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感-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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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觉得不公平,凭什麽坏人都是我来当。」王仁雪自嘲说著,从抽屉里取出一蓝皮册子递给秦直。後者犹疑上前接过,翻开一看,记载的一排排数字,竟然是一本密帐。
「你进这一行够久了,应该清楚,没人的手乾净。」
秦直捏著帐本,不由得他不相信。他知道这些假帐的手段,更打过这种颠倒黑白的官司。但是他绝对料想不到自己向来敬重的恩师,居然比谁都脏。由法院为大医院护航,包庇盗领国家健保费给付,单笔治疗器材的差价甚至高达十多万。至於贪来那些钱,则一部分流向政治献金,一部分进入基金会洗白,还有一部分即为俗称的『公关费』。
「秦念…秦念是被王仁贺…除掉的麽?」
连名带姓,如今王仁贺已不再是秦直心目中的恩师。他双目赤红,神色悲戚的问,然而理智早为他做出判定。王仁雪目光一黯,却没有後悔的意思,说:「是。」
秦直哀痛到极点之後反而低低笑出声来,只是扭曲的脸庞如同撕裂般狰狞。
「结果他自己还是被你们除掉。王仁雪,你就不怕,你离这一天也不远了麽?!」
王仁雪‘哈!’一声笑,不知笑秦直还是笑自己。岁月在她脸上刻划出苍老,但也同时为她增添一份不怒而威的雍容气态。
「怕就不会做。既然做了,就更没什麽好怕!」她深呼吸,昂首挺胸的讲:「我不可能一辈子败在王仁贺底下。现在,更没人能扳得倒我!」
「未、必!」秦直瞪视王仁雪,定要拼个两败俱伤的决心彰然。
「是一定。你最好保重你自己,否则你还有一个小情人该怎麽办呢?」
‘喀’,帐本被秦直捏的封边应声歪曲。细细一根针,却直插进他的死穴。只听王仁雪得意的说:「你看著办吧。」
「哪个鬼?」
傍晚,刚回家洗好澡,项平端边擦头发边走去开门。一头金发的男人站门外,全身上下叮叮当当一堆装饰,走起路一亮一亮的闪。往屋里面头一歪,项平端连门都不带,直接问:「喝什麽?」
「随便。」
陆朝替他关好门,脱掉鞋光穿袜子就踩进客厅,当自己家一样不用人招呼。他想过了,秦直叫他去找自己的家。那好,现在就找给秦直看。
项平端从厨房出来,随手扔一罐沙士过去。陆朝接住,嫌弃的看一眼,「你改吃素嘛?」
‘啪’一下扳开拉环,项平端一屁股坐进老沙发里,两脚翘茶几上。
「有得喝不错了。找我鸟事?」
「就没鸟事才来你这里混啊。怎样,不欢迎?」
陆朝没有喝,反而捏著罐子。冰凉的温度,从手心慢慢渗透入血液。从认识项平端就嫌喝沙士没劲,说一样都是喝气,沙士不如台啤过瘾。什麽时候变的,那麽轻而易举。
「我没差。等下南日回来,你不怕长针眼就好。」项平端弯起一边嘴角,故意笑的很低级,「胖子没跟你说过我很猛嘛?」
‘喀’。平滑的罐子多一处凹陷,折射出偏斜的光。陆朝‘嗤’一声,挑衅意味浓厚。
「看就知道你没干上。」陆朝看著项平端,故意抬起右手握拳,姆指从食指和中指间凸出去。「听说那里很紧,干起来比女人还爽。南日的屁股嘛…应该不错。」
「喂!他是我的人,脑子放乾净一点!」
「想想又不犯法,小气个屁。以前不是没搞过同一个,装什麽高级。」
霎时间,项平端一下子出手扯过陆朝脖子上的挂鍊,手腕俐落地转两圈紧紧勒住。来不及阻挡,只能掐著项平端的手腕,承受他杀气腾腾的警告:「听清楚,他不一样。你最好不要挑战我。」
空气逐渐稀薄,喉管被压缩,陆朝从脖子涨红到脸,呼吸越来越困难。但是他知道项平端不会真动手,因为他们是兄弟。该死的兄弟。
挤出一张不晓得是哭还是笑的脸,他断断续续的讲:「开玩笑…干嘛…激动。」
突然,空气重新回流进肺里,舒张的肺叶立刻获得解救。
「不好笑。」放开人,项平端坐回原位才发现沙士已经倒翻一地。他站起身,看向喘吁吁的陆朝。「玩笑开我,不准开他。」说完迳自跨大步进厨房。
剩下陆朝,看他离开又回来,手里抓著抹布,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擦拭。
茶色的抹布,就算印到沙士也不会再变色,更不会留下痕迹。
就像自己,做什麽都一样。看不见的人,就是看不见。
「橡皮,你会不会做?我教你。」
项平端画大字的手停下,抬头一脸莫名奇妙。
「手没断都会。我教你才对,还你教我。」
陆朝笑的很轻浮,前倾了身体凑到项平端面前。
「不亏你,我做过下面那个。技术好的话,能爽到你娘是谁都不认识。」
项平端难得纠起眉头,上下看看陆朝,问:「谁敢动你?有没有给你负责任?」
他往後仰倒在沙发上,笑的全身一抽一抽,像得羊癫疯一样。
负责?这句话由项平端嘴巴里说出来,对陆朝而言格外可笑。他想问:『你管过我死活吗?』这麽多年只有胖子还记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算什麽?现在才来装一副好兄弟的样子给谁看?
