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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得咎作者:小秦子-第16部分

小说: 得咎作者:小秦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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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走不出这门口,我就不信了,最多还有四五步,他肯定得给我回来。容沛坚信不移地对自己说,今晚喝的酒发挥威力了,他的皮肤泛起了红潮,呼吸间全是酒气。他的呼吸有一点短促,目不转睛地瞪住了那人的背影,那人的步伐轻松快活,让人联想到山野慢步的小鹿,但那人的每一步都跟踏在他的心坎上似的,他的心一阵阵抽紧。那道身影的远去带走了所有的光,那个人几至融化在光之中了,难以置信的是,那个人真的没回头,再有四步就到门口了,三步,两步,最终剩下了最後一步……
  “这一步踏出去,那个人可就不见了咯。”这话忽然响起在容沛耳边,带著幸灾乐祸的口吻,他还是死瞪著那个人,他的面容稍微扭曲了,双目爬满了红血丝,涩痛到要流出泪水。他准备固执到底的,结果仍是沈不住气了,也可以说是整个身体都不由他做主,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喊了一句自己都听不清的话,急迈步就想去追,这时恶灵抓住了这个机会,残酷地伸脚使了他一个绊子,他踉跄了两步就往前摔去,重重跌落在了地毯上。这一摔,他都懵了,所有瞬间凝聚起想法都摔散了。
  在未落地之前,一切事物都变得极为缓慢,容沛还以为这一跤会摔一辈子呢,那个人的身影在他眼前被颠覆了,他直觉伸手想去抓住什麽东西,指尖却空寥寥的,什麽也抓不住。地毯十分柔软,他摔了下去也不至於会疼,然而当他直挺挺趴在地上,稀罕得不得了的眼泪就冒出来了,同发了神经似的,自作主张往外流。他错愕地感到脸上的湿润,扬手一抹,发觉是眼泪,顷刻就极其的愤怒,紧接听到了恶灵的窃笑:“容沛是个懦夫,他只会躲在房间里哭,再没有人来哄他了。”他更是止不住泪水了,索性将双臂互相交叠在一起,把头埋在里面,趴倒在地哭个痛快,就当给自己洗眼睛了,发发酒疯也没什麽。
  天知道他多少年没哭过了,现在摔跤都会哭,真他妈是个大笑话。容沛气急败坏地怒骂著自己,对自己生气了,哭的就更是酣畅淋漓了,他闭紧牙关都抑制不住呜咽声,最後甚至演变成了嚎啕大哭。他一壁哭著,一壁急得快要死掉了。他拼了命去思索,把头发揉的乱七八糟,遣使了所有的脑细胞去想,全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哭什麽,总不至於真的因为摔跤吧。他想不通,想不明白,这麽多年的好的坏的物质沈淀下来,他的心湖弥漫著浓浓的迷雾,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湖底养著何种生物了。所以他就借酒发泄了,所以这是一个没有人能想象的画面,不见灯光的房间里,有个大男人趴在地上哭,狼狈得不顾颜面,不时还握拳捶打著地面,狠狠地踹著脚,分明是小孩子才有的样子。
  後来,滴滴答答的,时间过去好久。满室还是黑漆漆的,抑郁的气氛随著哭闹倒是消了些。容沛哭的累了,他的哭声渐次变低,变轻,变成了细不可闻的啜泣。他是哭饱了,不过还赖在地上不愿意起身,懒洋洋翻过身子,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格外难受,也就顾不得素养和干净了,抓起衬衫衣领就去擦脸。酒精果然是祸害人的东西。他用力地吸吸鼻子,泪水洗濯过的眼眸极为明澈,宛若星星一般,在漆黑中微闪著光亮,而这时有人将他打横抱进了臂弯里。
