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的情书作者:指环-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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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粥小菜,牛奶豆浆,水果鸡蛋。白粥很润口。可是宿醉导致我手软腿软,连个勺子都掂不稳。从一个房间飘到另一个房间,洗衣服烘衣服换衣服,时常撞到门框和墙壁。那家伙使坏,好几次站到我跟前,故意和我低头对视。半晌,他笑了,“你倒是撞上来啊。”
“……幼稚。”
大概是我错觉,那晚之后,杨宽对我态度好转了很多。这不仅体现在每天他都要起一大早骑自行车绕很远的路特地买早餐回来,还体现在很多其他方面。可是真要我说,我又说不上来。我可是一早就对他声明过,杨宽,你要是嫌我麻烦,不想再见到我,那我马上就可以走,保证永远不会再来烦你。可他还是愿意跟我混在一块。这就是确定无疑地,不会再赶我走的意思吧?我不知道,只能在心里这么猜测着。杨宽的阴晴不定,实在已经把我折腾怕了。
“五一”三天假,我们度过了愉快的两天。最后一天我收拾行李,把这几天买的牙膏毛巾从地摊淘来的二手书,全装进一个箱子里带走。杨宽不放心,非要把他用剩下的一筐旧手机扔到床上给我挑。我说我不要,自己会买。他说你他妈废话,周阿姨给的生活费,一个月饭钱都不够,你都瘦成这样,哪来的余钱买。我被他刺伤了自尊心,大声说不用你管,你以为穷人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了吗,我才不想要别人用过的旧东西。杨宽转身从抽屉把他自己用的那只手机抽出来,丢给我,“这算旧东西?你拿去,都给你,连卡一起给你。”我说,“不要就是不要。”杨宽说,“周灼,你嫌我是不是?”“我什么时候嫌过你了?”“那就别推三阻四,像个女人。”“你说谁像女人?”“女人都他妈没你这么多鬼心眼!”“杨宽你骂谁呢?”
直到他送我上火车,我都没原谅他。
为了能进站台,杨宽买了两张票,都塞在我兜里。他为了耍帅,浑身上下的白衬衣和西装裤,就没一个能用的口袋。列车快要开来了,我们两人并肩沉默。我摸摸兜里车票的边角,心想等到车一开走,其中一张票就作废了。便有些伤心地问道,“杨宽,杨宽,你还算是我最好的朋友吗。”
杨宽看着我说,“我当然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想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你上个学期就没怎么联系我。我以为你进了大学,有了新朋友,不想再理我了。杨宽,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我们在风宁街的日子?”
在强光下,他瞳仁的颜色显得轻而淡。很简短地说,“记得。”
“昨天我都跟你吵了些什么呀。当时情绪那么激动,现在看来,完全是挺傻的。我承认我不对。当然,你也有点激动。”
“别说了,”杨宽阻断我说,“我都明白。”
杨宽一手把箱子递给我,推我上车。眼见着他重新又对我和颜悦色了,我却忽然感到有点害怕起来。在火车开动前,我一手扶着车厢门,伸出头去望他,“杨宽,杨宽,等我回到学校,你不会又变样了吧?”
杨宽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脑袋,“你放心,我不会再变了。”
窗外列车隆隆,他背负一身阳光冲我挥手,年轻的白衬衣在遥远地方,逐渐融成一道模糊的影子。
☆、第 3 章
法学院功课忙,不知觉一年过去了。大二上学期,我在研究生院的师兄出国交流,把闲在他宿舍发霉的一台二手台式机转赠给了我。总算我也有台电脑了。兴冲冲申请了一个qq号,到网上找他。“忙什么呢?”“打KS。”“猜猜我是谁?”“小傻样。”“怎么这样。KS是什么?”“一种游戏。”“哦。”
许是看出我的失望和无聊,接下来窗口连连抖动,杨宽教会了一张白纸的我,如何在计算机上装置一部大型网络游戏。
实践证明师兄的电脑还是不错的,一代代传了这么多年,至今还能很流畅地跑得起网游,那年月大家电脑普遍配置不高。装好了,杨宽发串账号密码过来,我依样输入,看到个小战士在一片荒原中费力地挥舞大刀。
“看上去还不错,只是它能再长高点儿吗?”
