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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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主机故障!
不懂旗号的清朝领事满身大汗的看着洋人那儿一阵骚动,也狐疑的四下看着。突然蓬啪蓬啪两声儿,致远甲板上升起两声炮。警戒的洋兵一阵紧张,带队军官都按着指挥刀了。有的洋兵肩上的步枪都摘了下来。就看见候补知府衔泗水商务总领事曹天恩忙不迭的拉着通译朝荷兰东爪哇省总督代表范。德坦恩中校解释:“这是……这是钦差委员仪仗。钦派交涉官员,到了地头,必须仪仗整齐,以示郑重邦交之道……放的不是洋枪,是抬炮!空的,是空着的。只有药没有弹子……”
他满头大汗的在那里指手画脚的解释,越解释反而越乱。通事也翻不出抬炮出来,憋得脸儿铁青。那位德坦恩中校更是脸色阴沉,怎么摊上他这么个差使?
足有一米九十的纯雅利安人种,金发碧眼的中校瞧了瞧面前那个一脸烟容的矮小领事。只是轻蔑的哼了哼,摸摸自己已经汗湿的白手套儿。
殖民地的气候,果然有损欧洲人的健康……
果然几声抬炮响声过后,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个翎顶辉煌的年轻官员沿着跳板走下来。致远舰的管带邓世昌也戴着他记名提督的红顶子,按着佩刀跟在那官员后面。
到了出使的地方,一切礼仪以钦差为尊,哪怕邓世昌已经是从一品的武官官衔也不能超在他前面儿。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年轻官员的身上。
一身官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别扭。顶子也是红的。但是怎么也没有往日那些钦差大官儿的庄重模样,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气儿。笑吟吟的和身边的两个年轻军官在说着什么。满清捐例大开之后,这二十多岁的红顶子不是没有。反正官衔最高捐到四品道台,加捐一个二品顶戴正好能红了顶子。但是二十来岁,成为汉人特旨道台,现在又是钦差委员的,那是绝无仅有!
几个领事官儿对望一眼,都在暗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转眼一个个又僵了脸,等等,不对!
洋人们的脸色也一个比一个难看,几个领事僵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位钦差的随员戈什哈的队伍,竟然足足有几十号人!而且这些人都是洋式军服整齐,步履矫捷,从两条军舰上面源源而下,竟然是一个小型军队的样子!
徐一凡站在队伍当中,心里有数,现在他这个随员队伍,可比长崎又庞大了一些儿。致远不少水兵也换上了他徐道台队伍的军服,变成了他的随员!
他和邓世昌早就暗中议定,以致远机器出毛病为由头,在泗水多赖几天儿,看看风色。当当徐一凡的后盾。致远不少水兵充入他的随员队伍当中,以壮声威。不管现在泗水局势是什么样儿的,至少要让这个宣抚委员,在声势上为他们帮一把手!
邓世昌他们能做到的,也只有那么多了。至于另一条船的管带丘宝仁,不是这次编队的指挥官,他也只有装聋作哑来着。徐一凡也从来没指望他能担上什么干系。
队伍沉默的涌了下船,徐一凡笑吟吟的在面前立定。瞧也不瞧那些洋人。直冲着几个面色尴尬的领事而去,笑吟吟的远远就拱手施礼。
虽然他是钦差委员,不是钦差大臣,不能代天受礼。不过单论起班子来,泗水总领事曹天恩都差了他一班儿。顿时看徐一凡先行礼,曹天恩一行忙不迭的疾行过来,瘪着手儿就是打了一个千,站起来又拱手:“大人一路来辛苦了!”
徐一凡呵呵笑得温和:“不辛苦不辛苦,替皇上做事儿嘛,谈得到什么辛苦?到了贵地,还望几位老哥招呼照应。不知道几位老哥,将兄弟安置在哪儿啊?”
