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英豪之五 怒海争锋醉雨倾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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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昭白带著一个技术员走过来:“为您在综合情报处建档并开放查询授权,需要您的瞳仁验证和指纹记录。”
“辛苦了。”秦月朗按照技术员的要求一一配合,漫不经心地说:“苏朝宇刚回来。”
慕昭白却脸色一变:“哪儿呢?”
“训练。”秦月朗一指远处的小队,技术员皱眉,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请您的眼球不要移动。”
十几分锺以後,慕昭白就尽职尽责地坐在江扬对面转达了这个消息。显然,“苏朝宇回来了”像是“要做胃镜复查”一样令这个琥珀色眼睛的年轻人十分不安,他迟疑著问:“该不会已经和吴小京他们见面了吧?”
“很不幸,长官,是的。”慕昭白悲悯地点头,“正在跑步。”
“唐风。”江扬摁下桌上的呼叫仪器:“第二批名单不要张贴到特别小分队去。”
指挥官一秘唐风少校是个干脆利索的男人,做事又快又干净:“对不起,长官,半小时前已经集体发下去。”
“维和小队的抚恤呢?”
唐风查了一下回答:“手续明天办到飞豹团,但是公告和嘉奖令也是半小时前集体下发的。”
“见鬼!”江扬关了通讯,气得靠在椅子里──若不是避免苏朝宇这麽早知道,他根本不用生气,从时间到效率,秘书处的办公无可挑剔。
慕昭白苦笑:“要不,我让梁姐姐把局域网里的告示先撤了?”
江扬无力地摆摆手:“不用了,早晚的事。”
按照医生的嘱咐、程亦涵的强烈要求、秦月朗的热切关注和安敏不辞辛苦的执行愿望下,江扬又一次不用下楼去吃饭,温暖的简易饭堡里有炖得喷香却不油腻的鸡汤,还有焖得软软的米饭和低盐的素菜,他刚吃了几口,程亦涵忽然推门进来,端著一个餐盒,在茶几上展开了一张布津帝国军方每周都发的那种无聊的政治报纸,开始吃饭,午饭也简单,一素一汤,一份土豆蒸鸡。
江扬饶有趣味地看著他。基地指挥中心有士兵食堂和军官食堂,为了避免上下级之间的尴尬,大家基本都在自己该在地方吃,而且程亦涵却独爱士兵食堂的土豆蒸鸡,常常排长队去买。但是,除非忙不过来,程亦涵以前很少在办公室吃饭,一来是显得自己非常不尊重工作,更因为他不想被人说成娇贵到不愿意吃大锅饭。“程大副官什麽时候改变观念的?”
程亦涵咽下嘴里的食物:“今天开始,我要一直在办公室里吃。”
“监督我?”江扬不禁皱眉。
“不敢,长官。”程亦涵扬起筷子笑,“下官是害怕苏朝宇。”
这才是实实在在的陷阱。江扬长叹:“你想说什麽就说吧。”
程亦涵擦擦手指,从衣袋里摸出一张从墙上撕下来的通告,走到江扬面前,模仿著苏朝宇的语气:“为什麽,没有,罗灿?”说完把通告揉成团子塞在江扬上衣口袋里。
“就这样?”