“你能它就能。”
哎,知道我矮,在哪儿都矮,不带说话这么厉害的。
那时候网络资讯没有现在发达,大学生上网没有什么东西可玩,便都在玩这种游戏。网吧开满大街小巷,一到周末或考试周后,便爆满,报纸上时常见到某网吧起火,伤亡十余人,或青年沉迷网游,荒废学业,六亲不认。我眼睛不好,陪杨宽玩了几分钟就觉得没意思了,杨宽看出来,把号开到荒野上,我们俩用气泡打字聊天。
“听报纸上说,游戏里最厉害的都是人民币玩家,你这一身金光闪闪的,该不会也是人民币玩家吧?”
“不是,”杨宽说,“我自己玩。”
我望着他那非常高等级骑士,手边牵着一匹大黑马,站在小战士身边,随便动起来都威风凛凛。“游戏真的很好玩吗。”
“不好玩,没什么意思。”
可还是要玩。我都能想象他蹲在酒店套房里,盘腿对着墙上显示屏,脚下踩着键盘,紧握手柄打游戏的样子。身边肯定还有一堆空易拉罐子。只要我不在身边,喊他一起正常地读书上学,杨宽就一直这样。自从他父亲进了监狱,母亲疯疯癫癫被他舅舅送进精神病院,杨宽的人生,似乎陡然失去了追求。靠父母留下来的财产一个人生活,不缺钱,也没什么理想。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我也没说他什么。这是我母亲教我的,要留住一个朋友,就得真心实意地对他好,相信他,无论他干什么都支持他。她还说其实不止是朋友,人对于自己真正爱的人,亲朋好友,知心爱人,都应该是这样。我起初不太能理解我妈超前的三观,“那要是我最好的朋友,咳,比如说杨宽,他一时冲动,到外面干了杀人犯法的事怎么办呢?”
“那要看他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这要是在古代,他杀贪官污吏,或者受了委屈没处诉,只好干些不那么守法的勾当,你老爷我首当其冲,给他背刀。”我爷声如洪钟地回答我。“当然,现在是新中国了,法治社会,小伙子这样干,是不行的。”
我爸在一旁敲边鼓,“我看杨宽那个小伙子就不错,肯定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周灼,你可千万不能和风宁街那些傻蛋一样,因为他爸爸是个罪犯就歧视他,一天到晚尽把人往歪处想。”
“我没有歧视他,一丁点也没有,不信你问问。你们怎么都向着他。”我只好愁眉苦脸地说。哎,我善良的一家人,哪里想得到,我和杨宽在一块,躲避他欺负都来不及呢,还轮得到我歧视他,
我爷和我爸都是退伍军人,他们老觉得自己遇到杨宽,就好比任我行和向天问遇到了令狐冲。当然,他们必须是来自正道的任我行和向左使,杨少侠是那个身世凄惨误入魔道的少侠。我妈就特别喜欢喊令狐冲到我们家吃饭,她总说连小灼儿都考到北京去了,这杨宽上了大学,一个人住在外面,可怎么办啊,简直就成了没人看管的小可怜儿。
杨宽听说我妈喊他喊令狐冲小可怜儿,打了一排的省略号,“……”不过我能感觉到,他此刻,说不定正躲在屏幕后边笑呢。过了一会,骑士动身了,跨上骏马对小战士说道,“回去吧,用图书馆电脑玩游戏对你名声不好。”他还记得我在大一评上了“优秀学生”。
“不碍事,没用图书馆电脑玩呢。啊,对了,还没跟你说,社团师兄送了我一台电脑。嘿嘿,作业写完没事干,就想上来看看你。”
骑士的刀止住,许久没有动作。我揉揉手酸,给自己倒杯水,杨宽一个电话打过来,“他送了你一台电脑?”
