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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来自风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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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怎麽讲啊。」
  「要撒娇。」
  这段对话让何卓安空白了一阵,眼皮跳了好几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後来他去了一趟厕所,边走边想:撒娇什麽的,他以前想都不敢想,就算在当时有个学妹他也不认为能办得到。
  回到实验室的时候,远远就听见笑声(很少笑)程涵方和博士生的meeting已经结束,他让何卓安再等他一下。回头收拾好东西,又向几个学生打过招呼後,才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博士生,他越过另一个人的肩膀,看见她望那个人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他很熟悉,再熟悉不过了。
  「何卓安?」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程涵方微微偏过头朝著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他不确定那个人从自己,或者是她的眼里看见了什麽;也或许他知道,只是不说。从头至尾他的目光不曾有过短暂的停留,只说了一声:「走吧。」随後转身离去。
  两个人各自停好车,一起进入餐馆。
  因为他事先交代过,侍者为两人留了角落的坐位,安静、舒适、隐密,让何卓安很有安全感。
  一直到上菜前,他们的对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内容围绕在工作、研究、探问彼此这些年的生活;几年不见,两人之间不是没有隔阂,聊著聊著,偶尔还是会有无话可说的时候。
  其实他们不缺话题,两个人却不明原因地同时在某个时间点陷入沉默,何卓安的心里有话酝酿著说不出口,程涵方则是若有所思。
  不过,安静,也很好。
  从前相处的时候,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安静的;和自己的指导教授独处,刚开始何卓安难免有些尴尬和局促,到後来却感觉很自在,彼此不需要刻意说些什麽,光是在那个人身边就让他感到平静。
  侍者为两人上了前菜,接著是浓汤和沙拉。用餐时的气氛比之前轻松,聊到学校的事情,程涵方说:「听小林说,你六点就到了?」
  小林就是刚才和何卓安结伴去实验室的学弟,今年硕一。
  何卓安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有跟学弟妹提起我?」
  这一句话他在心里琢磨了老半天才说出口,当下还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没想到程涵方却避也不避,点头说:「是。」
  何卓安当场不知道该怎麽接下去,满脑子想的是:我该怎麽问才好?问「你提起我什麽」?除了说我「硕士就有博士生的实力」之外,还说过什麽?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好几个念头,脱口而出的却是:「刚刚跟你meet的……是你的博士生?」
  「博四,小你两届。」
  「今年毕业?」
  「可以今年毕业。」
  何卓安握著调羹无意识地搅动,沉默以对。
  上主菜时,他注意到背景音乐换了,熟悉的旋律伴随慵懒清亮的女声,他对音乐不熟悉,只记得是去Leo那里作客时,在他们家听过这首歌。对面程涵方的眼神暗得看不清,或许是灯光的关系。
  「那里的生活如何,还习惯吗?」
  「还好。」
  「五年了,也该习惯了。」程涵方的眼睛映在昏暗的背景上,轮廓模糊,只有声音清楚分明。「怎麽会想回来?」
  当下何卓安清楚地听见自己理智断线的声音,他差点就想回:「你以为我为什麽回来?!」那个人却还在继续:「毕业後,不管你要留在学校做研究或者去业界,待在东岸还是西岸,都比留在这里更好。」
  何卓安语气有些僵硬:「那你当初为什麽回来?」
  「我有我的理由,」程涵方淡淡道:「毕竟,你没有牵挂。」
  何卓安冲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我没有牵挂?」
  程涵方不说话。何卓安赌气似的低下头叉起一块切好的肉猛嚼。
  又听见他说:「三年前,七月的时候,我有过去一趟。」
  「我知道。」何卓安咽下那块肉。
  「当时你不在。」
  「对,我不在,」何卓安继续切肉:「我在加拿大。」
  「你去了加拿大?」
  「嗯。」
  对话到此停顿,侍者端著托盘走近两人,上面立著细颈的瓶子和两只高脚杯。他们先是对看一眼,又同时转向侍者:「我们没有点……」
  侍者颔首,「由本店招待。」
  何卓安摇头,「我等一下还要开车。」程涵方则没有这个顾虑,何卓安知道他的酒量远大於小小一杯红酒。
  只是,酒後程涵方反常地沉默,不发一语,一直到两人走出餐厅。
  「何卓安。」分别前,他被那个人叫住。「你看见了吗?」
  何卓安一瞬间茫然。
  「……什麽?」
  「洛矶山,哥伦比亚冰原,你看见了吗?」
  程涵方问。从何卓安沉默中,他找到答案。
  他们从彼此眼底看见富丽冰川无际的展开。他忘不了冰河贴服著脚底的震撼,忘不了阳光下融冰的雪水映出的耀眼光彩──由蓝、白、银揉合而成的灿烂──折射交辉映在那个人眼底。
  而那人眼底的笑意,是何卓安此生见过、最纯净而绚烂的色彩。
  ?
