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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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筛木粉…”穆婉秋伸手擦了把汗,“就快筛完一遍了…”指着那桶榆粉,“等再筛一遍就和这桶一起先和…”把刘师傅的话原原本本又重复一遍,指着桌角的宣纸包,“…最后再加了这包,和熟和黏后,就可以出香了。”冲林嫂咧嘴一笑,“…对吧?”
刘师傅临走前就是这么吩咐的,眼睛巡视了一圈,林嫂也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对于和面的工序,她也只限于早上听的那些,知道的并不比穆婉秋刚刚说的多。
看着她一张花猫似的脸,林嫂叹息一声,“…刘师傅做了十几年的香,也没见弄成你这样,干活就不能仔细些?”
穆婉秋就当没听见,看看门口的日头,“林嫂您坐儿,我先去筛木粉,再晚了,湿香又该晒不透了…”说着话,穆婉秋拉上丝巾,把嘴和鼻子遮的严严实实,回身拿起了长木筛子。
“等等…”林嫂眼睛紧盯着木粉桶,叫住穆婉秋,“…怎么才磨了这么点?”别得香料她不知道,可木粉的用量她还是知道的,那桶木粉比往日整整少了一大截。
一看就不够。
“就这些木屑了…”穆婉秋伸手摘下方巾。
有够笨的
像吞了块棉絮,林嫂一口气堵在胸口,横着眼睛瞪着穆婉秋,好半天才透过来,“没了也不能这么对付啊你再去库里仔细找找,磨些添上”弯腰指着桶沿,“好歹也要到这儿才行…”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儿你林哥就把木屑拉回来了…”
说完,林嫂一屁股坐在靠门的椅子上,原本她是想来看看就走的,可穆婉秋干活她实在不放心。
“哎…”穆婉秋把方巾拉上, “我筛完这些就去找”
穆婉秋干活从不惜力,林嫂是知道的,可却没见过能把活干成这样的,只筛了几下,便香面飞扬,灰尘满天了。
难怪她会弄的满头满脸都是香面了,她倒也不笨,还知道找个方巾把嘴和鼻子堵上,看着地上飘落的一层细面,林嫂心疼的眉头皱了又皱,腾的一声,她终于坐不住站起身来,“你慢些筛,仔细些…”
停下动作,穆婉秋怔了一下,随即冲林嫂眨眨眼,“还得再磨木粉,慢了,我怕来不及出香…”说完,又认真地筛起来。
被方巾挡在,林嫂也没听清她说些什么,待要再问,一开口就被飞扬的香面呛的直咳嗽,立在那儿,狠狠地瞪了穆婉秋的背影半天,林嫂扭头走了出去。
“我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就由她折腾吧,左右就这一次,也浪费不了多少…”心里暗暗嘀咕着,林嫂迈步走下台阶。
放慢了手里的动作,穆婉秋张着耳朵仔细听,直听到林嫂的脚步声走远,她才摘下方巾咧嘴一笑,放下筛子,起身掀起香案下的帘,端出一小桶木粉来。
之所以藏起来半桶,就是为了让林嫂看着木粉少,让她再去磨,也好争取些时间。
把最关键的一包香料弄洒了,她需要时间来想办法。
拎着小桶正要往大桶里倒,穆婉秋手忽然停在了那儿,“…看这光景,怕是到天黑我也查不出刘师傅的最后两味香料什么,不如索性加些柏桠粉,按魏氏的配方做…”念头闪过,已烂熟于胸的魏氏调香术中的观音香配方就呈现在脑际。
放下小桶,穆婉秋又从头认真地把三桶配料研究了一番,和脑海中魏氏的配方比对着,主料基本一致,至于用量,她心里也没底儿。
不管她,就当练手了。
砸了就砸了,左右她也没银子赔,大不了林嫂留她在这里做几年白工
