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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部分

新大秦帝国第五部铁血文明-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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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与秦军决战并大胜秦军,否则春夏之交的雨季到来,楚军粮道便要艰难许多。
  景柽之后,楚王竟率先拍案赞同,说秦军远来疲于奔命,自是力求恢复元气而后
  战,我军则当以汝阴坚城为根基,早日寻求决战,不可延误战机!此后,所有的
  大臣都是慷慨激昂,争相诉说了要大将军尽早决战秦军的种种道理。有人云楚军
  士气高涨,胜秦势在必然。有人云楚国民众仇秦已久,不可坐失民望。有人云秦
  军粮道绵长,如截断粮道则秦军不堪一击。有人云倍则攻之,若大将军退至平舆
  汝阴还不求速战,分明便是亡楚于怠惰……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父亲,务求速战速胜,已成庙堂不二之论!”项梁一句了结。
  “庙堂,与老夫交易?以全军将权,换老夫速战?”
  “此等情势,很难转圜……”
  “全我将权,强我速战,老夫这大将军岂不徒有虚名?”
  项燕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怆然一笑,摇摇头叹息一声再也不说话了。就
  实说,项燕对再次胜秦还是有底气的。秦国在短短一个冬天能够集结大军再度南
  进,必然不会是三十万兵力,也必然不会再度像李信那样轻兵大回旋。可以肯定
  地说,秦军必然以持重之兵与楚军周旋。以项燕所知之王翦,尤其不会急于与楚
  军决战。当此之时,楚军若能整肃部伍深沟高垒,依托淮水、江水两道天险坚壁
  抵御,只要楚国不生内乱,秦军取胜几乎没有可能。唯其如此,项燕的托底方略
  是:第二步退至淮南,整个地放弃淮北;秦军战无可战,空耗粮草时日;更兼北
  中国尚未底定,期间难免有战事发作,秦军必有分兵之时;其时趁秦军分兵后撤
  之际,楚军做闪电一战,几乎是十之八九的胜算之战!从更根本的意义上说,楚
  王若能洞察大局,以艰危抗秦为时机力行变法,整肃朝局整合国力,楚国崛起于
  艰难时世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如此,地理大势使然也。楚国不若中原五国,正面
  有淮水江水两道天险,东南吴越有茫茫震泽(后世太湖)为屏障,西南有连天茫
  茫之云梦泽为屏障,腹心更有烟波浩淼的洞庭泽连同湘水沅水之密布水网,后有
  丛林苍莽的五岭横亘,若收缩防线以求固守,秦国万难破之也。而今,楚国庙堂
  不识大局,反求速战速胜,惜哉惜哉!
  无论项燕如何愤懑失望,还是无可奈何地聚将发令了。
  在已经热起来的三月末,楚军终于撤离了陈地十余城,浩浩荡荡地开向了南
  方。旬日之间,楚军抵达淮水北岸,项燕下达了布防将令:三十万楚军主力驻守
  汝阴郊野构筑壁垒,三十万后聚“官军”分两部驻扎,景祺率军十五万驻扎平舆
  郊野构筑壁垒,屈定率军十五万驻扎寝城郊野构筑壁垒。两三日之间,三部大军
  在淮水北岸自西北向东南连绵展开,日夜构筑壁垒,气势壮观之极。因了大军距
  都城郢寿不过百余里,楚王负刍的犒军特使、令尹、大司马及各大世族的军务特
  使,连绵穿梭不绝于道。南楚民众也纷纷跟从各县令入军劳役,或搬运粮草辎重