  容沛一惊,两眼都给抹著黑,他见不到是谁将他抱起的,正准备反抗,那人抱住他的手臂一个拥紧,低低说:“笨蛋!别乱动,当心摔了!”他立即就安分住了,微抬起脸,漂亮的面孔上闪现出了讶异。那人的话夹带著温热气息,拂在他的耳际,引的他全身心都热乎乎的,他讶异之余有几分得意,这人终究是放不下他的。他的两眼亮晶晶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那人的脖子,环绕著他,脸颊贴著他的脖子,鼻尖在那人颈部柔嫩的肌肤上蹭弄。
  这时候,谁也没意识到,如此乖顺地让人横抱著上床的容沛,只在很多年前存在过,那时候的他还很小。那人体格上不如他,抱他上床却那麽稳当,像抱著玻璃质的娃娃,温柔地将他放进了被窝里,“我去拿热毛巾,给你擦擦脸。”那人说,消失了一阵,再出现手里就拿著热毛巾。容沛不吭声,他想问那人听见自己哭没有,又羞於开口,只好装作没那回事,让那人给他净了脸,又给他解开了衬衫扣子,脖子处和胸膛也擦的干干净净,接下去,他他郁郁不乐地说:“过几天陪我去医院吧。”往右侧翻过身,举起手臂,以便那个人给他脱衣服。
  那个人把他收拾妥帖了,便坐在床边,给他掖掖被子,问:“为什麽?”容沛懒洋洋地缩在被子里,背对著那个人,咕哝著说:“心脏可能出问题了,最近老是胸闷。”那个人闻言轻笑出声,他恼火地转过来,怒视著那人在黑夜里朦胧的轮廓,道:“笑什麽笑,我生病了你很开心吗?!”那个人勉强止住了笑,连连挥手,他把荡在半空的笑的余音给挥散了,说话仍带了一丝颤音:“真没,不是高兴,是觉得惊奇吧……哎,你也有心啊。”既是感慨,又有点儿讽刺。
  这话什麽意思?谁会没有心?没有心的人还怎麽能活?容沛不悦地拉高了被子,蒙住了头,翻过身去背对著那人,不愿去细思他的意思。那个人也没说话了,两人都没一点言语,空气却只会越来越融洽。这是日夜相处了近二十年才有的融洽,这两个完全独立迥异的个体,只要待在一处,两人的气息就会自然地互相吸收与结合,即便是长时间的不开口,也不会有丝毫的尴尬。他们两个人已经活在了一起,可没人认识到这点。
  这天晚上连一丁点的月色也不见。天很黑,云很厚,星星挣不破云层,就和容沛内心的光亮一样,还是挣不破那团团裹住的阴霾。他灌进胃里的酒精化成热意,涌上了他的脑门,直逼得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他把被子拉高,脸埋进了被子中,手握成拳,蜷缩起了身子。那个人明白了他的难受,伸出了手掌贴住了他的额头,冰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而後,那个人也躺了下来,将他搂入怀抱,犹如保护一个孩子般搂住了他。
  容沛从来没这麽疲倦过,在那个人抱住他的刹那,他没有想要挣扎的意思。他的神智模糊了,眼帘微微低落,只见他的眸底尽是茫然。在那个男人的臂弯间,他的耳边出现了幻听,听见了滴滴答答的水声,缓慢又沈重的,有点类似血液的滴落,而他眼前也出现了一片猩红的颜色。他咬咬唇,越是往那人的怀里缩了,当他的後腰处贴近了那人平坦的腹部时,有个想法猝然掠过:这个位置应该有个孩子的。有过一个孩子的。
  一阵电流在全身触了触,容沛的呼吸顿住了,他的拳头握的更紧,用来抵御心上的异状,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他完全没发现到自己在逃避事实,事实是,他和那个人已经分开两年了。这个事情竟然被他彻底无视了。过去他在国外,是那个人完全没存在过的国度,根本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他可以完全不想起那个人。现在却不同了,他回来了,一脚踩进了那个人的记忆中,所有的事物,或多或少,或明显或隐秘,都有那个人组成的一部分──他的这一生,所有的历程,都有那个人。