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穆婉秋把心一横,推门走了出去。
她记得林记后库里还有一些柏桠,最主要的,她要去配魏氏秘方里最关键的料引,林记大香料库她是进不去的,还好,料引用量不大,她屋里正有。
没按刘师傅的吩咐,将木粉和榆粉掺在一起用水和,穆婉秋先烧了锅开水烫榆粉;榆粉就是用榆树皮研磨的粉,很黏,而且越细黏度越高,又无毒无害无味,能把松散的木粉和香料黏合成香,是制线香不可或缺的黏合剂。
榆树的老皮是红色的,因此又分白榆粉和红榆粉,红榆粉就是掺了老皮的粉,老皮没粘性,粉质不如白榆粉,一般是用来制红香的,林记的观音香用的都是上好的白榆粉,制出的香趋近于木本色,淡黄淡黄的,很有股禅佛的味道,销路在朔阳一直很好。
所以刘师傅才那么飞扬跋扈,虽然她就只会做这么一种香。
第六十八章换方(下)
做了十几年的香,刘师傅却从没把榆粉烫过了再用,为了不让成香断裂,每次她都要花一到两个时辰和面。
穆婉秋才不听她的,魏氏说榆粉用开水烫了粘度更大,做出的香有弹性且不易断,她当然要听魏氏的,把榆粉烫过了,才和木粉、柏桠粉一起加水搅拌了,又按魏氏的手法、次序一一加了香料,最后加自己配的料引子…
穆婉秋前前后后用了不过半个时辰,一大桶香面便和好了;看看时辰还早,穆婉秋索性插上门,掏出怀里的魏氏调香术认真地看了起来。
直听到林嫂在外面喊,穆婉秋才收起书。
沾了两手的湿面,穆婉秋用小指拨开门栓,刚要拉,林嫂已经推门进来,“…怎么样了?”
“就和好了…”穆婉秋扎着两只沾满香面的手,“…您看看行不行?”
“手沾了香面就别到处乱摸,仔细弄脏了香面,出的香有黑点…”瞧见穆婉秋的小指沾满了灰,林嫂开口训道,一面掏出帕子给她擦。
“刚刚风刮着门老是开,听着心烦,我就插上了…”穆婉秋解释道,话题一转,“我正要去叫您呢,林嫂…”语气虚心而兴奋,“您快帮着看看,香面和到这程度行不行?”又解释道,“我记得师傅每次都要和一个多时辰…”
不同人手劲还不一样呢,把面柔好了算,又不是煮东西,怎么能按时辰长短来判断?
斜了穆婉秋一眼,林嫂对她的愚笨实在无语。
也不答话,林嫂伸手按了按桶里的香面,不觉神色一敛,又伸手抓起一块,用两个手指使劲搓揉,暗道,“这丫头头脑不济,想不到干活却真是个好手,这面柔的竟比刘师傅往日里柔的要好上几倍…”
虽不会调香,但每天跟着接香,这面的粘度软硬林嫂还是能辨出来的。
粗活做贯了,这丫头手劲是大,若有所思地看了穆婉秋一眼,林嫂点点头,“…嗯,就这样吧。”
“哎…”穆婉秋兴奋地应了声,回身准备香罗挤条接香。
“这香怎么看着有些泛青…”眯着眼睛,林嫂看着晒了一架子的湿香,嘴里嘟囔道。
加了柏桠粉当让要泛青了
也眯着眼睛,穆婉秋看着晒香架上的湿香,颜色是和平日的不大一样,不知这香晒好了会是什么样子,能不能过得去关,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却没带出来,“是太阳晃的…”穆婉秋若无其事地说,无论如何,不能让林嫂太早发现这香的配方被她换了。
她还没想出应对的法子呢。
就像只待宰的羔羊,已被人按在了案板上,穆婉秋现在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也是,一定是我眼花了…”仰脸看了看天空,林嫂自言自语道,“都是一个师傅的方子,一样的料,怎么可能错了…”
“就是…”穆婉秋附和一声,转身回了屋,“我去刷香料桶。”
“脑袋笨了些,手脚倒是挺勤利的…”看着穆婉秋的背影,林嫂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
湿香看上去颜色也差不太多啊,怎么晒干了竟差这么大?