  ,或辅助构筑壁垒,终日旌旗招展喧嚣连天。王酒、民气、朝野公议交互刺激,
  楚军战心日炽。汝阴的项燕主力大军营地稍微平和,也是热辣辣一片。平舆、寝
  城两大营地,竟终日如社火狂欢一般嗷嗷求战。
  四月初,秦军开过颍水,在西岸立定了营地。
  大军南来,依照王翦预定的方略井然有序地推进着。进兵之期大军两分:王
  翦率主力大军四十万,以日行六十里的常速稳健推进;蒙武率后军二十万,逐一
  占据陈地楚军所弃城池,会同南阳郡守派出的接收官吏料民典库,恢复商旅百工
  农耕,使民生纳入常轨。蒙武给每座城邑各留五千人马防守,陈城留守军马一万
  总司策应,所有陈地民治军务,俱交总司后援的姚贾统辖。诸事安定,蒙武方率
  所余十余万人马后续南进。也就是说,王翦的六十万大军一开始便在陈地留下了
  将近十万。确保后方坚实通畅,这是秦昭王时期武安君白起屡屡与山东大战为秦
  军奠定的扎实进兵传统,更是范雎远交近攻战略的“化地”体现。王翦非常清楚
  ,当年的长平大战若无河内郡为坚实的后援基地,秦军根本不可能在上党苦寒山
  地与赵军对峙三年。而今进兵广袤楚国,若不清理出一片坚实的后方根基,只怕
  秦军也难以从容不迫地与楚军周旋。唯其如此,王翦宁可少一部战场兵力,也不
  能少了后方通畅。
  此时,由于秦国的山东邦交方略历经长期经营已经大见成效,楚国楚军的各
  种相关消息早已经源源不断地飞入幕府。王翦对楚国庙堂与楚军幕府的诸般情形
  ,可谓了如指掌。为此,王翦的进兵军令很简单:以坚兵之阵常速南进,直逼楚
  军汝阴城下扎营对峙。所谓坚兵之阵,是不求兼程疾进的作战行军阵式:重型连
  弩营前军开道,铁骑军两翼展开行进,中央步军以战阵排列开进,以各关塞调集
  的一千辆不附步卒的战车为殿后。如此阵式在地形平缓的广阔原野推进,既无山
  塬峡谷遭受伏击之忧,又可随时立地为战,故不怕楚军于进兵途中突然发动奔袭
  战。之所以如此阵式进兵,是知己知彼的王翦对楚军世族私兵的有效防御。身为
  楚军主帅的项燕能收缩南退,足见其清醒,亦足证其不会草率小战。然则楚军之
  后聚私兵却是求战心切,未必不会贸然一战,若因无备而被骚扰之战纠缠,战场
  情势未必不会瞬息变化。故此,秦军南下进兵,首要预防者便是奇袭战。王翦不
  知道的是,楚军景祺部与屈定部确实曾经要北上奇袭秦军,只是因为项燕严令制
  止,且明确讲述了秦军南下阵式之重兵威力,指斥二人若一战败北则动摇楚军,
  两将方才没有出兵。
  秦军的营地扎在了与汝阴要塞遥遥相对的一片山塬河谷地带。
  “楚军三城,自西北而东南,状如曲柄,遥相呼应。”
  第一次幕府聚将,王翦对诸将解说楚军情势道:“平舆楚军与寝城楚军,皆
  为楚国老世族封地之私兵汇聚。汝阴项燕军,才是楚军真正主力。三地楚军,横
  展不过百里,各城相距不过三十余里,骑兵纵马即到,步军兼程互援亦不过一个
  时辰。为此,楚军三大营,实则当做一营视之。”
  “上将军,我军大营似当卡在三地中央的寝城更佳!”杨端和提出一说。
  “寝城形在中央,实非轴心。”王翦指点着地图道,“汝阴大营项燕军,才
  是楚军之根基力量。项燕军败,则其余两军不堪一击,甚或可能作鸟兽散。我军
  正面对峙项燕军,其根本所在,便是不能使楚国这支主力大军再度后撤淮南!若
  项燕军入淮南,则灭楚倍加艰难!此为灭楚之要,诸将谨记。”
  “如此说,我军当尽早与项燕决战!”辛胜奋然高声。
  “不能。”王翦摇头道,“前次我军一败,楚国朝野之萎靡不振陡转为心浮
  气躁,楚军将士更是气盛求战。此等风靡之势,虽项燕不能左右也。当此之时,
  我军应对之策只在兵法八字:避其锋芒,击其惰归!时日延宕,楚国庙堂必生歧
  义,楚军士气亦必因种种掣肘内争而低落,其时我军寻机猛攻,必能完胜楚军!”
  “上将军方略虽好,只是太急人了些!”