曹天恩看看那些脸色难看的荷兰人,又看看他的队伍,一帮经过三四年军官养成训练的武备学员,在码头上自然排得刀一样的笔直整齐。这些日子来,这些武备学员眼界大开,周游各国不说。没事儿徐一凡就给他们讲讲军学课程,比起那些洋教官说的。当初也算军迷的徐一凡说得倒也是别开生面。他们也没少给徐一凡争面子,现在他们可是走到哪儿,都被看作那个徐二百五的人!
曹天恩脸上的汗更多更急,早上起来,就吞了两个熟泡儿顶瘾。现下一紧张,觉得瘾头都要提早犯了的样子。忙不迭的微笑:“大人的行馆,卑府自然是安顿停当,少停就连总督先生,都要在公馆宴请大人……只是卑府没有料到,大人的随员这么……嘿嘿,这么壮观,卑府不知道……”
徐一凡微笑:“我是钦差委员不是?我的随员算不算使节身份儿?难道他们就不能踏足这些地界儿吗?老哥的话儿,未免太没有道理。”
正在叙话间,就见德坦恩中小大步的走了过来,直冲着徐一凡而来。不等徐一凡示意,李云纵已经跨步而出,一下就拦在德坦恩的身前!一个白军服,一个黄军服,顿时眼神就对在了一处。德坦恩虽然高大,但是李云纵体型轻捷剽悍,丝毫也不让这金发军官的气势站了上风去。一个强硬的手势比出,鼻子里面还哼了一声儿,意思很明白,离咱们大人远着点儿!
德坦恩一僵,他后面两个副官手已经按到了指挥刀上面。徐一凡头也不回的和曹天恩寒暄着,可怜的曹领事看着这边儿的小插曲,忙一个快步蹦过去:“这是东爪哇省总督代表范军门!徐大人,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徐一凡头还是不回,哼了一声:“云纵,放他过来!”
李云纵一声冷笑,撤步回去,站回队伍当中,楚万里悄没声儿的竖起大拇指:“到了爪哇的头彩,恭喜!”
德坦恩气得胸脯直起伏,快步走近,哇啦哇啦的用荷兰语一阵嚷嚷。徐一凡慢慢的转身过去,仰着头看着这大汉。别说,这人体树荫底下,还够阴凉不是……
领事馆的通事小声儿翻译:“范军门说了,这么大的随员队伍,而且都是军人身份,不合规矩,大人只允许带六个人进入泗水……”
徐一凡笑笑,显得随和已极:“好哇!我还想少给曹领事他们添麻烦呢。这么多人在泗水人吃马嚼的,非得吃穷我不可……邓大人?”
邓世昌板着一张脸,要笑不笑的样子,听着徐一凡招呼,忙答应了一声儿:“标下在!”
徐一凡朝他笑道:“我是钦差委员不是?致远是朝廷的兵船不是?”
“回大人的话儿,是!”
“那成,咱们继续回兵船,吃朝廷的饭,省些嚼裹儿。什么时候我的差使办完,什么时候致远来远离开泗水……邓大人,这个道理说不说得通?”
邓世昌咬着牙齿忍着,大声的道:“回大人的话儿,说得通!”
跟着这个二百五唱双簧,果然够爽!
通事原原本本的照译了过去,几个低层一些儿的领事官员干脆就低下了头,不是别的,忍笑!
德坦恩僵在那儿,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微微发抖。从来没见过坚持体制体面的清朝官员,是这种做派!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是翻脸好,还是忍气儿好?一旦翻脸,不用说眼前这个笑得很可恶的家伙,死也会赖在船上不走。他外交使节的身份,没有硬赶的道理。但是放着致远和来远两条铁甲巡洋舰在这里强留下来,还有几百个武装齐全的中国水兵……
荷兰王国,在这儿不过才有“戈尔德兰”、“哈艾”两条七十年代下水,不过一千八百五十吨的老铁甲巡防军舰。虽然他不相信致远、来远敢在威廉敏娜女皇陛下的领土上面开火。但是毕竟是一件麻烦事情啊……
看着那些站得笔直的精壮之士,中校下定了决心。这些事情,还是让总督大人操心吧!
不管是华人,还是土著猴子,看起来都一样可恶!
