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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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的要求,溥仰是出息了,简直换了一个人,可是他才不需要竖立一个旗人样板出来……
李鸿章的文电果然不出所料,口气亲热,说奉光绪皇上严令,北洋水师必须前出掩护大同江口海上补给通路,请徐一凡提供方便,协助将物资兵员补充给叶志超。李鸿章虽然想尽力宛转一些,但是到了最后已经拉下了老脸——言下意思只要徐一凡能协助他们北洋撑出一个说得过去的场面,不仅以前地事情一笔勾销,而且将来李某人必有以报之!
政治家的话,也就是听听罢了。
溥仰偷眼看去,徐一凡脸上神色,却只剩下了苍凉。
他手一抖,那电文就已经被江风高高吹起,在空中翻腾着并不下落。
“……北洋水师出动了……一个将军的谎言,李鸿章的地位,光绪的操切爆躁……就要保船制敌战略已定的北洋水师出动!所有人都明白,李鸿章也清楚得很,以现在的北洋水师实力,只能作为存在舰队起着威慑,只要他们还在一天,日军就不敢大举攻击渤海湾地基地群。而海湾基地群陷落,整个大清直隶中枢就门户大开,日军才可能以最有利地方式结束这场战事,他们也打不起这场消耗战。这个时候日本政治家比起后世的政治家,更加知道战事开始就是为了结束的成果。
可是就因为政治斗争,因为这个怯懦将军地谎言,大清所谓的体面……就让唯一可行的战略破产!”
他呆呆的一边想一边喃喃自语,谁也没完全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因为徐一凡的脸色而变得沉甸甸的。
甲午,甲午,大东沟,大东沟……每个读过近代史的中国人,只要还有一点血性,这种耻辱就仿佛烙在了一个中国人的精神深处!让人不敢碰触,不敢回想!
而现在自己就身处其间!
眼前仿佛已经不是大同江的景色了,而是深黑色的波涛,有着金龙装饰的钢铁舰首,缓慢喷吐着火舌的巨炮,还有全舰起火,仍在不屈抵抗的致远!
有些太沉重的东西,他徐一凡的蝴蝶翅膀扇起的风太过微弱,永远也无力改变。也许上天,就是要将这些东西烙印在中国人的血脉深处,让你每一次面对,都会泪流满面!
徐一凡长长出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对着溥仰道:“去向楚万里传我的命令,暂时清除大同江口水雷,一切配合李中堂的行动,其他地方防务态势不变……他妈的,北洋水师沉一条船。老子要一万鬼子命来换!”
看徐一凡突然发飙,溥仰只敢直直地站着。徐一凡瞪他一眼:“还不走?等着干什么?”
溥仰啪的一个立正:“楚大人还有一份报告,要属下禀报大人,说聂士成聂军门所部奉军余部,已经和我禁卫军联络上,他们就在平壤南不过百余里,已经在我军防线上,楚大人要请示大人办法!”
徐一凡一惊,马上就踢了溥仰一脚:“你他妈的。怎么把这个放在后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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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海,北洋水师母港基地。
港湾之内,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水兵和夫役在朝军舰上补充煤水,大大小小的兵船。都在生火试机器。定远号已经在船坞之内,匆匆刮了刮船底,修理了一下机器,现在也已经在朝船坞里面泛水。准备将军舰开出。
易燃的木制品,已经从船上不断的卸下,大小火炮,都打开了黄铜的炮口。水兵们举着清理火炮的膛刷,用力地擦拭着。
十几面三角黄龙旗,就在这些钢铁浮城上猎猎飘动。
每个人。从官到弁。都是神色严肃。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对望一眼,都赶紧转开了眼睛。
岸上的水师提督衙门之内。各翼总兵,各船管带,济济一堂,都穿上了武官行装五云褂按着腰刀,在马扎上面坐直。提督衙门之内,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哗,所有人脸色都象笼罩了一层乌云。在这些水师嫡系武官的最后面,还坐着一个穿着西洋式禁卫军军服地军官,正是徐一凡借出来的六营禁卫军的临时总统带,原来致远号驾驶二副周展阶。
他当年是跟着致远号大副陈金平一起投奔徐一凡的,年余下来,原来不过是个都司衔地武官,现在已经连升带保成为了副将,陈金平早就是总兵了,现在禁卫军右协的协统。他也是右协四标的标统,现在更带了六营兵,三营在旅顺,三营在威海,徐一凡要求他将两个骨干营都布置在威海了,他也常驻威海。
作为北洋叛将,坐在以前的老长官中间,虽然是丁汝昌求来地,可也没人愿意搭理他。周展阶在这儿真有点如坐针毡。偷偷的瞧了一眼自己以前的直属上司邓世昌,就发现老长官已经收拾得整洁,笔直地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膝盖上面,下巴也刮得干干净净,一副心无所系地坦然样子,看着他地目光投过来,还点头朝他微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邓世昌的微笑,周展阶就安心了一些,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候。
稍停少顷,就听见屏风后面脚步声响,然后就瞧见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也是一身五云褂武官行装,大步的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在公案前站定,目光炯炯的就扫视了麾下一眼。
所有人都一下弹起,一个千打了下去,周展阶本来下意识的想行禁卫军军礼,忙不迭的也手忙脚乱的改了过来。
“标下参见丁军门!”
丁汝昌目光一闪,朝北拱手:“奉上谕,奉中堂严令,我北洋水师即将出击!”
他的声音在公堂当中回荡,所有人都是脸色铁青,这个消息大家也早就知道了。丁汝昌也曾经和李鸿章据理力争,但是没用,对大清来说,战略上面的现实考量,敌不过政治博弈!
