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全集-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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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队长发出一声叹息;很深沉;根本没有声音;但公主感觉到了。“怎么了;长帆?”“露珠在阳光下会很快蒸发消失。”公主轻轻点点头;火光中她的目光黯然了;“那更像我了;这把伞一合上;我就会消失;我就是阳光下的雾珠。”“我不会让你消失的;公主。”
“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们到不了墓岛;也不可能把深水王子带回来。;“要是那样;公主;我就永远为你打伞。”
云天明的第三个故事:
深水王子
露珠公主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大海由黑色变成了蓝色;但公主仍然感觉与画中见过的完全不同。曾被夜色掩盖的广阔现在一览无遗;在清晨的天光下;海面上一片空旷。但在公主的想象中;这空旷并不是饕餮鱼所致;海是为了她空着;就像王宫中公主的宫殿空着等她入住一样。夜里对长帆说过的那种愿望现在更加强烈;她想象着广阔的海面上出现一叶属于她的白帆;顺风漂去;消失在远方。
现在为她打伞的是宽姨;卫队长在前面的海滩上向她们打招呼;让她们过去。等她们走去后;他朝海的方向一指说:“看;那就是墓岛。”
公主首先看到的不是墓岛;而是站在小岛上的那个巨人;那显然就是深水王子。他顶天立地站在岛上;像海上的一座孤峰。他的皮肤是日晒的棕色;强健的肌肉像孤峰上的岩石;他的头发在海风飘荡;像峰顶的树丛。他长得很像冰沙;但比冰沙强壮;也没有后者的阴郁;他的目光和表情都给人一种大海般豁达的感觉。这时太阳还没有升起;但巨人的头顶已经沐浴在阳光中。金灿灿的;像着火似的。他用巨手搭凉棚眺望着远有那么一瞬间;公主感觉她和巨人的目光相遇了;就跳着大喊:“深水哥哥!我是露珠!我是你的妹妹露珠!我们在这里!”
巨人没有反应;他的目光从这里扫过;移向别处;然后放下手;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他为什么注意不到我们?”公主焦急地问。
“谁会注意到远处的三只小蚂蚁呢?”卫队长说;然后转向宽姨;“我说深水王子是巨人吧;你现在看到了。”
“可我抱着他的时候他确实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呀!怎么会长得这么高?不过巨人好啊;谁也档不住他;他可以惩罚那些恶人;为公主找回画像了!”
“那首先得让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卫队长摇摇头说。“我要过去;我们必须过去!到墓岛上去!”公主抓住长帆说。“过不去的;公主;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能够登上墓岛;那岛上也没有人能回来。”“真想不出办法吗?”公主急得流出了眼泪;“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他;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办的!”看着公主泪眼婆娑;长帆很不安;“我真的没办法;到这里来是对的;你必须远离王宫;否则就是等死;但我当初就知道不可能去墓岛。也许。。。。。。可以用信鸽给他送一封信。”
“那太好了;我们这就去找信鸽!”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使他收到了信;也过不来;他虽然是巨人;到海中也会被饕餮鱼撕碎的。。。。。。先吃了早饭再想办法吧;我去准备。”
“哎呀;我的盆!”宽姨叫起来;由于涨潮;海水涌上了沙滩;把昨天晚上公主洗脸用的木盆卷到了海中。盆已经向海里漂出了一段距离;盆倒扣着;里面的洗脸水在海面泛起一片雪白的肥皂泡沫。可以看到有几条饕餮鱼正在向盆游去;它们黑色的鳍像利刀一样划开;水面;眼看木盆就要在它们的利齿下粉身碎骨了。
