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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部分

新大秦帝国 第五部 铁血文明-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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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是得意了一阵。就实说,两位侯爵大将都没如何看重此等疏渠筑路事,都以为
    率领几万大军与几十万民力开道通水还不是戏耍一般。郑国闭着眼睛都能说清天
    下河渠,几条大路更不在话下,只要在地图上一圈,哪到哪,两人便可以风风火
    火动手了。
    可到治粟内史府一说,郑国却良久默然。王贲大急道:“你老令倒是说话也
    ,你指哪我打哪,何难之有哉!”郑国摇头笑道:“老夫何疑两将军也,老夫所
    虑者,此事至大,两将军,甚或皇帝陛下,却是太过操切了。”马兴大惑不解:
    “不就疏浚河渠开通道路么,究竟何难?”郑国道:“稳妥做去不难,太过操切
    便难。”王贲依旧云山雾罩,索性道:“老令便说,此事该当如何着手?”郑国
    摇头笑道:“此事你说我说,都无用,得向皇帝陛下说。”王贲道:“这有何难
    ,我等即刻去皇城,老令些许准备便是。”
    听王贲马兴一说,嬴政立即召见了郑国。
    尽管他也与王贲马兴一样,不知道郑国所说之难究竟在何处,也不明自己如
    何操切了。但嬴政相信,只要郑国这样的工程大师有异议,那就一定得听他说。
    嬴政吩咐蒙毅,在书房立起了一张特意标明河渠与道路的《天下郡县渠路图》,
    一则便利郑国说明,二则也向这位执拗的老令暗示他并非操切,对天下河渠道路
    还是有所揣摩的。这便是嬴政,对臣下之言既要听,也不想无选择地囫囵吞之。
    “人言河渠难。殊不知,开路更难。”郑国这第一句话,便教嬴政惊讶。毕
    生治水的郑国,竟推崇分明简单得多的开路工程,实在不可思议。郑国却全没在
    意皇帝与王贲马兴的惊讶,只顾侃侃地说着,“路为何物?民生之气口也,邦国
    之血脉也。山川阻隔穷乡僻壤,得一路而有生计。是故,自来有愚公移山而求一
    路之说。天下百业,城邑乡野,得道路联结而通连周流。是故,自来有借道通商
    借道灭国之事。今秦一天下,河渠道路自该整治,此陛下之明也。然则,老臣敢
    问陛下之志:天下渠路,欲一体谋划乎?欲零打碎敲乎?”
    “何谓一体谋划?何谓零打碎敲?”嬴政有些不悦。
    “一体谋划者,以天下道路河渠结网通连为宗旨,缜密勘查,先统出图样,
    而后再行施工也。零打碎敲者,目下之法也:陛下派两员大将,老臣指划一番,
    通连几条旧道。疏通几条旧渠而已。”
    “老令明察!”嬴政立即醒悟到其中差别,对郑国非议自己全不在意,“政
    不明者,如何方能渠路一体谋划?敢请老令拆解。”
    “河渠道路之关联,自三代以来,经两大转折。”郑国的探水铁尺指上了地
    图,“三代井田制之时,渠路合一,路随渠走,这便是阡陌之制。春秋中期之前
    ,天下只有先镐京、后洛阳,京畿一条王道不涉河渠而直通河外。谚云周道如矢
    ,此之谓也。而其余道路,皆与田畴沟洫同一,只在封闭的田畴内相通,而不通
    外界。既占耕田,又不实用。商君变法所以要开阡陌,便是要破除渠路合一之封
    闭,为民众生计另开新路。自此以后,也因商旅大起战事多发,专门道路之需求
    日渐迫切,天下道路方才脱开河渠,真正成为以通行车马人众为宗旨的路。各国
    皆脱开原有河渠,纷纷修筑大道。就施工而言,道路修筑与河渠水事也分成了两
    家:道路属邦司空管辖,河渠属大田令管辖。施工两分,治业之术也自成两家。
    由此,渠路真正两分了。然则,由于列国分治所限,战国道路河渠虽已多开,然
    却有很大缺陷。”
    “缺陷何在?”嬴政有些急。
    “一则渠路冲突甚多,二则各自断裂。总归是,不成通连之网。”
    “老令是说,要支干搭配,渠路互通,使天下渠路结成四通八达之网?”