  
    
    ☆、来自风城 十

  年假结束後,研究生陆陆续续返校,实验室的气氛活络起来;又过一段时间,大学部的学生也回到新竹迎接开学。
  这一学期何卓安的生活绕著实验室和课业,和过去相同却又有些许不同。上学期他接了一门课的课堂助教,新学期接了实验课助教。要知道,实验课助教和lecture课堂助教的工作量是不能比的。他接的那一门lecture,助教的工作是期中期末改考卷改作业,佛心一点的就在考前加开个复习课或者开放office time;实验课助教就惨了,不仅要到堂跟课,课堂上还要被学弟妹挑战自己的修养,课堂外则是改不完的结报预报预报和结报。
  不过以何卓安的个性,挑战修养什麽的倒还不至於,所以该堂课的学生私下给了他一个封号:天使助教。
  实验课上有个学弟动作十分俐落,总是抢先别人一步把事情做好,还时常积极地问助教问题;他让何卓安想到锺念成。他因此特别关照这个学弟。虽然对方不一定需要就是了。
  课堂之外,系桌练习是何卓安这学期的新活动。他大学时代有参加球队,和实验室同学熟稔後,自然而然的被拉去他们的系队。何卓安在球队里认识了不少朋友,同系的外系的,这大大拓展了他的社交圈;除了实验室和图书馆之外,多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地方。
  实验室、图书馆、餐厅、球室,何卓安的生活就在这几个点之内来回。他最常待的地方还是实验室,除了自己的研究题目外,老板那里的计画和论文也没有停摆,各式各样的案子接踵而来,何卓安理所当然的早出晚归,日日泡lab。
  这有一个好处,就是教授喜欢找你聊天(这应该算是好处)。实验室另一个资深的汪教授挺欣赏他,时常找他讲话。汪教授是个不简单的人,虽然他年纪大了,研究能力不若以往,人脉和声望却在这个阶段到达巅峰,和程涵方这样的一个年轻教授合作是双赢的局面。他的人脉广,人缘好,名声地位有了,现在主要是帮人写写推荐函外加不时被学生请客,副业则是写程式玩股票赚钱(只不过,何卓安从他嘴角上扬的程度怀疑这可能变成他的主业了。)。
  长时间待在lab,也让何卓安大致摸透了另一个人的作息。程涵方固定几个时间一定会待在lab,其他的时间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忙,忙很多助理教授必须做的事,忙很多老板该做的事。何卓安也发现,他要是在实验室待上一整天,中午和晚上必定会消失一个半小时;何卓安後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回家吃饭了。
  吃过晚餐後还要回实验室加班,助理教授实在很辛苦;比较起来,何卓安是把所有事都留在lab做,原因是不想回家想就在这里待著,也不知是谁更苦一些。
  也不知道程涵方是不是被自己大弟子的勤奋好学给感动了,学期末将近时,竟然丢了一块大饼给他──一块香喷喷、汤汁满溢大又美味的馅饼。
  这一日,他在实验室翻译老板丢给他的东西。
  这份工作来的有点突然,之前都是研究助理在做。只是,上一个助理孟儒辞职後,新助理英文不大好,老板看了助理翻的东西以後,皱著眉直接把原稿和翻译都丢给何卓安。
  到这里就必须提一件事,在过去,何卓安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不算顶好,来到这所学校後,却发现这里的理工学生偏科的程度超乎想像,尤其是英文。一般来说,女生英文平均比较好,高中念过第三类组的学生英文可能也好一些;剩下纯二类学生貌似只负责把数理科拼到将近满分,其馀的就gone without the wind。
  打桌球认识的程设强者阿新则让他大开眼界:原来英文考32分可以念这里资工系。
  「我只要看得懂if,for,pause点点点就好了。」阿新「科科」了一声。以他对程式语言痴迷的程度,就算他说自己学会的第一句英文是”hello world!”何卓安也不会有半点怀疑。
  英文不好不要紧,从他们身上何卓安发现人真的只要有一种才能就好──起码,他们不会被老板抓去翻译。
  整篇文章翻完,时间已经九点了。这个时间,何卓安考虑要不要将翻译稿直接交给实验室另一头的正在讲电话的老板。
  「何卓安,过来一下。」没想到老板挂上电话後直接喊他了,何卓安连忙存了电子档一起带过去。
  程涵方让他坐下,说:「七月十号号到十三号有一个研讨会,在新加坡,你那时候有安排吗?」
  安排?意思是……
  「没有的话,准备护照去办签证。我可以带一个人过去。」
  天上掉下来、香喷喷的馅饼「啪」的一声砸得他晕头转向。程涵方没给他太多时间反应,直接说:
  「时间差不多了,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情明天再处理。」
  这一晚何卓安比平日早回到家,脑袋都晕乎乎的,一直到躺上床前那股朦胧胧的喜悦才有了真实感。
  噢耶可以出国玩了!他振臂欢呼。
  是的,不要怀疑,就是出国玩,研讨什麽的都是顺便。
  台北时间早上九点的飞机,下午两点抵达樟宜机场,接机的人已经在大厅等著他们了。
  进饭店Check in整理行李之後,抵达克拉克码头已经是四点钟的事了。主办单位安排了黄昏游河行程,期间的空档,他和程涵方就在码头附近走走看看。
  黄昏时分,街灯一盏一盏亮起,穿梭在码头的七彩建筑间,何卓安努力压抑自己兴奋的心情,克制著不要跳起来欢呼,以免在老板旁边显得太幼稚。也不晓得为什麽老板没有加入其他老板们的行列,反倒是跟著何卓安一起逛大街,让他很不自在;幸好他很清楚程涵方不是没话找话讲的个性。两个人真正聊开是因为两球草莓优格冰淇淋。
  这还要感谢卖冰淇淋的男孩子,要不是他对著两人笑得特别灿烂,何卓安也不会忽然想吃冰淇淋。男孩用流利的中文问他们要什麽口味时,他听见老板答:「草莓。」
  他立时转过头,注意到身旁的视线,程涵方问:「怎麽了?」
  「没事,」何卓安说:「我也要草莓。」
  很奇怪,两个人口味碰巧相同什麽的只是件小事,有时候却不知道为什麽触动了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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