程亦涵苦笑点头:“军官食堂,4号窗口,大家作证。江扬长官,您应该庆幸,苏朝宇少校只是碰见了副官,而不指挥官本人。”
江扬把那个纸团掏出来展平,又摞上苏朝宇还没有看见的第二批遣返名单:“这张,也没有,罗灿。”
罗灿死不见尸。
苏朝宇机械地把自己的饭菜吃完,在吴小京的盯梢下回到宿舍里。明星正在恢复期,早就饿了,此时也不出来接苏朝宇,耳朵耷拉著,像一张皮垫一样平展在地面上。苏朝宇歉疚地瞧著,煮开水,把干狗粮泡得柔软一些,和罐头拌成糊状,放在明星面前。
明星毫不客气,苏朝宇摸著它的头:“怎麽办,第一张遣返人员名单上没有罗灿的名字。”手机响起来,苏朝宇从口袋里摸出来,明星舔舔嘴,也凑过来看,烧烤牛肉的罐头味扑面而来。肖海的短信说:“班长,虽然第二份名单也没有罗灿,但别急,肯定在下一份上。”苏朝宇把手机摔在墙上,踢开门冲了出去。明星愣住了,然後严肃地走到没锁的门边坐好,像一尊雕像。
罗灿死不见尸。
苏朝宇站在电梯里以後,拼命摁著最高楼层的按钮,置身於人群里,他就像一个火球,不但自己燃烧得惊天动地,还会波及无数无辜者。结果,在这部电梯第一次停的时候,苏朝宇不耐烦的举动吓到了左右的人,除了个别胆大的,该下不该下的都一涌而出。
“我要见指挥官。”苏朝宇攥著拳头。
程亦涵从座位上站起来:“指挥官不在。”
“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对不起,苏朝宇少校,指挥官办公室里不欢迎如此不冷静的军官。”
“他在哪儿?”
“无可奉告。”
“在哪儿?”
“苏朝宇少校!”程亦涵吼回去,“请你冷静!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你什麽都不用说。罗灿中尉跟所有维和士兵一样,对他的失踪,我们表示最大的悲痛和遗憾,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带一队武装好的小队再次冲到一个战时国家的理由!”
苏朝宇悲愤地问:“尸体呢?”
“苏朝宇少校!这是战争,不是演习!身为军人,你知道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可能,在陌生的国度,没有人见证你的最後时刻,你没有机会留给他人任何东西。”几句算是冷到极致,说得程亦涵自己都几乎动容,他看著苏朝宇,手指不自觉地摁在键盘上,孤独的光标不断跳跃著,不知疲倦地一行又一行向下走。
“有那麽多机会,我知道军部的决议,他甚至没有想过投一票,把维和的战士叫回来。”苏朝宇在绝望里挣扎,“死了那麽多人……只要早几天,只要他参加投票,天平一定会有所倾斜。”
“想过,是我拦住了他。”程亦涵毫不犹豫地说。
苏朝宇难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副官,呼吸粗重。
“是我告诉指挥官,局势对基地不利,对他不利。也是我在军部会议之前向他提议不要和第四军长官硬碰。”程亦涵说著,从文件山里仅凭不同颜色的标签就抽出厚厚一叠资料,“绝密期以外,你都可以拿去看了。”
苏朝宇生硬地拨开:“因为你不会去打仗,对吗?你们永远不是前线上扔流弹挖战壕的那些人,所以你们可以轻松地坐在这里,喝著咖啡,决定谁比较有资格去送死。”
程亦涵觉得喘不过气来。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诘问,但是从苏朝宇嘴里说出来,尤其让人觉得难受。他坐回椅子里,深呼吸,然後重新站起来:“对,苏朝宇少校。我代签文件以後,那麽多鲜活的生命就出发了;再代签一份,就把他们的名字拖进了回收站。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罪魁。”他的嘴角扬起一个高傲的却绝然的微笑:“但是我很清楚,因为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表示我在对更多的人负责。”他猛然推开窗子,午後的喧闹忽然闯进安静的屋子里,带著秋高气爽的感觉。程亦涵指著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因为我们这些人的签字,都不用死。”
“死了的也是他们,甚至没有人试图救他们回来!”苏朝宇哽咽了,“我要见江扬。”
“长官不在。你并不是唯一做过努力的人,苏朝宇少校!迪卡斯的反政府武装以录像的形式向我国政府勒索,指挥官动用了手中全部的力量协助谈判,务必以保证士兵的生命为第一前提。首相从没有放弃过在下议院的争取,事实上,我国政府的确也作出了大量的让步和妥协,只是谁也没想到……”程亦涵强忍著情绪走回来,不再说别的,只是再一次重申事实:“长官不在,你看可以预约,我会优先排期。”
“他在哪儿?”