  那个人怀了孕,但他没见过。那个人怀著孩子的样子,他一次也没见过,他想象不出来。不过,那个人现在的肚子平下来也是对的,毕竟过去很久了。容沛忽然心定了,找到了足以证明那个人是真实的了,他出於自我保护的本能,便赶紧把有关孩子的事情忘了。那个人抚摸著他的头发,轻轻地说话了:“你会结婚吗?”他听到这个问话有些不舒服,闷闷地应:“嗯。”
  现在是十月底了,害怕他会著凉,那个人将被子牢牢包住了他,自己只侧躺在他背後,“你结了婚,我们就得分开了,以後你得和你老婆睡了。”那个人梳理著他的头发,提醒道,听来有少许黯然。容沛一时想不起自己老婆长什麽样子,只记得他之前的一年一直是和某个女人睡的,但这点他奇怪地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他把脸在被子上擦了擦,回转身搂住了那个人的腰,傲慢地说:“那又怎样?我又不稀罕和你在一起,你早就应该滚蛋了。”接著,他便感觉那人抚摸他的动作停止了。那个人又被他伤了心了。他照常有几分得意,嘴角往上挑,很快这笑就消失了,这股得意和以往不同,他摸了摸心口,说这样千百遍羞辱那个人的话,那里更多的竟然是空虚。
  “唉,我知道你不稀罕。也没事,以後让她陪著你吧,你要过的好好的。你不喜欢,我以後就不回来看你了。”那个人叹著长长的气,又继续抚摸著他,容沛听了无端端心生慌乱,原本让他喜欢的冰冷的手,也让他害怕了起来,他害怕了就更加倔强,嘴上凶狠地说:“你本来就不该回来,敢偷偷跑回来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抱著那人的手却加大了力气,脸也凑了上去,埋在那人的衬衫里,拼命吸取著那人的味道,以缓解自己说完那句话後的战栗。
  对於他凶狠的言语,那个人默然了,只是一次次轻抚著他的头发,轻抚著他的背,试图平复他的怒气。容沛也在努力平复自己,睡意漫涌了上来,他昏昏欲睡,抱住那人的手也抱不紧了。这时,那个人弯低了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吻,温柔得几乎是要把全部的爱给他,并且含著浅浅的笑意,说了极可怕的一句话:“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会见你了。”
  这话就是一句咒语,它召唤出了噩梦,容沛惊恐得想要跳起来,可惜噩梦来得太快,比他的反应还快,抢先一把攫住了他,将他从那个舒适的怀抱中扯了出去,无情拖进了深渊。他承受著胸腔中的剧痛入睡,梦里没有黑暗,只听到滴答不断的鲜血坠落之声,血雾也在往各个角落弥漫。陌生的疼痛之中,他的指尖冰凉得异样,像是生命正从那儿流失出去。
  如果早知道,就不逼该那个人说出那句话了。他有些後悔,有些责备自己。他只能枕著那个人的那句再也不回来的话语,进入漫长的无止境的梦里。
  在第二天的一大清早,容太太在客厅逗弄著小泰迪玩时,容沛从卧室连跑带跳地下来了。他的面上毫无血色,眼中全是宿醉的痛苦,依然穿著昨天的衣服,光著两只脚。他从扶梯处一跃而下,匆匆忙忙的,在整个房子里到处搜寻。这座房子算是大,但是将它搜个遍,也只要一点点时间,於是他既幸运又不幸的,很快知道目标人物不在。这点让他的脑袋抽痛得厉害。
  过去的日子,这个时间段,那个人应该在厨房。容沛站在厨房的门口,里边的人都停下了动作,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四五个人,却都不是那个人,甚至连丝毫的相似也给不了他。他的疲倦感再度加重了,扶著的额头,转身慢慢走回了客厅,连掩饰也懒得做了。在这短暂的几步路中,昨夜的事在他心中重现了。那个人放不下他,还爱著他,所以回来照顾了他。那个人怎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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