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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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恨天,恨这场噩梦,恨这让你写下王令判我极刑的一切,恨这让我无法保全你的一切。
热泪,淌下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何侠摸着门上的锁,听着耀天声声呼唤,无力地跪倒在屋外。
凌晨,沉重肃穆的丧钟惊动了正要开始一天忙碌的寻常百姓。
远眺,云常王宫雪白一片,满眼凄凉。
百姓们悲伤地听闻,身怀六甲的云常之主,因为身体虚弱而导致早产,死在伤心欲绝的驸马怀中。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同一个夜晚,许多朝廷官员,被军队以各种不同的罪名秘密处决。
东林,夜幕沉沉,星辰不语。
漠然伏身在林中,警惕地凝视着远处闪烁的火光。
火光连天蔽日,形成一个弧形,将他们藏身的这片山林隐隐包围起来。
弓在弦上,引而不发。
危急的情势已经持续了几天。东林王族的最后一点力量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无论是己方和敌方都明白,砚在的平静只是一种暗藏杀机的假相。
身边的草丛里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
「不知道何侠什么时候会到?」罗尚小心地掩过来,和漠然并肩,一同看着远处包围了他们数天的敌军。
漠然低声道:「就算何侠是从云常都城出发,也该到了。我看明天傍晚之前,他们就会发起总攻击。」
心上的石头突然又沉了两分。
敌众我寡,对面云常大军的阵势令人望而生畏,凭漠然等身边仅剩的这些人马,别说护住王后,就连想从这场战役中逃出一个活口也是奢望。
难道曾以强兵称霸四国的东林,竟真的到了绝路?
两人伏在林中,看着夜幕下对方的兵营里人影绰绰。彷佛忍受不住这般压抑的气氛,罗尚压低声音道:「王后娘娘的病情,又加重了……」这个向来乐观的汉子,此刻语气里也带上了深深的忧愁。
「噤声!」漠然忽然低喝一声:「看。」
罗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对面敌方兵将似乎被调动起来了,阵营正在缓缓移动,显然正在做进攻前的准备。
「看来何侠已经到了。」罗尚低声说。
漠然冷冷地点了点头,目光犀利,远远监视着敌军动向,敌军队列有条不紊地在山坡上摆好阵势,围困他们的大军本来就已经人数众多,不知这次何侠到来又带了多少人马,云常敌军源源不断出现在视野中,每队都有专人手持火把,延绵过去,就如一条盘旋在山峦中的火龙。
漠然和罗尚跟着楚北捷走南闯北,打过无数大战,却从未试过这般强弱悬殊的决战,心里一阵发凉。
漠然看了看罗尚,咬牙道:「决战将至,你去护住王后娘娘。这里我带人抵挡一阵。」
罗尚看看对面如林的刀光矛影,再看看自己身后那一群数量少得可怜的伤兵,明白此战无人能活命。他随着楚北捷多年,见惯了生死,到了关键时刻倒也不婆婆妈妈,沉声道:「好兄弟,多杀几个敌人,黄泉路上我们比一比谁杀得多。」
猛拍漠然肩膀一下,向后退去,向密林中的东林王后报告这个坏消息。
鸟……
悠长的号声,从对面山坡上响起,到过了天空。
咚、咚……
号声之后,是沉厚的战鼓。开始有节奏的,有间隔的两三声,如阴了多日的天终于若有若无地滴下了几滴雨水。
渐渐地,似雨势已经蕴够,鼓声渐渐密集,节奏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彷佛大地也随着这气势吓人的鼓声而颤栗,每一个听见这声音的东林士兵心跳得越来越快。
当鼓声响到最高点时,摆好队形的云常大军终于移动了。
漫天火光,刀影,向这片被包围多日的密林气势汹汹地逼来。
「站起来吧,敌军势大,潜伏无用。」漠然从匍匐多时的林木中站起来,转头看向身后随他一同潜伏的东林士兵们:「决战问始了,东林的男儿们,挺直你们的腰杆!」
敌军最前方的一名战将正挥剑指挥大军逼近。
面前踏破安宁的铁蹄,分外衬出密林此刻的寂静。
东林王族的代表—王后,还有东林最后一分兵力,就藏在这分寂静中。
漠然抛开生死,看着庞大的云常军队像鸟云一样渐渐笼罩过来,展现出沙场上跟随楚北捷磨练出来的勇悍,全然不惧,抽出腰间剑,静静等待两方相遇的一刻。
熊熊火光,缓缓逼近,映红了林木。
漠然领着生死与共的战友们,在冷冽的晚风中挺剑而立。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东林,生我养我之地,将洒上我的热血,埋葬我的身躯。
无人惧怕,他们曾经追随过天下无双的镇北王,看过了生死剎那间,极致的辉煌。
必死的觉悟,迫出沉狠的眼神。
云常大军越压越近,马蹄声渐渐急促。
「杀!杀!杀!」云常士兵喉中的低吼,汇集成可怕的巨声,回荡在山中。
云常最前端的那位将军猛一挥剑,奔跑中的骏马放开四足,大军像一只被解开镣铐的巨兽,向漠然等以最快的速度冲杀过来。
来吧。
漠然握紧手里的宝剑。
他知道自己势必会被这洪流吞噬,就如东林势必在这火光中成为历史。
「杀!杀!」
涌来的火光清晰地照亮了他们的脸。
铁骑、戈林、剑光,遮满视野。千军万马,带着呼啸的风迎面而来。凝重的空气再也无法阻隔强弱悬殊的两方,漠然视线紧盯着云常大军最前端的指挥将领,那一定是这次决战的云常总指挥。
「杀啊!」
快马冲到身前,敌将居高临下,一剑朝漠然当头挥下。
漠然举起剑的瞬间,听见了风声。
簌。
战鼓隆隆,杀声震天中,他竟听见了风声,彷佛所有的鼓声、杀声,都不如这轻微的风声来得沉重。
「啊!」一声惨叫,蓦然从马上敌将口里惊天动地般地发出,劈向漠然头顶的一剑尚在空中,敌将身躯猛震,从马上直挺挺栽了下来。
一支黄澄澄的金箭,从他的后脑刺入,直贯前额。
好强的弓,好快的箭,好准的眼界。
准备厮杀的双方都被这极恐怖的一幕震住了。
兵刃几乎撞击的剎那,云常主将突如其来的死亡,比任何事更震撼亲眼目睹此境的云常士兵。
瞬间,只是一瞬间。
主将,竟折于交战前瞬间。
沉景将军死了。
云常七路大军之一,蔚墨军的大将军沉景,被人在阵前一箭射杀。
什么人能有这般本领?