    “陛下天赋洞察,老臣感佩!”
    “好!正要如此大成互通!”
    “然则,如此互通成网,至少须得十年之期。”
    “十年?”嬴政一皱眉立即转而笑道,“长了些,可也没办法。”
    王贲突然插话道:“老令勘查成图,大约得几许时日?”
    “若说勘察地理,老夫可说成算在胸,唯须查勘几处难点而已。”郑国思忖
    着不慌不忙道,“成图之难,在于互通成网之总构想。老夫愚钝:快,也得一年
    之期。”
    “成图之后,快慢是否在施工?”王贲顾不得郑国的揶揄,直戳戳一问。
    “是。然也得依着筑路开渠之法,不能修成废路废渠。”
    “自当如此。”王贲一笑,转身一拱手高声道,“臣启陛下,老令图样但成
    ,臣必全力以赴,不使耽搁!”
    “臣亦如此!”马兴立即跟上了自己的老主将。
    “莫急莫急,当心吃老令骂。”皇帝摇手制止了两位急吼吼的大将。
    “陛下之意。老臣倒是迂腐了?”郑国呵呵笑了,“该快者也得快,老臣也
    不会总给千里马勒缰。一年之内,两位尽有一件大事可做。”
    “愿闯将令!”王贲马兴赳赳齐声。
    郑国不禁大笑起来:“好!老夫也法令一回:决通川防,疏通淤塞漕渠,此
    两事无涉通连,大可先期开工也。”
    君臣四人一阵大笑平息,皇帝道:“老令勘察之事,王贲选出一千精锐骑士
    护卫,朕再配一辆驷马快车、两名太医,务使勘察顺畅。”
    “是!臣再派出将军王陵,统领行军护卫事!”王贲极是利落。
    “陛下,工程勘察而已,铺排太大了……”
    “老令差矣!”皇帝摇了摇手,“天下初定,六国老世族已经有蠢动迹象。
    顿弱报说,六国都城各有抗拒迁徙之预谋,一些老世族已经图谋远遁。当此之时
    ,若有人欲图坏我大事,安知不会对老令心怀叵测?如此处置非有意铺排,不得
    已也。”
    “如此,老臣……”郑国想说,可终于没有开口。
    三日之后,郑国带着三十名工师,乘着皇帝特赐的四马青铜车,在王陵所率
    一千精锐飞骑护卫下隆隆东去了。王贲与马兴立即齐头并进:王贲领决通川防,
    马兴领旧漕渠疏浚。由于两事均不涉水路勘察等新渠路开通,故两人商议后以战
    事筹划,采取了统筹之法:以郡县为本,凡受益之郡县,以郡丞亲率民力施工;
    王贲马兴各向每郡派出两名水工,各率一千军士,督导查验两方工程,均以一年
    为限,务须完工。水事涉及民生,各郡县不敢也不想怠慢,民众则更是无不踊跃
    赴工。短短两个月内,南北江河之间的原野上便哄哄然开始了川防河渠大工程。
    先说王贲的决通川防。
    川防者,江河之堤防也。自古江河天成,本无人工堤防。夏商周三代,但有
    治水都是疏通入流人海,也无筑堤拦水之事。自春秋开始,因王权衰落诸侯分治
    ,便逐渐兴起了在各自境内的江河修筑堤防。这种堤防在当时主要起两种作用:
    对于可灌农田之水流,是上游筑堤拦截以断下游他国用水,如“东周欲种稻,西
    周不放水”的两周争斗;在水量丰沛的大河大江,则是筑堤拦水以逼向他国为害
    ,或淹没他国农田,或吞噬他国民居。两种川防之中,尤以后者为甚,尤以大河
    流域为最甚。
    由于秦国关中水系相对自成一体,又几乎独据渭水全程,故无川防战之事。
    然自函谷关外开始,与大河相关的周、韩、魏、赵、燕、齐,都曾经壅防百川,
    各以自利,同时为害他国。后世《汉书·沟洫志》曾描述了赵魏齐三国的一段大
    河堤防战。大河东岸,赵魏两国地势高,齐国地势低下。为防赵魏两国河段的洪
