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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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姐怎么猜到我要拿去给狗子瞧?”锁子抓着耳朵嘿嘿地笑,“我就在心里想了一下…”狗子下午帮他搬这些东西时,羡慕得直流口水,一个劲问能不能借他玩,他这么急着出去,就是要拿了去向狗子炫耀。
狗子可是一有好东西就拿来馋他的。
“…我会算啊”穆婉秋作势要向外走,“好,我这就让你爹拉集上卖了去”
“别…别…阿秋姐”锁子急红了脸,小手死死地抓着她,“我不,我不,我就在家里玩…”
“…那你发誓” 穆婉秋依旧板着脸。
锁子还小,不知道珍惜,等他长大后进了调香这一行,明白那些东西的宝贵时,再想起珍惜,怕是就晚了。
就像自己前一世。
那一世,她直到死,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发誓我就在家里玩,绝不拿出去让人看,不给弄坏了…”锁子也板起脸,极其认真地举起小手,“如果违背誓言就被老马家的小黑狗给吃了”
扑哧,穆婉秋险些笑出来,低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阿秋姐?”锁子怯怯地拽了拽她。
“你去吧…”没抬头,穆婉秋摆摆手。
“哎…”锁子欢喜地跳起来,声音里带着一股纯粹的快乐,穆婉秋叹息地摇摇头。
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真好
可惜,她永远也找不回来那个不知愁滋味的无忧少年了,尽管,她只比锁子大四岁。
“阿秋…”拽穆婉秋上炕,锁子娘亲自给她倒了杯水,想问问她今后的打算,可这个话题太沉太重,叫了声阿秋,锁子娘不知怎么开口才不会让她难过。
“婶儿…”穆婉秋应了一声,接过水杯,一口一口地喝。
她知道锁子娘想问什么。
只是,从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会被逼离朔阳,此时,她也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一直以来,她不问红尘世事,只一心一意地学习调香,一心一意地打算着将来和林记的契约满了,就在朔阳开个小香坊,一心一意地做着美梦,一心一意地想着自己的作坊能做好做大,让三妮儿、锁子、柱子这些好人能随她过上无忧的日子。
谁知,梦还没有开始,便如晴空炸雷,她的世界顷刻间天翻地覆,来不急思考,来不及选择,她便已没了立足之地。
直到此刻,她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恍如前一世,她一个人守在沉香阁,在无尽的等待中,她每天数着自己的手指过日子,寂寞的发了狂,她也不曾后悔爱上他,一直梦想着有一天人们会忘记她青楼花魁的身份,梦想着他会记起她的好,回过头来和她厮守终老…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原来,她在他心里是那样的轻贱
同样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穆婉秋心口丝丝挠挠地疼起来,她一口一口地喝着杯里的水,眼前一片迷茫…
第八十四章维艰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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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沉闷的让锁子娘想大喊几声,她狠狠地啐了一口,“这个杀千刀的,欺负一个弱女算什么能耐?”终于透出一口气,“有能耐他去…”
“婶儿…”穆婉秋抬头叫住她。
无论如何,锁子一家还要在朔阳讨生活,姚家钱家可不是她们能得罪的。
“阿秋…”见她终于开了口,锁子娘叹息一声,“你千万别想不开,无论如何,这日子总是还要过的。”
“我知道…”声音低迷,在拿她当亲女儿的锁子娘跟前,穆婉秋再也坚强不起来。
“要不…”叹息了一声,锁子娘商量道,“你就住我这儿吧,就当我多养了个闺女,只是…”她又叹一声,“你别嫌婶儿这的日子过的太清苦,委屈了你…”穆婉秋之前可是每月三两半的工钱,她在林记每天都吃白面。
“婶儿,我不是怕苦…”一句话,穆婉秋压抑许久的眼泪再控制不住,如绝堤的洪水夺眶而出,她使劲摇着头,“是他们不会放过你和大叔的…”
“…怕什么?”锁子娘来了犟劲,“你叔不过是个赶大车的,就算他爹是香行会副会长,也管不了赶车这一行”又道,“这不就是把人往死里逼吗,我就不信这世上再没天理了。”
这个时候,竟还有人肯向她伸出援手,肯收留她
穆婉秋心里一暖,一下子扑到锁子娘怀里,“婶儿…”又要浪迹天涯了,就让她放纵这一回吧,如果可以,她不要自己像只长满刺儿的刺猬,时时挺直了腰背和人家斗狠。
她也想像锁子那样,能常常趴在娘亲的怀里撒撒娇。
听到怀里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锁子娘身子一僵,在她眼里,这个小女孩虽然纤弱,却一向坚韧,脸上总是淡淡的笑,仿佛这世上任何苦难都不曾被她放在心上。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脆弱的穆婉秋,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轻轻拍着她,“阿秋,要委屈就使劲哭吧,在婶这儿你什么都不用顾忌…”说着话,眼泪也跟着刷刷地落了下来。
多好个孩子,怎么竟会这么苦命?
