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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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一个月,赵长华突然要她去接管参谋长手中的财务,她终于得了在他身边的机会,她近乎崇拜的将他的每一句话当作圣旨,不遗余力的学习进步,只是为了能赚得他的眷顾。她以一种沉默的近乎卑微的姿态爱着那个人,尽管她心里明白,她什么都得不到,从她步入花轿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已经与那个人错开了。
深秋的寒意从衣领中灌进来,曾竹心紧了紧领口,加快了脚步,险险避开几个巡逻的士兵,在漆黑的树影之间快速掠过,她才算有惊无险的出了村子。一路快步跑向烟土作坊,果然,烟土作坊门口那几十棵向日葵的阴影之中,站着那个熟悉的人影。
及至走到了那人近前,曾竹心才发觉,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称呼那个人。她说不出一句话,单单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胸间带了急促的喘息,心跳又快又重,咚咚咚的敲击着她的大脑和胸膛。
她无法思考,这种惊慌甜蜜而刺激非常的幽会,简直无异于偷情。
空气中隐隐带着潮湿的气息,黑沉沉的雨云积压下来,秋雨将至。
石诚无声无息的走上前,他的表情隐藏在向日葵的阴影里,只是淡淡的对曾竹心说道:“冷吧?”
省却了称呼省却了寒暄,此刻的她与他,再也不是师长夫人和参谋长,似乎只是一对本应相忘于江湖的旧爱,却在不经意间再次相遇。
“你……找我,有什么事?”曾竹心慌乱的垂下头,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她也无法直视他那一双似乎能够洞察所有真相的眸子。
我喜欢他,他知道,他一定知道。曾竹心暗自握拳,她恨极了自己的懦弱。
石诚仰望着暗沉的夜空,以一种闲聊的口吻问道:“下个月,我们会去北平召开一个会议,到时候,你希望谁能活着回来?我,还是赵长华?”虽说难于启齿,他也不想跟她卖关子,开门见山的将这个惊人的消息说得轻描淡写。
曾竹心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他的脸,这一句话对于她来说几乎难以理解,她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那个人的意思,似乎是:我要与你的丈夫决斗,你希望谁能最后活下来?
“他看我不顺眼已经很久,这一场我和他的战争,是迟早的事。”石诚一步步走近她,直至他走出向日葵的阴影,曾竹心才看到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双手扶着她的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又问了一遍:“回答我,到时候,你希望谁能活着回来?”
一滴雨水落在眉间,元清河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色,四野隐隐约约传来秋雨淅淅沥沥的声响,从稀疏到密集。
赵长华站在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里,远远的朝他一点头,目光深沉阴翳。
元清河面无表情的翻身上马,聪明的骏马找到了来时的路,长嘶一声,矫健的身姿迫开重重黑暗,飞奔出去。
从这里到夜渡桥的路途并不遥远,在大雨到来之前,元清河就已经策马回到自家院子。董卿端着一盆洗脚水走出来,看到正在拴马的元清河,惊喜的说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元清河忙用食指堵住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一瞥东屋,低声问道:“他在?”
董卿一点头,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在啊,今天一整天都在,这会儿已经睡了吧!”
元清河侧着耳朵,贴上了东屋的房门。
屋子里穿来细细碎碎的女人的低喘,这让人面红耳赤的淫靡声响,立刻就验证了元清河的猜测,他后退几步,抬起军靴,一脚猛踹,踢开了屋门。
大床上,刚才还在蠕动的被子立刻静止下来。
元清河拔出枪指着裹在被中的人,冷笑一声:“出来!”
被子里鼓鼓囊囊的塞着人,却是一动不动的,彷如一个大蚕茧。
元清河一步一步的走到床前,用枪一抵被子里的人,厉声喝道:“出来!”
下个瞬间,被子飞起来,劈头盖脸的对着他罩下,元清河闪避不及,被那条棉被罩了个兜头兜脑。他忙伸手将被子拍下去,却正对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董卿跟着跑进屋,一眼就看见那个终日文文静静的杨兰亭此刻眼神凌厉的举着枪,衣着整齐的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将枪口对准了元清河的眉心。
元清河似乎并不在意抵在眉心的手枪,歪着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空荡荡的大床,问道:“他人呢?”
杨兰亭见他并不惧怕,神色一缓,放下手枪:“他交代过不能杀你,但是他的去向我也无可奉告。”
元清河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就走到院子里,解开缰绳翻身上马。他此刻是怒火攻心,那个人简直就是活腻了,赵长华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找他的麻烦想要治他的罪,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等纰漏!