  冯劫高声嚷嚷了一句,大将们一片哄笑纷纷点头附和。王翦黑着脸没有说话。大将们这才渐渐平息下来,前次参战的大将不禁都红着脸低下了头。王翦肃然
  正色道:“谚云:图大则缓。既是政道,也是兵道。灭国之大战,根基便在强毅
  忍耐。以我军实际情形论,关塞守军与原主力大军初合,战法配合、兵械使用、
  兵将统属等等均未浑然若一。更有前战将士多有带伤南来者,尚未复原;许多久
  驻北方关塞之将士初来淮水,水土不服必生腹泻。凡此等等,确实需要时日整休
  恢复。兵未养精而仓促决战,胜算至多一半。秦军六十万举国一战,没有十二分
  胜算,岂能出战!为此,本帅将令!”
  “嗨!”举帐哄然一声雷鸣。
  “各营全力构筑壁垒,完成之后整休养士:一则,全部明火起炊,停止冷食
  战饭,务必人人精壮!二则,各部统合演练协同战法与攻防竞技,弓弩器械营更
  须使补充士卒娴熟技艺,务使各部将士浑然如一!期间,各营得严密巡查营地壁
  垒,不奉将令,任何人不得跨出壁垒一步!若有楚军挑战,一律强弓射回,不许
  出战!但有擅自出战者,本上将军立即奉行军法,斩立决!”
  “谨奉上将军令!”举帐大将肃然一声。
  秦军六十万轰隆隆落地生根,与楚军六十余万对峙了。
  秦军壁垒大营连绵横展三十余里,旌旗蔽日金鼓震天,气势之壮盛无以复加。遥遥相对的楚军更见煌煌壮阔,三大营地均在城外郊野,自西北而东南绵延百
  余里,黄红两色的无边军帐衣甲如苍黄草原燃起了熊熊烈火,蓝色天宇之下分外
  夺目。与之遥遥相对的秦军旗帜衣甲主要为黑白两色,沉沉涌动如漫天乌云翻卷
  ,如烁烁雷电光华。如此壮阔气象,可谓亘古奇观。当年之长平大战,秦赵双方
  兵力也超过了百万,然战场毕竟在重重山地,兵力雄厚却无以大肆展开而能使人
  一览全貌。秦楚今日相持,两军俱在茫茫平野筑成壁垒阵式大肆铺开,其壮阔气
  象自然是闻所未闻。列位看官留意,秦楚对峙是长平大战后最大规模的两军会战
  ,是终结战国时代的最后一次大会战,也是整个中国冷兵器时代乃至整个人类冷
  兵器时代最后一次总兵力超过百万的大战绝唱。此后两千余年,此等壮观场景不
  复见矣!
  大军对峙奇观被淮水两岸民众奔走相告,消息遂风一般传开。许多游历天下
  的布衣之士与阴阳家星象家堪舆家络绎赶来,纷纷登上远近山头争相一睹,于是
  种种议论不期然生发出来。楚王负刍大为振奋,连呼胜境不可得矣,遂与几名相
  关重臣秘密赶赴汝阴,又召来项燕,君臣一起登上了一座最高的山头瞭望。
  “如此气象,比灭商牧野之战如何?”负刍的矜持中透出无法掩饰的骄傲。
  “牧野之战如火如荼,然双方兵力至多十万,小矣!”大司马景柽大是感喟。
  “比阪泉之战如何?”
  “炎黄大战浩渺难寻,纵然传闻作真,亦远不能与今日比也!”
  “人言两军征候预兆国运,大将军以为如何?”
  “臣启我王:国运在人,不谋于天。”项燕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情。
  “秦国多用流言乱人,事先知之何妨,老令尹以为?”
  “老臣得闻,近日确有种种流言散布,是否王翦派遣间人所为,尚难以定论。”老令尹昭恤摇着雪白的头颅,“然以老臣之见,楚人乃祝融之苗裔,是为火
  德。秦人乃伯益之苗裔,是为水德。水能灭火,火亦能克水。目下之势,秦军为
  西海之水,我军为燎原之火,似各擅胜场。然则,楚地居南,楚军居南,而南方
  为火圣之位也,故此利于我军。如此看去,我军必能以燎原天火,尽驱西海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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