“婶儿…”哭了一会儿,穆婉秋抬起头,“我今晚在这儿住一宿,明儿一早就动身…”
“…那可不行”锁子娘一愣,一把抓住她,“你一个小姑娘家无依无靠的,能去哪儿?”
穆婉秋神色一黯。
是啊,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哪里才是归宿?
“…我回广灵县。”一闪念,穆婉秋想起她刚来时撒的谎,“正好我娘也说想我了…”擦干眼泪,穆婉秋笑了笑。
也想起穆婉秋在广灵县还有一个娘亲,锁子娘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那个穷地方…”如果当初她在广灵县有活路,又怎么会抛下病重的母亲一个人来朔阳?
“再穷那也是一个家啊…”穆婉秋叹息道,眼底却空空洞洞,如果她能有那么一个家,哪怕娘亲真的卧床不起,让她再苦再累地伺候,也是好的啊。
像锁子,即便活的清苦,可因为有娘亲疼爱,就是一块宝。
想起全家被斩,她不得不隐姓埋名流落天涯,两行热泪又顺着穆婉秋眼角流下。
家,只有在梦中追寻了。
“可是…”锁子娘叫了一声,看着神色萧然的穆婉秋,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有人在家吗?”正说着话,一个宏亮的男音传来,接着就是一阵粗重的敲门声。
穆婉秋一惊,忙直身坐好,拽了条毛巾擦眼睛。
“…在,在,这就来了”回过神,锁子娘忙应了声,就要站起来,穆婉秋一把拽住她,“婶儿…”她担心是姚武知道她来这儿,跟着追了过来。
“…别怕,是孙师傅。”锁子娘拍拍她,站起来抖搂抖搂衣服,“他人好着呢…”
“…孙师傅?”穆婉秋想了想,“是谁?”
“就是孙快手…”锁子娘笑起来,平常和穆婉秋提起他,都是叫外号,难怪她会疑惑,“…当着他的面,你可千万别叫他孙快手。”走了两步,锁子娘又回头小声嘱咐她。
“我知道…”穆婉秋也下地穿鞋。
“…孙师傅今儿怎么有空闲了?”一边把孙快手往屋里让,锁子娘嘴里问道。
“…李大哥没在家?”弯腰进了门,一抬头瞧见端坐在凳子上的穆婉秋,怔了怔,孙快手回过头,“…嫂子家来亲戚了?”知道穆婉秋这个人,可孙快手却从没见过她。
“…亲戚?”锁子娘一怔,随即笑起来,“她就是我一直跟孙师傅提的阿秋…”又补充道,“…给你切料的那个小姑娘。”
“…是你?”孙快手上下打量着穆婉秋,“你就是阿秋?”
