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小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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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淮点点头：“我也要一份蛋炒饭。”
服务生离开，剩下两个人相对的空间，安静下来以后程若有点尴尬，握着手里的玻璃茶杯，假装专注地盯着里面缓缓下沉的茶叶，在心里祈祷着蛋炒饭快出现，只要让他嘴巴别闲着，再难吃他也能上演一出狼吞虎咽。
不是故意冷落莫淮，更不是赌气，只是不知道分开了这些年以后，他们还能有什么共同话题，自己的生活平淡得几乎无聊，对方的生活他也不想知道，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J大是个好学校，高考成绩不错吧？”
“还行，过得去。”
“数学多少分？”
程若嘴角勾了勾：“老师，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嗯，好像是。”莫淮看着程若低垂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系，觉得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一转眼没想到已经是三年过去了，此时的程若和他记忆里的模模糊糊交错着，却无法重叠。
比当年的那个孩子多了一分沉敛，少了几分开朗和张扬，无所顾忌的孩子气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只能在眉目之间依稀找到当年的影子。十八岁了，自己口口声声说要等着他长大，可是却还是错过了他的成长。
说不后悔是假的，可是即使时光倒流，莫淮还是不确定，自己是否就能有那份勇气，把自己的幸福维系在一个初谙人事，却依旧天真的孩子身上。
要背负，要抗争的实在太多了，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程若。”
程若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看着莫淮，莫淮放下杯子，掂量了许久，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才慢慢地说：“我离婚了，半年前。”
“哦……”听不出感□彩的一个字。当初莫淮结婚的消息，程若还是在年级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闲聊的时候听说的，那种感觉用天塌下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没想到几年后这个离婚的消息，他居然能从莫淮本人那里听到，命运还真挺神奇的。
程若的冷静让莫淮突然忐忑起来：“当初是我错了，希望你不要恨我。”
“恨倒是不恨，就是有点搞不懂，之前还好好的，猛地就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为了这个我做了不少傻事，想起来真挺可笑的。”
“那时候家里催着结婚，我压力很大。”莫淮说：“不是没想过出柜的，犹豫了很久，越想越绝望，后来干脆一咬牙走了……”
“你还是不甘心当一个同性恋吧，承受不了别人的目光。”
“是……程若，对不起，我知道你怪我。当时走得那么仓促的确有逃避责任的成分在，我……我没办法跟你说，说不出口，也不敢面对你。”
程若若有所思地看着莫淮，没有说话。
“我很自私，只想着试着做回一个正常人，觉得结了婚就什么解决了。可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开始那几年，我过得很不好，总是想着你，想回去看看你，又怕看了就走不了了……好不容易下了狠心，我……”
结了婚就什么都解决了……那我呢？在你需要解决的事情里，完全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吗？背叛过后才来想念，还有多少真心在里面呢？或者只是你在甩掉包袱以后，轻松之余的小小内疚？
程若心里挺不舒服，可是并没有给莫淮找不痛快，只是打断了他的话：“老师，我明白的。不要说了。”
莫淮叹了口气：“我当初很不负责任，伤害了你，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程若点点头，说：“事情过去这么久，谁对谁错都无所谓了。我们好好吃完这顿饭，然后好聚好散，以后别再见面了，好么？”
莫淮的眼底沉淀着忧郁：“程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是不原谅，只是想彻底忘掉。”程若说：“彻底的。”
莫淮沉默良久，问：“如果我说想和你重新开始呢？”
程若愣住，吃惊地看向莫淮。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发誓不会重蹈覆辙。”莫淮对上程若的目光，说得十分坚定：“这些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所以最后才会选择离婚。如果你原谅我了，能不能再接受一次……我的追求？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你还……爱我？”程若问得艰难，他以为只是出来吃顿饭，然后心平气和地say goodbye，谁知道还有这么大一个压轴节目，他是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个莫淮，还真是有种莫名其妙但是却根深蒂固的任性，突然把他勾引了，又突然走了，现在突然出现了，还突然说想复合？
他以为他是个大太阳，整个地球都得围着他转圈圈么？
“如果不爱你，我就不会再来找你。”莫淮苦笑：“本来以为再也不能和你见面，也就认命了，可是居然又遇到了你。我知道你肯定恨我，不是还侥幸抱着一丝希望的话，我宁愿一辈子不要来找你，让你难受，也让我自己难堪。”
“我没恨你，只是……”
“程若，与其说是巧合，我更愿意相信，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得抓住，否则要后悔一辈子。”