金箭从后脑射入,箭手在后方。云常士兵心惊胆战,回首朝自己大军的后方看去。
他们看见了。
后方山坡上,一骑出现在月下。
漠然看清那身影,浑身巨震,激动得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宝剑。
这是真的吗?
骑士一手牵缰,一手持弓,勒马在山坡顶端。月光虽亮,众人却看不清那人的脸,朦朦胧胧中,只觉得光华隐隐从他身上透出,面对着云常的千军万马,却旁若无人的倨傲,宛如天神下凡。
那么远的距离……
他就是金箭的主人?
骑士亲自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抽箭,弯弓。动作如行云流水,破风声又起,气势这般骇人,眨眼间,金光又至。
「啊!」又一声惨叫,打碎被沉景之死而震撼得窒静的天地。
众目睽睽下,另一个云常副将从马上摔下,倒在沉景的尸身旁边。
太可怕了!
云常大军恐惧地骚动。他是谁?谁有这般可怕的本领?
电光人石间,受到震撼的云常士兵被这新的一箭一惊,终于反应起他们正身处毫不容情的沙场。
有人比他们更早反应过来。
剑光向交战前列的云常士兵闪电一样挥去。
「王爷!王爷回来了!」漠然劈倒几个已经失去斗志的云常士兵,脸上满是遇到奇迹般的惊喜,高声狂吼:「兄弟们,跟我一起喊,镇北王回来了!」
「镇北王回来了!」
「镇北王回来了!镇北王回来了!」
满山遍野,被极度的狂呼占据。
剑光刀影中,镇北王这三个字,如同最利的武器,削去云常大军的斗志。
镇北王,曾经领着东林军,征战天下的镇北王。
连云常的战神驸马爷,也不敢轻敌的镇北王。
在千军万马中,一箭取了沉景大将军性命的男人。
楚北捷勒马坡上,月光下,云常大军看见了更可怕的一幕,楚北捷的身边,陆续出现人马。隐隐约约的人影,出现在云常大军的后方。
在山坡的另一边,东林竟另有伏兵—由镇北王率领的伏兵。
中计了!
他们竟被镇北王领军前后夹击。这分领悟震碎了云常大军残存的战斗力,不知谁是第一个,尖叫一声扔下手里的长戈,往别处逃命。
「镇北王!是镇北王!」
「逃啊……快逃啊!」
兵败如山倒,失去主将和副将的云常大军,成了一团散沙。
漠然领着人马,从后截杀,见到传说中已经消失的名将楚北捷忽然出现,那些丢了武器逃命的云常士兵再也鼓不起反抗的勇气。
「杀啊!」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逃跑的云常大军宛如一道无法控制的洪流,向四面八方涌散。
镇北王,东林曾经失去的擎天柱石,回来了。
血腥味弥漫在林中、坡上、月下。
漠然无暇追击溃散的云常军,跨过满地云常士兵的尸骸,向山坡上的身影飞奔。
他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直到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一张熟悉的脸,那一抹他以为永远再也看不见的从容。
「王爷!」带着满身血迹,漠然扑倒在楚北捷脚下:「你…你总算回来了…
…」
他向来沉稳内敛,此刻激动得无法自制,心中千言万语无法吐出一个字,泪如泉涌。
身后赶到的众东林兵个个神情激动,全部扑通跪下,有的忍不住大哭起来。
楚北捷一把拽起漠然,喝道:「男儿沙场上流血不流泪,哭什么?」认真打量漠然满脸血尘的脸一会,沉声道:「很好,漠然,你做得很好。」他得知东林众人被困,马不停蹄赶来,终于救回漠然等人,心里也极为激动,只是不习惯流露在众人面前,又问:「王嫂还好吗?」
「王后娘娘就在林中。幸亏王爷来得及时。」谈到正事,漠然收敛激动的神色,脸上黯了一黯,低声道:「王爷,娘娘病重了。」
楚北捷默然:「我去看看她。」
转头向后,声音放柔了许多:「娉婷,随我一道好吗?」
漠然这才注意到楚北捷身后的婀娜身姿,不由吃惊:「白姑娘?」
娉婷取下面纱:「漠然,许久不见了。」微微一笑,对楚北捷道:「我随你去。」
让楚北捷将她带上马背,将手轻轻放入楚北捷的大掌中,两人共骑,缓缓下了山坡,朝林中走去。
众人都跟着下山,一起回到林中的小营地。
靠近小营,正遇上罗尚发疯似的冲出来,几乎一头撞上刚刚下马的楚北捷。
罗尚一抬头,看清楚北捷的脸,惊叫道:「真的是王爷!居然不是骗我的?」
不可能的奇迹忽然发生,他激动得忘了上下尊卑,一把握住了楚北捷的手。
楚北捷拍拍他的肩膀,赞赏地看他一眼:「好小子,你也长进了。我要先进去看王嫂,其它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