“孙师傅好…”穆婉秋起身朝他轻轻一福。
“别都站着,快坐…”跟着进来的林嫂紧着让两人坐,又转身去倒水,“…孙师傅别嫌弃,你大哥平日不喝茶,家里也没备下…”
穷苦的人家,买不起茶叶。
“嫂子客气了…”瞧见地上只一个凳子,孙快手就在炕沿边坐了,“快别忙活了,我一会儿就走…”又转向穆婉秋,“听说你…”一眼瞧见她微微发红的眼,孙快手怔了怔,舌边的问话生生地咽了回去,叹息一声,“多好个闺女…这帮狗咋种”
穆婉秋紧咬着唇,没言语。
拿水壶的手停在了哪儿,锁子娘回过头看两人,好半天,才又转过头哗哗地倒起水来。
屋子里顿时沉寂下来,只听见锁子娘哗哗的倒水声。
“孙师傅喝水…”倒了满满两杯水,锁子娘端了一杯递给他。
“噢…”回过神,孙快手伸手接过水杯,“谢谢嫂子…”低头喝了一口,孙快手把水杯放到一边,抬头看着穆婉秋,“…真离开林记了?”
穆婉秋微微点点头,“嗯…”
“…连辞退银子都没给”将另一杯水递给穆婉秋,锁子娘在炕稍坐了,“这世道怎么就没一个讲理的地方?”眼睛看着穆婉秋,语气中满是怜惜,“多好个孩子,竟活活地给逼成这样…”想起什么,锁子娘眼前一亮,她转向孙快手,“孙师傅能不能去跟东家说说,让他收了阿秋?”
李记总是个大香料行,不会就怕了姚家吧?
香料行之间竞争激烈,相互之间抢调香师的事儿很平常,只要你不怕对方的势力就行。
“嗨…世态炎凉啊”孙师傅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我也做不了东家的主。”看着穆婉秋,“…不是大叔不帮你,自见了你的切工,我就劝东家收你,来来回回的,东家就是不舍得那几两银子”
“我知道…”穆婉秋点点头,“我都听婶说了,谢谢孙师傅。”
“…孙师傅再给试试?”锁子娘不死心。
“不用嫂子说,我早试过了…”孙快手朝锁子娘苦笑,“…听说阿秋被林记辞了,我就去找了东家” 他扭头看着穆婉秋,“阿秋手艺好,不是有这机会,李记就是花上大把的银子,也未必能请的来,我跟东家说,这事儿都是三爷做下的,姚老爷未必知道,以他的心胸度量,不会就为了个小丫头为难李记,求他趁现在收留了你,感念恩情,你也会一心一意地给李记卖命…”
“是啊,是啊…”锁子娘连连附和,“别看她年纪小,却比大人都懂事儿,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叹了口气,“嗨,打小没爹,娘又长年病着,真是苦命的孩子。”
孙快手也叹息一声,“谁说不是,东家刚开始还犹豫不决,谁知那帮咋种不知听谁说的,竟知道了阿秋切料的事儿,刚去找了东家…”话没说下去,孙快手叹息地摇摇头。
李记不是怕了姚记,只是,为了她一个孤女,不值得。
不用说,穆婉秋也知道对上姚武等人,李家的态度,早就尝过了这世态的炎凉,她倒也没什么震撼,抬头朝孙快手笑了笑,“让孙师傅费心了,我原也没打算去李记。”
明明笑的很淡然,可孙快手就是感觉到有一股看不见的沧桑在她眉间荡漾着,饶他饱经风霜经多识广,心也不由的颤了颤,暗叹一声,低头端水喝了起来。
屋子里沉寂下来,一股低迷的情绪在四处回荡着。
“一定是林嫂…”沉默了许久,锁子娘一拍大腿,“这个杀千刀的,就她知道阿秋给你切料…”
“婶儿…”穆婉秋叫住她,“不怨林嫂,就是她不说,有姚家人和知府大公子的话,李家也不敢收留我…”不是不怨,不是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