他板着的脸终于松动了下来,挤出来的笑容和哭差不多,缓缓的敬了一个礼。伸出右手:“委员阁下,欢迎您来到泗水。总督大人已经在官邸设宴,希望能和您倾谈一下。也希望您能喜欢这座城市。”
徐一凡笑着和他拉拉手儿:“唉,这就对了嘛。我这些随员呢?”
德坦恩苦笑一声,比了个手势,意思全部放行。徐一凡笑笑:“好,兄弟这就赴总督大人的宴会去!”
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二十一章 … 异乡
泗水街道,有着殖民地港口城市特有的那种拥挤喧嚣和活力。
到处都是济济涌涌的各种肤色的人物,穿着白色夏季制服的各国水手,都歪戴着帽子,在街头上面横冲直撞。白人或者混血的警察,穿着短裤,打着白色绑腿,也懒洋洋的四下晃荡。空气当中飘动的是水果混杂在一起的甜香,还有牛奶的味道。到处都是打着赤膊的当地人。当地男子,腰里面多半都配着一把巴冷刀,寒光闪闪的。
周围街道,满满的都是各种店铺,看看招牌幌子,多是华文荷兰文并行。但是大多数都已经大门深锁,似乎在畏惧些着什么。当地的土著青年猬集在一个个已经关门的店铺门口,蹲坐在那里,互相传递着手上的烟卷儿,低声的也不知道在用鸟叫一般的土语谈论些什么。
街上还有两处华校,在土著人阴冷的目光当中,依然从里面传来了稚嫩而又琅琅的读书声音:“尧之土,舜之壤,禹之封,其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
极多的土著人猬集在门口左近,只有两三个殖民地警察懒洋洋的在门口打量着他们。除了这些警察,就是一些穿着唐装,系着练功布带的华人年轻人,排成一排站在门口和他们对视。
在这个充满水果和牛奶甜香味道的热带城市里,气氛却紧张得一触即发也似。
突然满街蹲着坐着走着的人们疑惑的抬起头来,大家似乎都感觉到了地面传来了脚步整齐敲击的声音。轰轰的从远处响起,然后越来越近。连最无精打采的白人巡官都躺在阳椅上推高了白色的椰木壳遮阳帽。
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间人们就看见一群黄皮肤青年,穿着整洁新式的军装,虽然个个都被赤道的阳光晒得满头大汗,年轻的脸上红通通的。但是脚步都是高高抬起,整齐落下,德国式军操的鹅步走得整齐无比,轰隆隆的卷动过来。走在队伍前面的,正是李云纵,他的眼神加倍的冰冷,腰板笔直,似乎就是在向周围的土著们无声的示威一般。脸上身上的汗已经将衣襟完全湿透,可是却不稍稍搽拭,脚步仍然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几十双马靴溅起的尘土,将队伍完全笼罩。
无人出声,无人喘息。躺在凉椅上的荷兰巡官下意识的跳了起来,一下站得笔直!
队伍当中,就是徐一凡。这个时候,作为钦差,还得穿着宽袍大袖,是让他觉得最为不爽的事情。
以两条配有大炮的铁甲巡洋舰为后盾,他才能这么嚣张的拉着随员队伍。齐步走在泗水的街道上面儿!
公理正义,的确就是只在大炮射程之类。
猬集在华校门口的土著青年,那些阴沉古怪的目光对视一下,似乎搞明白了来的是哪方面的队伍。不约而同的慢慢散去,但是那仇恨阴冷的目光,却仍然投了过来。聚集在华校门口的唐装青年们,先是一怔,然后看明白了他们的肤色,还有徐一凡那身熟悉的清朝官员的服装,这年轻钦差委员刻意摆出的那个趾高气昂的架式。顿时哄了一声就欢呼起来!
“是咱们的人!是咱们的兵!”
一家家华人店铺,小心的先摘下一扇板门,探出个脑袋出来。看看四周,然后飞也似的进去报信。不一会儿就板门齐摘。那些也已经晒得漆黑,多是南人相貌的华人老板和老板都跑了出来,都无声的看着这支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