“只是二手的,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三手的。你知道的,我们学院有这个传统,书也是一样,一届用过的课本,就会免费传给下一届。”我乐呵呵解释道。转念一想,“靠,你不会还在为我上次没要你手机而生气吧。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你这个男人,胸能不能襟大点。”
上次围绕手机吵架确实很凶。那之后,我跟爸妈说明了情况,家里赞助了我一点钱,自己又从生活费里省点,到电信去申请了一只很便宜的赠送机,第一时间就打给了这位远在天津的少爷。
小肚鸡肠的杨少侠,在那边郁闷说道,“过几天来看你。”冷酷挂掉电话。
杨宽说的话都作不得准。他说过几天,可把我肠子都等青了。一直到那个学期结束,彼时早已至七月。我考完最后一门民法考试,手机便在兜里响起来,杨宽酷酷地说,他在校园门口等我。
夏天傍晚整个北京都流动着让人兴奋的空气,树荫大片的绿,天空大片的黄,我冲出东门外见到杨宽,整个人都要高兴得飞起来。也许刚考完考试的顺畅感受也起了一点作用,我一下子飞溅起来,跳到他身上,给他来了个熊抱。
我感到杨宽从脊背开始,全身都僵硬了。狠狠在他背上锤了一拳,他才醒过来。把我放到地上,看着我仰望他,然后轻轻弯下腰来,把脸贴在我脸边,一手揽着我背,十分亲切地笑了一下。当然他那样笑我是看不见的,只是当到他放开我,重又直起身来,我才摸摸脸,又揍了他一下,“笑什么?很好笑嘛。”
“不,”杨宽说,“我觉得,这非常好。”
什么非常好?哈,辞不达意。我认定了杨宽就是在嘲笑我,可是又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兴奋过头,在这么多大学生和保安围观之下,可能确实是有点开放。自己的脸也红了。主动帮他去拿包,杨宽不让,率先将单肩包扛到自己肩头,一手背到身后,冲我勾勾手指。我感到自己像被他使唤来去的哈巴小狗。
我想我确实是被他刚才那一下帅到了,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只好嘟嘟囔囔,一路被人牵着走,自言自语。“笑什么笑……笑得跟明星见面会似的。”
“我来晚了,”杨宽并没有解释原因,只是跟我说,“家里情况不太好。”
“我知道。你不用跟我道歉,我都听说了。”
杨宽攥着我的手忽然变得死紧。“你听说了什么?”
“想什么呢?是我妈跟我说的,”我锤了他一下,“她让有时间咱俩一起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她还说,过了这段时间,你说不定又要瘦。哎,你说我俩是不是刚出生的时候在医院抱错了,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啊?”
杨宽笑看我,抓住我的手腕,挽了一下,“你在吃醋?”
“嗯,我的醋可以吃,其他人的不能吃。”
“……臭美!”
杨宽来北京的第一顿饭是我请的,学生党囊中羞涩,只能请他吃碗面。南门外一排小面馆,我从中挑了家最业界良心的,夸口保准好吃。小小店面,确实人多生意也红火,光等面就等了十五分钟。杨宽一筷子下去,从中挑出根牙签。我伸手按住他,“老板八岁的小儿子还在店里玩呢,何苦在小孩面前给大人难看。”伸手把我的推过去,跟他换了一碗。“喏,吃我的吧。”
虽然出了这段小插曲,可面的味道还真挺好。半碗排骨半碗面,为照顾学生的营养,还特意多加了青菜和鲜汤。大麦茶爽滑润口,和街边买的不一样。“好吃吧。平时我都不舍得吃,也就你来了我才能加餐一碗。”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