他早就怀疑这女人是个幌子,那个冷静理智得过分的男人绝不会被轻易就被这样的美色所引诱。今天看到她敏捷的身手和熟练的使枪动作,总算是验证了他的猜测,这是个职业女特务。石诚将这样一个女人放在身边,是个障眼法,只能说明一点:他想要动手,自己悄悄的去干一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参谋长搞女人,少爷要生气咯。
☆、第 36 章
丛生的向日葵将一对拥抱在一起的男女笼罩在它枝繁叶茂的暗影之下,曾竹心紧紧的搂着石诚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呢喃:“你说呢?你说呢?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她说到最后终于哽咽,泪水濡湿了他的素色长衫。
石诚摊开双臂,任她搂着,心中叹息一声:终究还是让这女人着了魔。
曾竹心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放下了平日里作为师长夫人的威严,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赖在心爱的男人怀里撒娇的小女子,她一下又一下的轻捶着石诚:“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你只会折磨我,”她仰起脸,哀怨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希望你活着,我希望你回来,我希望你在身边。”
石诚抱着她,将下颌搁在她头顶上,唇角逸出一丝苦笑。
“我已经替你打点好一切,如果三个月内我没有回来,兰亭会带你去上海,你可以选择留在上海,或者从上海坐飞机南下去香港,那里比较太平,适合置办家业,到时候,就不要再回来了。”
如果?他说如果?
如果她没有在溪水边遇上赵长华;如果她没有跟他搭话;如果当天她没有上轿……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这些如果,让她一度看到希望,又一度绝望,如同他此刻的眼神,冷静得让她绝望。
“我这两年积攒下来的钱包括军费已经全都转到你的名下了,那些钱够你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当初是我极力说服你让你嫁给他,现在我要杀他,我欠了你的。”石诚表情凝重,是他一手造成了这个女人一生的悲剧,必要的补偿可以让自己坦荡一些面对她。
曾竹心只觉得头脑里嗡嗡响,她双目含泪怔怔的看着他,她不懂,为何这个男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像生离死别?
雨淅沥淅沥的下起来,石诚拿出准备好的一把大伞撑开,将两人罩在伞下,雨点密集的打在油纸上面上,四野里一片荒寂,浓云中偶尔传来雷声,除此之外,只能听到越来越急促的雨声。
她还在消化他的那些话语,冷不丁的却被他搂着腰一路疾奔到烟土作坊的屋檐下,下一秒,他把她按在墙上,两片微凉润泽的唇贴上了她的,油纸伞跌落在地上。
那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雨声、雷声、风声,全都听不到了,只剩下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她在最初的惊愕之后,慢慢的、认命似的闭上眼睛,不守妇道也罢,红杏出墙也罢,闲言碎语也罢,全都抛之于脑后,只剩下这个男人,他的唇、他的吻、他的拥抱,一切都那么的生涩,那么的浅尝辄止,却温柔得好像他们相爱了很久一样。
她拥抱了他。她觉得自己像一株在春雨之中破土而出的嫩芽,伸展开两片细嫩的叶子,拥抱了她的光、她的热、她的信仰、她存在的理由。
石诚放开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有人来了!”说罢,那两片撩拨人心的唇一路向下游移,停留在她的颈窝里,他的呼吸已经慢慢开始变得炽热。
曾竹心闭上眼,伸手解开颈上的一粒大花盘扣,她闭上眼,静静的任他肆意的在颈项之中流连,虽然只是为了掩饰而逢场作戏,他温柔的气息叫她沉溺得不能呼吸。
石诚并没有多想,他的耳朵十分敏锐,在细密的雨声中准确的辨别出了马蹄声。他心中一凛,立时按住了曾竹心,抱着她胡乱的亲吻一番,耳朵却竖着,时时刻刻听着那马蹄声的动向。他头一次亲近女人,毫无章法可言,只凭着模糊的记忆想象着男女间应有的亲热姿势,显然,这些经验还是来自于李今朝。他不得不这么做,深夜密会师长夫人,如果不是为了男女之事,那就是怀着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那些秘密,一旦暴露,他这两年的处心积虑将会功亏一篑,他无法容许那样的失败,因此只能抛弃名誉。
他一手摸上了后腰的手枪,他此刻只希望来人是个普通士兵或者无关紧要的军官,看到秋雨之夜肆无忌惮的男女心生好奇走上前来,他可以在那人毫无预备的情况下杀人灭口。倘若那个人是赵长华特意派来搜寻他们的警卫,那就麻烦了。
元清河冒着雨上了山,雨点并不大,但是下得很急,他周身已经湿透,雨水顺着额发滴下来,视线并不好,但他还是远远的就看到了烟土作坊的屋檐下,那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他突然觉得呯的一声,有什么在脑袋炸开,冒起了硝烟,从七窍之中袅袅升起,怎么按都按捺不住。
元清河飞身下马,蹬起一片水花,他大步走上去,毫不掩饰的接近那两个正是浓情蜜意的男女。
石诚心下一惊,摸上枪套的手无奈的放下。他已经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带着一如既往的不善和莫名其妙的火气,站在他身后。
总不能,对他开枪。
石诚苦笑了一下,放开曾竹心,缓缓转过身,果然看到元清河站在身后,一脸的薄霜。他顿了顿,若无其事的问道:“找我有事?”
元清河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个来回,突然毫无预兆的扑过去,狠狠的一记勾拳揍在石诚侧脸。
石诚毫无防备,结结实实的吃了他这一拳,踉跄着朝侧后方退了两步,跌进一片烂泥里。他摇了摇头,将脸上的雨水甩掉,口腔里的皮肤和臼齿因那记剧烈的碰撞破裂了,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石诚侧过脸吐出一口血水,用袖子擦了擦嘴,目无表情的隔着雨帘看他。
曾竹心惊叫一声,举着伞奔过去,还没奔到近前,就被石诚挥手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