遭了,遭了,这可怎么办?
看着阳光下一支支泛着青光的香,穆婉秋傻了眼。
按魏氏配方和好香面后,她还特意瞧了,颜色和刘师傅往日和的只稍稍有些不同,连林嫂也只怀疑了那么一下下,穆婉秋原本以为晒干后颜色也不会差太多。
平常刘师傅出的各批香颜色也不尽相同,客户对这些是不会太挑剔的,他们认的是林氏这块牌子,不想,这香晒干了竟和刘师傅往日出的天差地别。
一改那淡黄淡黄的颜色,通体都泛着股青莹莹的光。
掰开了细瞅,这香从里到外竟都是青的,任谁看了也不会承认这是林记的观音香
怎么办?
承认是她换了料吧,毕竟主料都是按刘师傅配好的量来的,她也没有完全按魏氏的配方做,又是第一次,穆婉秋也不敢保证这香拿出去一定受人欢迎。
一旦没人要,辞了她是小,她上哪去弄银子赔给林嫂?
这可是五千多支香啊,她是藏不住掖不住的。
渐渐地,穆婉秋额头冒出了汗。
“…天啊”心思百转,穆婉秋正思量着对策,没提防刘师傅不知什么时候拎着包袱站在她身后,“怎么这个颜色?”扔了包袱,刘师傅接过香,一节一节地掰着,“…天,天,天,怎么会这样”
“师…师傅…回来了?”穆婉秋强自镇静地问。
“说…”怒瞪着穆婉秋,“你在香面里面加了什么?”
“我…”略一犹豫,穆婉秋使劲地摇摇头,“我就按师傅吩咐做的。”她横下一条心,打死也不能承认这香是被她改了配方,“…不信你问林嫂,她亲眼看着的。”
“…怎么会儿?”刘师傅傻了眼。
如果成香易断易碎,或者香味太淡,就是穆婉秋香面和的不均匀,或者水加多了,可如今这香坚韧而有弹性,甚至比她往日出的还要好,可却变了颜色,不用说,一定是配料出了问题。
千算万算,她没想到穆婉秋会把这观音香的颜色做变了
料是她配的,又没有专业的大师在场做证,穆婉秋硬不承认的话,她也是百口莫辩。
“…一定是你又加了东西”一瞬间,刘师傅也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绝不能承认是她把料配错了,“我做了十几年的香,就从没出过事儿,怎么你一来就出问题?”越想越有理,刘师傅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一定是你故意的,想陷害我”
“我…我不是”穆婉秋也寸步不让。
她是改了方子,但那是无可奈何之事,绝不是为了陷害谁,她是讨厌她,可还没那么卑鄙
“你…”从没有杂工敢跟她这么犟嘴,刘师傅气的嘴唇直哆嗦,“这一锅香连料带工三十多两银子,你就等着东家回来罚吧”
罚就罚吧,她无所谓。
穆婉秋也不言语,紧抿着唇和刘师傅斗鸡般对视着。
“…你放心,我这香专门供应各大寺院,朔阳周围十里八村的都认,质量上乘,绝对好卖…”东家林海和林嫂带着个瘦高男人推门进了院,一眼瞧见刘师傅站在院当中,林嫂眼睛闪闪地亮起来,“刘师傅回来了?”像无依的孩子找到了娘,林嫂声音中透着股异样的惊喜。
“我才离开了两天,她就这样,看来她是真离不开我…”感觉出林嫂话里的别样热情,刘师傅心里一阵狂喜,脸上却阴沉沉的,直视着穆婉秋不语。
“这…这…”才发现刘师傅和穆婉秋神色不对,“…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问她…”刘师傅指着穆婉秋,语气中从没有的愤怒。
“…这是东街新开张的天风香管的齐掌柜”当着外人面,家里的长工吵翻了天,总是有失体面,见林海皱眉,林嫂忙拉了刘师傅给她介绍,一面暗暗掐了她一把,“是来看观音香的,如果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