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饕餮鱼没有去啃啮木盆;而是都游进了那片泡沫中;一接触泡沫;它们立刻停止游动;全都浮上了水面;凶悍之气荡然无存。全变成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有的慢慢摆动鱼尾;不是为了游动而是表示惬意;有的则露出白色的肚皮仰躺在水面上。
三个人吃惊地看了一会儿;公主说:“我知道它们的感觉。它们在泡沫中很舒服;浑身软软的像没有骨头一样;不愿意动。”
宽姨说:“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香皂确实是好东西;可惜只有两块了。”
卫队长说:“即使在赫尔辛根默斯肯;这种香皂也很珍贵。你们知道它是怎样造出来的吗?赫尔辛根默斯肯有一片神奇的树林;那些树叫魔泡树;都长了上千年;很高大。平时魔泡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如果刮起大风;魔泡树就会被吹出肥皂泡来;风越大吹出的泡越多;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就是用那种泡泡做成的。收集那些肥皂泡十分困难;那些泡泡在大风中飘得极快;加上它们是全透明的;你站在那里很难看清它们;只有跑得和它们一样快;才能看到它们。骑最快的马才能追上风中的泡泡;这样的快马在整个赫尔辛根默斯肯不超过十匹。当魔泡树吹出泡泡时;制肥皂的人就骑着快马顺风狂奔、在马上用一种薄纱网兜收集泡泡。那些泡泡有大有小;但即使最大的泡泡;被收集到网兜里破裂后;也只剩下肉眼都看不见的那么一小点儿。要收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泡泡才能造出一块香皂;但香皂中的每一个魔树泡如果再溶于水;就又能生发出上百万个泡泡;这就是香皂泡沫这么多的原因。魔泡树的泡泡都没有重量所以真正纯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也完全没重量;是世界上最轻的东西;但很贵重。宽姨的那些香皂可能是国王加冕时赫尔辛根默斯肯使团带来的赠礼;后来。。。。。。”
长帆突然停止了讲述;若有所思地盯着海面。那里;在雪白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的泡沫中;那几条饕餮鱼仍然懒徽地躺浮着;在它们前;是完好无损的木盆。
“好像有一个办法到墓岛上去!”长帆指着海面上的木盆说;“你们想想;那要是一只小船呢?”
“想也别想!”宽姨大叫起来;“公主怎么能冒这个险?!”
“公主当然不能去;我去。”卫队长从海面收回目光;从他坚定的眼神中;公主看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一个人去。怎样让深水王子相信你?”公主说;她兴奋得脸颊通红;“我去。我必须去!”
“可就算你到了岛上;又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卫队长打量着一身平民装束的公主说。
宽姨没有说话;她知道有办法。“我们可以滴血认亲。”公主说。“即使这样公主也不能去!这太吓人了!”宽姨说;但她的口气已经不是那么决绝。“我待在这里就安全吗?”公主指着宽姨手中旋转着的黑伞说;“我们太引人注意了;冰沙很快会知道我们的行踪;在这里;我就是暂时逃过了那张画;也逃不脱禁卫军的追杀;到墓岛上反而安全些。”
于是他们决定冒险了。
卫队长从沙滩上找了一只最小的船;用马拖到水边;就在浪花刚舔到船首的地方。找不到帆;但从其他的船上找到两支旧桨。他让公主和打伞的宽姨上了船;将宽姨拿出来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穿到剑上递给公主;告诉她船一下海就把香皂浸到水里。然后他向海里推船;一直推到水齐腰深的地方才跳上船全力划桨;小船载着三人向墓岛方向驶去。
