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作者:猫大夫-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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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闫稑从宿舍里拿了四个勺子上来,他们已经把自修室的角落里把西瓜分好了。两个西瓜都是对半分,四个人都捧着半个瓜一边舀瓜瓤吃一边做自习前的准备工作——聊天。
“诶,对了,昭阳广场那一片有很多基佬你们知道吧?”一个男生突然说。
“你这么亢奋干嘛?”林冲表达了其他三人的疑惑。
那男生“啧”了一声,白眼道,“你要听不听啊?”
“你不说我们怎么听啊?”他旁边的男生也骂道。
话题人把手里的勺子用力往西瓜瓤里一插,凑到后桌来,神神秘秘地说,“今晚我爸他们要搞一次突击活动,去那边抓MB!”
林冲嘴巴里还留着西瓜,险些全给喷出来,但情况没好多少,桌上先一步铺开的英语卷子上都是汁水。余下二人也是目瞪口呆,林冲抽了两张面巾纸擦卷子,眼睛瞪得直直的,“你爸亲自带队啊?”
“啊!”对方用力点头。
大家对彼此的印象都是直男,所以正大光明地调侃这类问题也不无不可。每次他们谈论起关于同性恋的话题时,不免都带着戏谑的语调,闫稑这人不动声色惯了,没有加入其中他们也不觉得奇怪,偶尔对话中带入了自己,闫稑也只是不着痕迹地随意敷衍过去。
但这回,闫稑的眉头虽然没有皱起,手上舀西瓜瓤的动作却完全停下来。
“今晚什么时候?”闫稑问。
“啊?”对方看到闫稑严肃认真的表情,愣了愣,稍微回想了一下,“好像说是十二点半这样吧。”
闫稑不由得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
朋友们都隐隐感觉到他神色不对,林冲关切地问,“该不会有认识的人在那边吧?”
他犹豫了一下,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点了头,“嗯。”见到他们交换眼神,闫稑解释道,“上回帮我姐写篇杂志稿,认识了一个去那边消遣的GAY,他就是去玩的,不是MB。”
白天那本《思凡》摆在桌上,被某位同学翻看以后,发现主题稿作者的名字赫然就是闫稑无疑,由此还在班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那是一篇描写底层同性恋心态的文章,主要是配图,他们几个都看了。现在闫稑说起,林冲等人立即了然,那个透露消息的同学面露忐忑,“他不会这么巧就今天去吧?”
“难说诶,今天周五,周末啊!”林冲的脸也有些白了。闫稑的文笔了得,那篇不够千字的配图文章看哭了班上好几个女生,就连一些一味讽刺、挖苦、唾弃同性恋行为的男生都不发动攻击了,像林冲这种本来态度就随意的直男此刻更是正义感和同情心占上风。
本来还想要下个星期把杂志的样书拿去给他的。闫稑打开关了一天的手机,跳过那两三条未读短信没看,直接拨了俞浩的电话。
那头电话一直没接,让闫稑更加不安。
他想想还是不要抱侥幸之心,问林冲借电动车的钥匙,旁边同学先一步把钥匙给他,“开我的吧,我的电瓶容量大些,下午刚充电。”
闫稑谢过了他,拜托林冲帮他把书带回宿舍,快步离开了自修室。
毕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要开着车离开学校并不是一件易事,闫稑把车绕到了南门,趁着两个门卫正聊得起劲,开足了马力直接冲出了校门,就连门卫在后头的追喊声都没有听到。
如果不是那篇杂志稿,闫稑说不定永远不会见到一个像俞浩这样的人。
虽然都是喜欢男性,如同在同一个池子里的鱼,可生物链却决定着彼此的身份是不一样的。闫稑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游在最上层,可俞浩却是千真万确处于下层的。那些徘徊在深夜中的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没有办法像闫稑这类人一样有光明照到身上,就连在白日里行走,目光都带着阴霾。
在闫稑诸多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的心事和秘密里,有一件是这样的:他在结束跟俞浩接触的那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了一个很熟悉却也完全陌生的场景,还有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
一群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的少年或青年排成长龙挤在一间派出所的询问室里,日光灯把他们汗污的脸照得好像上了白蜡,有几个长得特别清秀,表情里有埋怨也有担心。
一个胖乎乎的黑脸警官揩汗完后就开始对他们讯问,挨个挨个问,打趣、咒骂,时不时停下来喝水擦汗。
闫稑像在观看一部电影,浸在那个令自己并不愉快的梦中。
最后胖警官叉着腰对那群男子训话。
“你们这一群,年纪轻轻,不自爱,不向上,竟然干这些堕落无耻的勾当!你们的父兄师长,养育了你们一场,知道了,难不难过?痛不痛心?你们这群社会的垃圾、人类的渣滓,我们有责任清除、扫荡——”
闫稑就在那个胖警官的教训中醒了过来,当时他躺在宿舍的床上,望着天花板上被晨曦照亮的那一小块区域,想起了这个梦的来由。
他初中时候看过一部小说,这个梦境是那部小说里的一个场景。
胖警官后来要说的话,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看起来,你们一个个都长得一副聪明相,可是——可是——”
中途等红灯的时候,闫稑拨了好几次俞浩的电话,从一开始的无人接听到后来的无法接通。周末的晚上,道路拥堵,他开了足足四十分钟才到火车站。
不管是俞浩打工的快餐店还是他的宿舍,闫稑都没有找到人,从宿舍楼里下来,闫稑又回了快餐店问他的同事有没有听他提起今晚要去哪里。
答案都是空白的。闫稑看了一眼时间,匆忙骑上电车赶往昭阳广场。