“我水师‘定远’‘镇远’‘致远’‘经远’……总计大小兵船十四条,明日生火起锚,赶赴大连湾,会同招商局‘新裕’‘图南’‘镇东’‘利运’‘海定’五轮,装载有援助朝鲜的盛军余部四千人,刘盛休大人统带,直赴大同江口,掩护驳运人员和物资之后,再朝旅顺回航,在那里检修之后,再回烟台,军令已下,诸将宜乃厉诚!”
诸将还是一言不发,中堂愿意断送他的北洋水师,还有什么办法?就算这次不撞上日本大舰队,只要叶志超还在朝鲜,还没被查办,他们这样的护航任务就要不断进行下去。直到海上最后的会战爆发!
“遵上谕,遵中堂宪令。遵军门钧令!”底下人又整齐的喊了一声。
丁汝昌这个时候才招手让大家坐下,满座扫视一圈,他脸上浮现出来地已经是淡淡的笑容了:“各位,大家共事一场,我丁汝昌以前有什么多有得罪的地方,就以后再算罢。这次不是为了我丁汝昌,是为了中堂大人!要是还能回来,我向大家磕头招陪……水师公中款项还有些结余,大家去分领一下吧。就当安家,帐房那里有名单……”
他转眼看到了周展阶,笑道:“玉堂,见面就没有错过的。这次徐军门大力援手,兄弟是极感激的,贵军上下,也有一份赏号。还请老哥去具个领字,水师上下,也就这么点心意了……兄弟带船在外,这根本安危。就全拜托老兄了。”
周展阶还没说话,邓世昌已经站了起来,朝丁汝昌一拱手:“军门。咱们不是为了钱打仗的。也不是为了中堂。就是为了骨头里面那点血诚!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军门将致远还给了我。让我邓世昌有个死所,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请军门放心,我邓世昌一定死在你前面!”
此言一出,斩钉截铁。
堂中稍稍安静一下,有人接着缓缓站起,经远号管带林永升,镇远号管带林泰曾,超勇号管带黄建勋,扬威号管带林履中……一个个北洋水师将领站起。不管他们之前有多少意气之争,又曾经为在这俗世沉浮做了什么,这个时候这些水师骨干将领对望一眼,都是一笑。
“钱这时有什么用?唯一后悔的就是,咱们水师没有更多的船……军门,来生再见吧!”
丁汝昌坐在上面,老泪纵横。堂下诸将,没有站起来的寥寥无几,坐在那里已经呆若木鸡。站着地将领,朝丁汝昌肃然一揖,转身大步就走了出去。
周展阶已经站了起来,在邓世昌经过他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心头热血一涌:“邓大人,带我上船吧!生是致远的人,死是致远的鬼!”
邓世昌立定脚步,轻轻一笑:“胡说八道!”
他拍拍周展阶地肩膀:“替咱们守好老家,守住点种子!告诉我那徐兄弟,以后再造一条更强大的兵船,还要叫致远!到时候,你再来带她!”
他身边的那些水师将领,这个时候也早没了和邓世昌的隔阂,纷纷笑闹:“可别忘了经远啊!”
“现在地扬威又老又小又慢,老子早就不满意了,告诉你们徐大人,新的扬威最少要八千吨,能跑二十节,大炮要十二寸起码,速射快炮给老子装得象刺猬一样就对了!”
“邓大人……”周展阶想哭,没敢。军人这个时候流马尿就太丢人了。
邓世昌已经转身走开,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们去死,就是要告诉天下,旧的路,已经是尽头了!”
在这些大步走出去赴死的人身后,丁汝昌已经闭目向天。
“中堂,我北洋水师,我丁汝昌,已经对得起你了!”
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三日,北洋水师主力十四舰拔锚自威海启航。比历史上不同地就是,他们这次出击早了一个月又十三天。而且不仅仅是掩护运兵船队只到中朝边境的鸭绿江口,而是直抵大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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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四日,汉城。
枪炮声已经笼罩了整个汉城,四周都是浓黑的烟柱升起,响彻周围地是日军凄厉地喊杀声,随风阵阵卷来。
城南官岳山,三圣山,牛眠山全部陷落。日军两个支队合流,在山县有朋大将地指挥下,以野战炮轰击,以步兵冲击,左宝贵部毅军已经竭力抵抗,等待城外围所谓依城野战的盛军主力来增援。
但是依城死战四天,几处城墙塌陷,几处作为防守重点屯兵要地的城门楼都给打成了火山爆发一般,但是盛军仍然踪影不见。
战前左宝贵已经散尽家财犒赏士卒,独子者可以离队。全军几乎无人离队,愿意追随左宝贵死战。他们的确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抵抗,但是在战术上、在训练上、在体系上的全面劣势让他们还是失败了。
日军已经疯狂的冲入了城内,守军还在依靠城内北岳山,仁旺山,鞍山等几处高地在做最后的抵抗,为他们主帅赢得撤退的时间。这个倒也不是左宝贵所部毅军真的耐战到了这个地步,淮军营制就是兵为将有。左宝贵作为毅军此部总统如果还在,战后的抚恤,家人的赡养。向朝廷讨要的封典追赠,才有了着落。左宝贵若死,他们的全部苦战,就是白费了。其他人不会为不属于自己地营头费太多心思的。
不论如何,对于一支封建军队,而且是在藩国作战,他们已经无可指摘。无可挑剔!
左宝贵呆呆的坐在自己的衙署当中,满身硝烟,浑身血迹,还握着一柄腰刀。他在前线督战几日。不眠不休,直到负伤,才被亲兵抢了下来。包扎之后就想让他少歇一下。他却怎么也躺不下来。脑海里面就转着一个念头。
自己已经出了死力。官兵们也超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