饕餮鱼的黑鳍在周围的海面上出现;向小船围拢过来。公主坐在船尾;把穿在剑上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浸到海水中;船尾立刻涌现一大团泡沫;在早晨的阳光中发出耀眼的白光;泡沫团迅速膨胀至一人多高;并在船尾保持这个高度;在后面则随着船的前行扩散开来;在海面形成雪白的一片。饕餮鱼纷纷游进泡沫浮在其中;像躺在雪白的毛绒毯上一样享受着无与伦比的舒适惬意。公主第一次这么近看饕餮鱼;它们除了肚皮通体乌黑;像钢铁做成的机器;但一进入泡沫就变得懒散温顺。小船在平静的海面上前进;后面拖曳了一条长长的泡沫尾迹。像一道落在海上的白云带。无数的饕餮鱼从两侧游过来进入泡沫中;像在进行一场云河中的朝圣。偶尔也有几条从前方游来的饕餮鱼啃几下船底;还把卫队长手中的木桨咬下了一小块;但它们很快就被后面的泡沫所吸引;没有造成大的破坏。看着船后海面上雪白的泡沫云河。以及陶醉其中的饕餮鱼;公主不由得想起了牧师讲过的天堂。
海岸渐渐远离;小船向墓岛靠近。宽姨突然喊道:“你们看;深水王子好像接了一些!”公主转头望去;宽姨说得没错;岛上的王子仍是个巨人;但比在岸上看明显矮了一些;此时他仍背对着他们;眺望着别的方向。公主收回目先;看着划船的长帆;他此时显得更加强健有力;强劲的肌肉块块鼓起;两支长桨在他手中像一对飞翔的翅膀;推动着小船平稳前行。这人似乎天生是一个水手;在海上显然比在陆地更加自如。“王子看到我们了!”宽姨又喊道。墓岛上;深水王子转向了这边;一手指着小船的方向;眼中透出惊奇的目光;嘴还在动;像喊着什么。他肯定会感到惊奇;除了这只出现在死亡之海上的小船外;船后的泡沫扩散开来;向后宽度逐渐增大;从他那个高度看过去;海面上仿佛出现了一颗拖着雪白彗尾的彗星。
他们很快知道王子并非对他们喊话;他的脚下出现了几个正常身高的人。从这个距离上;他们看上去很小;脸也看不清;但肯定都在朝这个方向看;有的还在挥手。
墓岛原是个荒岛;没有原住民。二十年前;深水去岛上钓鱼时;陪同他的有一名监护官、一名王宫老师、几名护卫和仆从。他们刚上岛;成群的饕餮鱼就游到这片沿海;封死了他们回王国的航路。
他们发现;现在王子看上去又矮了一些;似乎小船距海岛越近;王子就越矮。
小船渐渐接近岛岸;可以看清那些正常身高的人了;他们共八个人;大部分都穿着和王子一样的用帆布做的粗糙衣服;其中有两个老者穿着王宫的制服;但都已经很破旧了;这些人大都挂着剑。他们向海滩跑来;王子远远地跟在后面;这时;他看(上)去仅有其他人的两倍高;不再是巨人了。
卫队长加速划行;小船冲向岛岸;一道拍岸浪像巨手把小船向前推;船身震动了一下;差点把公主颠下船去;船底触到了沙滩。那些已经跑到海滩上的人看着小船扰像不前;显然怕怕水中的饕餮鱼;但还是有四个人跑上前来;帮忙把船稳住;扶公主下船。
“当心;公主不能离开伞!”下船时宽姨高声说;同时使伞保持在公主上方;她这时打伞已经很熟练了;用一只手也能保持伞的旋转。
那些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时而看看旋转的黑伞;时而看看小船经过的海面——那里;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的白沫和浮在海面的无数饕餮鱼形成了一条黑白相间的海路;连接着墓岛和王国海岸。深水王子也走上前来;这时;他的身高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比这群人中的两个高个子还矮一些。他看着来人微笑着;像一个宽厚的渔民;但公主却从他身上看到了父王的影子;她扔下剑;热泪盈眶地喊道:“哥哥;我是你的妹妹露珠!”
“你像我的妹妹。”王子微笑着;点点头;向公主伸出双手。但几个人同时阻止了公主的靠近;把三位来者与王子隔开;其中有人佩剑已出鞘;警惕地盯着刚下船的卫队长。后者没有理会这边的事;只是拾起公主扔下的剑察看;为了避免对方误会;他小心地握着剑尖;发现经过这段航程;那块穿在剑上的赫尔辛根默斯肯香皂只消耗了三分之一左右。
“你们必须证实公主的身份。”一位老者说;他身上破旧的制服打理得很整齐;脸上饱经风霜;但留着像模像样的胡须;显然在这孤岛岁月中他仍尽力保持着王国官员的仪表。“你们不认识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