    水淹没本国农田。齐国在距离河岸二十五里处修筑了一道大堤,从此只要河水大
    涨,东溢遇到齐国大堤,便西卷回来,反而淹没了地势高的赵魏农田。赵魏两国
    不满为甚,会商共同筑起了一道大堤,也是筑在距离河岸二十五里处,只不过方
    位不是正对面罢了。如此,河水但涨,便在两边堤防间游荡,汛期一过,便积起
    了厚厚的淤泥,渐渐隆起成为美田。三国民众纷纷进入堤防耕田,无洪水之时除
    了争夺耕田,倒也平安无害。民众为了牢固占据耕田,便盖起了房子,聚成了村
    落。忽然遇到大洪水时,则冲毁堤防一齐淹没,死人无算。于是,三国便在原堤
    防处后退,再度建起更高的堤防以自救,以致堤防渐渐逼近了城郭,一旦堤防再
    度被冲毁,大水冲进城里,民众便只能住在水中排水自救了,淹死者不计其数。
    也就是说,处下者不愿让地给洪水以出路,处高者不愿下游筑堤而洪水倒卷,各
    以堤防为战,致百姓长期遭殃。
    战国另一堵截洪水的恶例,是魏国丞相白圭。白圭乃战国初期名相,然由于
    商旅出身,大约利害之心甚重,于是在大河修筑了堤防,将洪水逼向了他国。孟
    子曾当面指斥了白圭的做法,义正词严云:“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以
    四海为壑。今子以邻国为壑,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
    凡此等等不合理川防之害,郑国已经于王贲大军开掘鸿沟以灭魏国时,提出
    了长远的应对方略,其上书痛切云:“秦一天下之势已成,其时务必戒绝以水为
    战之法。战国各以川防阻隔水道,水利皆无,水害百生,有违天道,莫此为甚!
    洪水不能分之,河溢不能泄之,尽堵尽截,天下万民终将为鱼鳖哉!”当时,秦
    王嬴政慨然拍案决断:“秦国但一天下,定然决通战国川防,使人为水害在我华
    夏绝迹!”
    此等工程大得人心,无论曾经敌对的民众有过多少仇怨,民众群体的宽厚都
    在此刻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各郡县民力无不欣然认同官府,哪怕是得堤防暂时
    益处而尚在耕耘堤防内之淤田民户,也都拭着泪水抛离家园,搬到了新居,拿起
    了锹耒,开掘那熟悉的堤防了。王贲看得万般感慨,一时对开掘河水淹灌大梁有
    了一种深深的悔意。
    再说马兴的疏浚漕渠。
    自春秋之世治水始兴,人工开凿之水道有两种,一日漕,二日渠。漕者,可
    以行舟之水道也。当时主要用作输送粮秣,即后世所谓的运河。渠者,行水之沟
    也,人工开凿也。战国之世,山东六国修筑的漕渠甚多。除秦国水利工程外,最
    大者是沟通河、淮两大水的鸿沟。鸿沟是行舟兼行水的最大的战国运河,各有支
    渠通入宋、陈、蔡、薛、曹等中小诸侯国,又通过支渠与济水、汝水、泗水三河
    沟通,故效用很大。然因战乱多发,鸿沟又分属魏、韩、周、楚、陈、宋等大国
    小国,故很少统一维护疏通,战国末世损毁淤塞更是严重了。王贲军水淹大梁之
    期,鸿沟曾一度断流,损毁更大。后来,秦军虽修复了鸿沟干渠,然诸多支渠却
    无法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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