跳广场舞的社区活动群体早就已经离开了,这片城市中心的广场,被绿色的植被覆盖,闫稑凭着直觉往深处走,来到人际喧嚣逐渐远离的地方。他不自觉就抓住了挎包的带子,有些懊悔今天穿了浅色的衬衫,走在被绿光打得幽深诡秘的树丛间自己都觉得醒目。
果然还没走多久,闫稑就从旁边一根路灯柱的反光里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尾随着自己。
手心里出了汗,他惴惴不安地反复看手表上的指针,搜寻的目光在那些在鹅卵石道上的人之间流连。光线很暗,闫稑在那几条鹅卵石道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回都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暗想再这么下去,警察一来,他可就要亲临那个梦境了。
就这么走了两回,闫稑已经看到了相互勾搭的饥渴而寂寞的一双双人,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中年人终于也鼓起勇气走上前来。
在他开口之前,闫稑抢先抬起手做了一个拒绝的动作,嘴角扯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对不起,我过来找人的。”
中年人愣了一下,笑得暧昧,“谁来这里不是找人的?”应该是看到闫稑脸上的严肃,他打量了闫稑一阵,笑容的意味瞬间就变了,讪笑道,“不好意思。”
直到他转身离开,闫稑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既然一直都找不到俞浩的话,最好的结果不若是他今晚没来广场,闫稑离开前为了确认还是又拨了一次电话,正打算要挂断时对方突然就接了。
那头传来的并不是平常的那声“喂”,而是粗重的喘气声和细细的呻|吟声。闫稑听得战栗,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仔细分辨着电话那边的环境,不久他就听到了一些混在一起的淫靡之声和水流声。
闫稑挂断了电话就往公厕里走。
☆、chapter 37
公厕里光线黯淡,有一两个男人在小便池边解手,不知道是哪间隔间里传出了本不该在公共场合里出现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一个解完手的男人就提上裤子脸色难看地匆匆离开了,一脸厌恶,连手都没有洗,正好跟进门的闫稑擦肩而过,闫稑听到了他的咒骂声。
闫稑在那一排隔间前迟疑了一下,也知道就算是迟疑也不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迟疑,余光瞥见一个踱步进来的男人向自己投来试探的目光,闫稑抬起眼来回看了几遍那三间关着门的隔间。
突然,最角落那扇门打开来,走出一个体格魁梧男人,神色轻松一脸满足,还在泛红的脸在公厕橙黄色的灯光下都是汗水。
明明不可能碰到,但闫稑还是往旁边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两人目光相遇,那男人惊奇地看着闫稑,闫稑在他笑以前就移开了目光。
男人走过他的身边时停了下来,闫稑的手臂上感觉到他身上透出来的热气,他装作没有看见,埋头拨了俞浩的电话。
山寨手机响亮的铃声一下子就响彻了整个公厕,闫稑急忙挂断电话,那铃声也跟着消失了。
他迅速判断出刚才声音传来的位置,抬眼就对上了男人震惊的眼睛,闫稑没理会他,箭步走进了那男人刚刚走出的那间隔间。
光线只照亮了隔间的一半,俞浩缩在另一半的黑暗里,裤子还堆在脚边,整个人的神智好像都被这个铃声给抽走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的那支手机。
当他抬头看到闫稑,被汗水打湿的脸都阴在了黑暗中,睫毛不住颤动着,眼里好像都是濒死的光。
闫稑责备的话说不出,看他双腿哆嗦,握紧了手机,放低了声音说,“收拾一下跟我走。”
俞浩呆呆望着他,没能动换。
闫稑皱眉,跨过便池站到他旁边,低头在他耳边说,“快点儿,今晚警察要来抓人。”
他一个哆嗦,惶恐地望着闫稑,顿时回过魂来,低头见到自己没穿裤子,手忙脚乱地把裤子扯起来。
内裤倒是容易穿,可牛仔裤的拉链拉上以后,扣子扣起来却花了一番功夫,那条腰带根本完全不受在发抖的双手的控制,扣眼好几次都对不上,俞浩低着头,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东西打到了他的手背上。
闫稑扯开了他的手,站到他面前,低头迅速帮他扣好了腰带。
俞浩呆若木鸡,怔怔看着他干净利落的动作,而后机械一样抬头看他低下来的脸。
“好了,走吧。”闫稑打开隔间门时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手机。
俞浩埋着脸跟出去,发现刚才那个跟他在隔间里做|爱的男人还在外头,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俞浩顿时满脸涨红,望着他动弹不得。
那男人意味深长地回头看向先一步经过自己身边的闫稑,笑道,“你路挺宽的呀!”话刚说完,他见到闫稑又走回来,话头便转而丢给闫稑,“嘿!小哥,你们认识?”
闫稑淡淡看了他一眼,低头看俞浩的目光终于带上了不耐烦,他拉过俞浩的手往外走。
没想到俞浩被他拉着走了两步就挣开了,闫稑诧异地回头。
“我、我洗下手……”俞浩说完就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双手冲着水拼命搓着手。
“神经病!”那男人看他这个样子,愤恨地骂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闫稑站在一旁看俞浩面目苍白,皱紧的眉头一时没办法松开。
俞浩抬头从镜子里对他讪讪笑着,“你也洗一下吧,我的手脏。”
闫稑没了耐心,伸手握住他还在水龙头下冲洗的手,“不脏。快走,我送你回家。”
闫稑他们前脚刚走,警察后脚就来到了昭阳广场。
警笛声破空而来,手电筒的光柱在树林之间犹如激光闪电。俞浩坐在闫稑的车后座上,回头望着那个在深夜里喧闹成一片的广场,吃力地咽了咽喉咙。
额头上的汗已经被风干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