但可悲的是,心脏依然因对方的质问而加速跳动。就算施舍,就算没有半点其他可能。
项平端变了。陆朝清楚知道,是南日让项平端变得在乎。
「玩玩而已,谁管你是谁?」
陆朝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上面没有一个字说明。手指捏著药管一晃一晃,说:「用这个,有点催情的东西在里头。开苞没搞好可是会大出血,会死人的。舍得你的南日受伤嘛?」扁平的管子尾巴贴上项平端的侧脸,马上被後者一偏头避开。
他笑著,听见自己没多少波动的声音。
「干脆,我让你做一次,教你干哪里最爽。」
沉默的凝视,陆朝看得见项平端眼中的挣扎。他想学,他不愿意伤害南日。陆朝伸出手,慢慢覆在项平端侧脸。阳刚气的线条,下巴长满点点胡渣,老是被当成角头老大的恶人相。
然而却超乎意料的平静。陆朝以为自己等这一天很久,应该再激动一点才对。
这时候,项平端握住陆朝的手。
「不行。玩玩也不可以,我只要南日。」
陆朝抽回手,低头站起身背对项平端,若无其事的大声讲:「不玩算了,我不吃亏。」
「金毛。」
「不要跟我装逼,我没差。药膏送你和南日用,我走了!」
一步步走到玄关,弯腰套上鞋,然後开大门走人。他尽全力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没那麽不堪。
直至踏出大楼,陆朝忍耐不住蹲在路边,举起自己的两条手臂盯著看。
项平端刚才握的是右手,左手腕戴著秦直的手表。哪一边比较有感觉?
胖子没说要是一次遇上两双鞋,但没四只脚可以穿的话怎麽办。
渐渐,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可惜这时候的陆朝并未发现,原来没感觉,也是一种感觉。
他站起来,没走几步路就朝公车站牌跑去。
没有为什麽,他想见秦直。
就是想。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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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喝酒。那种微醺的醉意让脑子保持八分清醒,又有些茫茫然的催眠。
秦直为自己倒一杯威士忌。方型玻璃杯,没有冰块撞击著清脆,而是一抽一抽的钝痛。
秦直回想,老师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凶手,等你来抓。』
早应该察觉到,是『来』,不是『去』。
所以才叫自己不要犹豫。
或许,王仁贺是自杀的。
留下线索,让自己亲手揭穿他,倒也死得其所。
烧灼的酒精沿喉咙往下,胃一阵筋癴。
曾经深信不疑的,秦直想,在这个大染缸里泡太久了,真实也变得浑沌。
喟叹於失去的同时,他很快接受。而对於这样理解的自己,是不是正代表,从一开始就不对任何人抱期望?
包括他自己。
不,陆朝是唯一例外。
「秦念。」
秦直举杯,向半开的门扇。他背靠墙壁坐在地板上,望著一室凌乱,依然保持那一夜的片段。
「哥对不起你。」
他说。再受不了,左手扶额低下头。沙哑的嗓音被锯成碎片,压抑在胸腔里,沉恸失声。
上坡路,一整排路灯照亮脚步。陆朝跑向那扇熟悉的雕花大门,穿过草皮小院,站在家门前。每一次,都让他觉得紧张。掺杂著微妙的期待,和一点挨骂的预感。
但他没忘记,秦直讲这里不再是他的家。然而心中总是存著一份说不出来的感觉,除了归属,除了安慰,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什麽。
‘叮咚’按下门铃,陆朝踩在门前那一块踏垫上等待。耳朵贴门边偷听,半点声息都没有。
於是他又按几次,再按几次。过好一会,终於一个带著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谁?」
陆朝赶快直起身抬手拍门,喊:「是我!我…我来看你!」
里面的人没有回话,陆朝以为秦直一定还在生气,便好声好气的解释:「我知道我做错事,不应该没经过你同意偷偷带小川来家里。但是我想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答应,时间又紧迫。臭龟说笔记本他会拿还你,我是没办法才这样做。」
等几分钟过去,依然没回应。陆朝不死心,只是声音低了下去。
「我知道,你说过的话我都没忘。我不会赖在你这里,我只想看你一下…就走。」
秦直站在门里,门外说什麽他全都没听清。然而,一股厌恶感陡生,胃酸刺激著他几欲作呕。他已经不想再继续这种恶性循环,每开这扇门一次,他就要再失望一次。既然自始至终得不到,那麽究竟还要痛多少遍才甘心?!
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他喃喃说著,闭上双眼拒绝去看。「我已经没什麽好给你利用,我不想再……」挣扎般,话语消失在空气里。
我爱你。但你太挥霍,耗尽我所有。
陆朝呆愣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听不懂秦直在说什麽。他不想听懂。
「我没有!我利用你」
利用你什麽?陆朝想反驳,却嘎然而止。没有吗?他咬紧牙根,忍住眼眶中的酸涩,问:「你说,我怎样做才对?我不知道…连你都不要我,我怎麽办?!」
可惜,门的另一边不再有回音。再多个为什麽也没有意义。
他握拳不停砸门,然而绝望却如同黑夜越渐深沉,终归一片漆黑。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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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胖子打一个大呵欠,手揉揉挤出来的眼油,腰酸背痛。在椅子上坐著等陆朝,等到睡著都天亮了也没见著人影。没打手机,是想说不定人家双宿双栖正美的冒泡。但莫名其妙的,胖子就是不这麽觉得,反而往坏处想去。
算了。摇摇头,胖子自言自语,换件衣服套上鞋出门找橡皮打发时间。讲好一起开家小店的事还有很多没敲定,橡皮拼得要命,做兄弟的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