嘿!佛经上说,当年佛祖释迦牟尼降世,一落地便自称『天上天下,唯我一人称独尊』,这句话跟『古往今来,打遍天下无敌手』,倒配得上对儿”。
曹云奇听他言中有讥刺之意,放声大笑。
那长颈汉子怒目相视,说道:“贵客放尊重些”。
曹云奇愕然道:“怎么?”那汉子道:“若是金面佛知你笑他,只怕贵客须不方便”。
曹云奇道:“武学之道无穷,要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他也是血肉之躯,就算本领再高,怎称得『打遍天下无敌手』七字?”那汉子道:“小人见识鄙陋,不明世事。
只是敝上说称得,想来必定称得”。
曹云奇听他言语谦下,神色却极是不恭,心中怒气上冲,心想:“我是一派掌门,焉能受你这低三下四的佣仆之气?”当即冷笑道:“天下除了金面佛,想来贵主人算得第一了?嘿嘿,可笑!”那汉子道:“这个岂敢!”伸手在曹云奇所坐的椅背上轻轻一拍。
曹云奇只感椅子一震,身子向上一弹。
他手中正拿著茶碗,这一下出其不意,茶碗脱手掉落,眼见要在地下跌得粉碎,那汉子俯身一抄,已将茶碗接住,道:“贵客小心了”。
曹云奇满脸通红,转过头不理。
那汉子自行将茶碗放在几上。
宝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