程亦涵几乎脱口而出,但是那个瞬间,他迟疑了一下,江扬被冷汗浸透的後背,还有他紧紧皱著的眉头。“无可奉告。”程亦涵最终说,“非常时期,无可奉告。”
苏朝宇已然怒了,一步冲过来,和程亦涵面对面,距离不过一臂:“程亦涵,你真的认为江扬的能力仅止於此吗?”
“确切地说,是我请他不要突破底线的。”程亦涵纯黑色的眸子里闪烁著丝毫不闪躲的光芒,他安静而沈著地看著苏朝宇,试图体味他的悲痛──事实上,失去了罗灿和飞豹团派出的维和人员,他是最难受的,那些要一份份封口的签字的黑信封,那些一笔笔发出的抚恤金,那些仪式上要重复一次次的名字,他比任何人都多看无数次,但是苏朝宇的一句话否定了他,程亦涵觉得悲伤和无助,但是他只能说:“身为副官,我会提出最冷静客观的对策,从旁观者角度协助江扬中将做出从大局出发最适宜、损失最小的决策。”
苏朝宇冷冷地看著对方温润的眸:“我替飞豹团牺牲的所有维和士兵,谢谢你的冷静和客观。”说完,便大踏步地离开了办公室。
最後一击干脆凶狠,程亦涵甚至来不及反驳。他向来不是尖刻的人,苏朝宇走了,他站在原地看著门说:“苏朝宇,苏朝宇!你以为我愿意看见战争和死人吗!”许久,才过来一个勤务兵,装作没事一样轻轻关好指挥官办公室的门。程亦涵站著,忘记了时间,手机在桌上不停地响,他只是看著,不接。然後他走向小型的水台,把两包速溶咖啡倒进杯子里,冲温水,一口气喝掉,似乎不解恨似的,又喝了一次。
心跳在加快,年轻的基地指挥官第一副官颤抖著给自己冲了第三杯。苏朝宇的每句话都重重捶在心口。是的,他从来没有上过前线,甚至,江扬没有让他接近过交火区域,他所做的就是在後方冷静的看待所有的事情,思考,在别人都被冲昏了头脑的时候,他站出来提出自己的想法,等待长官裁定。苏朝宇说什麽?苏朝宇说,谢谢你的冷静,替那些死去的士兵谢谢你的冷静。
事实总是这样让人作呕,苏朝宇说的是实话,却让诚实的自己无法面对。程亦涵忽然很想休假,他端起第四杯咖啡灌下去,死死咬著唇。
35(辞职)
是江扬跟程亦涵说,对其他人保密自己生病这件事,因为指挥官住院在这种多事之秋只能引起不稳情绪。复查结果令江扬非常满意,开药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医生问江扬这一年都吃了什麽药,效果如何,能精确叫出各种武器名字的指挥官却对著长相差不多的小药片犯了难,只能打电话去问程亦涵──向来准时的副官居然没有接电话──回到办公室一瞧,自愿替他坐阵的副官真的不在,办公室电话上有3个一样的未接来电:首都元帅府。
江扬礼貌地打回去,接电话的是新的实习副官,语气实在客气恭敬到令人无法忍受。折腾了好半天,江扬终於听见了江元帅的声音,中秋那天的硝烟似乎还在弥漫,江瀚韬只是例行公事般问了问事件收尾的各种情况,让江扬心里踏实不少。
说话间,程亦涵进来,江扬本来就不想把这种无趣的对话继续下去,便刚好找借口挂了:“刚才怎麽不接电话?”
程亦涵移开目光,想了几秒才说:“大概是没看见,长官。”
江扬忽然觉得异样却又说不出,担心地瞧了他一眼:“到哪儿去了?”
“出去了。”程亦涵轻声回答。
“去哪儿?”江扬此时已经确定自己的副官有事瞒著,下意识追问。
“综合情报处,长官。”程亦涵像松一般挺立。
江扬微笑:“我没事了,医院那边要开的药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