程若说不出话来了。
在他漫长的记忆里，自己对莫淮，的的确确是爱得很深的，深到愿意付出一切。当初莫淮伤他那么惨，他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疯狂，到绝望，到接受现实，唯独从头到尾都没有恨过。
因为太爱，所以不舍得恨。
只是，爱情是种太娇贵的感情，经不起无情的伤害和抛弃，在几年后的今天，当初的情深意切还剩下多少，恐怕连程若自己都已经数不清楚。
不是幻想过他回头吗？不是一直等着他的解释吗？现在什么都有了，为什么心情却没有高兴，只有混乱？
“很突兀吧？我也觉得你一时也许不能接受。”莫淮歉意地笑笑：“只是我等不了了，我真怕晚了一步，你就跟别人跑了。”
“莫老师……”
“先吃饭吧。”莫淮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得到程若的答案，也许是着急，却刻意假装不着急，蛋炒饭被送了上来，一直对它翘首以盼的程若却无端地愤懑，好么，可真会挑时间上桌。
“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吧，考虑好了以后，给我答复。”
说着，莫淮轻轻地握住了程若拿着茶杯的手，温柔地说：“我希望你能答应，原谅我一次，让我弥补。”
程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挣开。
“小昀，看什么呢？”陆斐买了水果过来，看见段昀正站在路边，怔怔地看着旁边的一家牛肉拉面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想吃的话晚饭咱们来……咦？那不是程若么？”
段昀猛地回过神，拉着陆斐匆匆离开：“买好了就走吧。”
“不进去打个招呼？他在和谁吃饭呢？”
“不知道。”
“小昀……你……”陆斐看着似乎想要努力掩饰着什么的段昀，心里冒出一丝阴森森的不悦。每次段昀这样似是而非地岔开话题，他就会觉得非常不爽，好像他们俩很生疏，他不是最特别的一样。
哼，凭什么跟程若就能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跟他就不能？
段昀瞟了一眼陆斐，问：“你又生气了？”
“没有。”陆斐幼稚地撇开脑袋，就差没把嘴巴嘟起来。
“唉。”段昀叹气，陆斐听见马上不满地抗议：“你干嘛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明明是你，老是对我爱理不理的……”
“我对你爱理不理？”段昀瞪大眼：“睁眼说瞎话也不带你这样的，养条狗也不能这样反咬一口吧？”
陆斐生气地说：“你怎么拿我跟狗比喻！”
“没有，你怎么能是狗呢？狗都比你有良心，喂饭还知道摇尾巴呢。”
“小昀！”
两个人的音量都没控制好，乍一听还挺像吵架的，偶尔一两个路过的人忍不住好奇地侧目，段昀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好了好了，开玩笑，你怎么随时随地都能生气啊？真没事儿，我骗你干嘛？”
陆斐不依不饶地问：“喂，你该不会和程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你要是坚持这么想的话，我就申请和卫桥换宿舍，省得你挂心。”
“不准！”
“那你就别胡思乱想。”
“可是……我的怀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啊，你看，你老是大晚上和程若出去，没一两个小时都不回来，而且，你也不大愿意和我聊起程若……”
“你就这么想聊起他？那我可不可以怀疑你对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怎么可能！我跟他又不熟。”
“不熟才容易出猫腻。”
“小昀！我……等等，你别扯开话题，说你呢干嘛扯到我身上。”
段昀无奈地扇了陆斐后脑勺一下：“蠢蛋，我跟程若认识了这么多年，要干什么早干了，至于等到你这个电灯泡出现才干么？听我的，不要老是想些怪事情，做人要阳光。”
“我又没有为难你，不就问问么，一下又是狗一下又是小人的，我成什么了……”陆斐不情不愿地嘟囔，忽然想到，这臭段昀，绕了一大圈，他想问的还是没套出来，到最后还跟他做错事情似的，尽被绕着圈子骂了……
过分！
吃过饭，莫淮提出要送程若回学校，程若几乎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怕在这个时候碰见卫桥。
明明卫桥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关系，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可是程若还是怕。
这种恐惧来源于他和莫淮现在这样尴尬的胶着，也来源于内心深处对卫桥渴望不可及的微妙情感。
“你走吧，我到那边去逛逛。”看见莫淮还想说点什么，程若连忙强调：“一个人。”
“好吧，过几天我再来找你，你好好照顾自己。”莫淮不放心地交代了几句，两步一回头地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程若受不了他的注视，匆匆地转身往人群里扎。
这下全乱套了，和卫桥的感情还没梳理好，莫淮又突然从天而降插了一腿，程若本来就很困惑了，现在简直就像想摸着石头过河却连石头都摸不着，只好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河中央吹冷风一样。
路过音像店，门口用来宣传的电视正放着MV，程若听见熟悉的旋律，忍不住驻足。从前没仔细听的歌词，此时缓缓地在屏幕上滚动着，冷眼面对熙攘的行人，自顾自地讲述着一个灰色的故事。
Don't leave me hanging，
In a city so dead，
Held up so high，
On such a breakable thread，
You were all the things I thought I knew，
And I thought we could be。
You were everything； everything that I wanted，
We were meant to be； supposed to be； but we lost i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