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作者:召耳-第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书名:斜风细雨
作者:召耳
文案:
都说戏子无义,可要是碰到一个像陈沛青这样,从始自终,有情有义的戏子,那又该怎么继续了
李弄璋这样的生意人,清爽儒雅,可到底有一股俗气,爱钱花钱,用钱生钱,最后自食其果,一蹶不振,难再东山再起
顾撷之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却是一身正气,有情有义,可这个有情有义碰到那个有情有义,就一定能开花结果么
==================
☆、其一
李弄璋刚逃出了名利场,觥筹交错绕得人眼模糊,满嘴都是生腥味,只是嚼了一片生鱼,再用霞多丽冲也冲不掉了。他拆下领带叠进了口袋里,左右扭了脖子,叉着腰抻了筋骨,这才觉得舒服了,四周打量了一回,发现已经不知是在哪里了,有些荒落,但仍旧有稀落的灯,路灯里结了一层蝇虫的尸骸,未清理走,只勉强照亮了路,只剩身后的那家饭店灯火辉煌地矗立着。来时坐的出租车,正值高峰期,道路壅塞,车子拜佛似的一步一磕,司机也是好兴致,在从角角落落炸开的鸣笛间,竟还在车里放着轻音乐,光有器乐的磨合,李弄璋没有午休的习惯,听得云雾缭绕,立马眼皮一沉,下巴压住了肩头,勉勉强强地睡了过去,直到被司机叫醒,这才又回了现世。因为迟了饭局,于是也顾不上打量四周,现在又是早早离席的,也不好意思再回去。
用手机地图定了位,发现也不是什么偏僻处,又向门童确认了,这就阔步照着地铁的方向走。杭州的天气,过了小寒,风里也有了凛冽,但是始终都有着洗脱不去的潮气,风被大衣挡住了,潮却一个劲儿地往里钻,衣物吸足了,就贴去了皮肤,一路蚀进骨头里。夜里也是阴晴不定,走了一会儿鼻梁就落了雨点,接着就千点万点地下了,不是倾盆大雨,而是极有耐性地绵密地淋着。连忙竖起了衣领,四周一时又叫不到车,只好继续走,开始还借着一身酒气闯,过了一半路便有些畏寒了,其实再走一段又会热,只是这酒劲开始扑腾,溅得眼前星星点点,蝇虫似的乱飞,立马扶住了就近的电线杆子,头发滴下了水,湿了满脸,躬住了腰,呕也呕不出,五脏都揉住了,白出了一身汗,只想找个地方坐,勉强撑过了一个拐弯,见隔条马路有座建筑,灯亮得通透,于是也不细想了,就踉跄着走了过去。
去到檐下就发现了这里竟然是个小型的剧院,也许比小还要再窄上一些,招牌却做的醒目“良生剧院”,只是没心思去打量了,门都敞开着,李弄璋一下就见到了大厅里摆着的一对布艺卡座,于是就偷摸着进去,也不敢坐直了,弯腰驼背的,但好歹舒服了一些,但这很快还是被门卫看见了,晃着条警棍踱了过来,见李弄璋衣冠端正,却满身酒气,又盘问了几句,见没什么异样,也是个好心人,端过了一杯热水,抽来了几张纸巾。“这里是演什么的?”李弄璋喘匀了气,缓过来了一些,就开口搭话。“越剧。”“越剧?”“没听过?”门卫是个大爷,见他年轻,便笑着反问。“还真的没有听过。”李弄璋也跟着笑,并没觉得自己短浅,身边本就没人听这个。“有兴趣就进去瞧瞧,有孩子还在练呢,这雨还得下。”说完就背着手走了,大厅里还是凉,门卫室里暖和些。
李弄璋只是听听过,也没真的想进去,闭了眼睛在卡座上假寐,他背后是条走廊,静了后就听到深处传来了鼓点,隔着重重门似的,他叫不出这鼓的名字,但是这一记鼓响就听得人眉心一跳,干脆利落,连着一长串,催命似的,过了走廊就带上了回响,层层叠叠,敲得人心惶惶,又骤然刹住,响起一声脆钹,是要亮相了。李弄璋的心跟着起伏,忽然就坐不住了,觉得烦,可烦里又有些好奇,自觉酒气散了些,胃里也舒服了,就站起身,朝着深处走去。
门虚掩着,露出一竖条的光,推门进去,因为是练习,所以只点了台上的灯,其余的漆黑一片,一时也没人发觉有生人进来了,他摸着外侧的座椅坐下,还以为会是热闹的场景,可台上只见着了两人,一生一旦。小生穿了鹅黄长衫,皂色厚靴,一顶翠青欲滴的冠,耳旁垂下了流苏,执一把折扇,小旦要更华丽些,凤钗环佩,醴红的小衣,缀饰满了精致的物件,踏一步就要响上一阵。戏是文戏,戏台不大,就见两人执手相看,都带着妆,年轻的脸,可五官却模糊了,只有一双眼睛是发亮的,李弄璋不知究竟,只觉得稀奇,看得也更专注了,唱的是软糯的吴语,照理他应该是听得懂的,可因为合上了节拍,一板三眼,多了起承转合,于是又有些恍惚了,只懂是两人要分别,具体的就一概不清了。又坐一会儿就觉得无趣,干脆又回去了大厅,雨果然还在下,与门卫打了招呼,就坐回了卡座,在手机上划拉了一阵,余孽的酒气迷上了眼睛,拉住了外套,头枕上了椅背,一下就睡过去了。
再醒了是被推醒的,眼一睁,迷蒙一阵,就看见面前临着一张男人的脸,“要锁门了。”他弯着腰对着李弄璋笑,笑得很细,渗进了脸上的每道纹路里。“不好意思,”李弄璋赶紧起来,打开手机看着时间,已经是九点开外了,“外面还在下雨么?”“不下了。”他已经走开,站在门口,又朝里望,等着李弄璋出来。李弄璋连忙跟上,出了门,见他背过身,打开链条锁穿过了门把手,锁上了。“不是有个门卫大爷么?”李弄璋问。“我练得晚,就问他要了钥匙,让他早点休息。”这么一说,李弄璋就知道他是唱戏的了,也许就是刚才看到的在台上的那一对,也许就是那个小生。“你练得可真晚。”“台下十年功。”话里听不出苦楚,淡淡的。“你是来听戏的?”那人转过身,与李弄璋面对着。“是来躲雨的。”李弄璋老实说。“我看也不像,一身酒气。”他轻声调侃。你来我去,一时竟都不走了,站在檐下聊着,顶上有盏灯,散下荧白的光线,也许是因为面前的人刚卸了妆,于是就显得很素净,脸是尖脸,但不瘦,眉毛因为要上台所以修过一段,眼睛大,鼻梁也挺,嘴唇略厚一些,但也不觉得太过突兀,剃了圆寸,头发毛茸茸地立着。“你住哪儿?”李弄璋问。“文明路上。”“离我家可有点远。你都是怎么回去的?”“地铁啊,末班车可是十点半。”“我不认得路。”“我领你过去,就在附近。”说完就准备走了,他侧了侧脖子,李弄璋就看见了他颈侧的一点胭脂,也许是上妆的时候溅上的。“你这儿,稍微擦一下。”他点着自己的脖子,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手帕,上面绣着一个字母,一看就是精贵的东西。用了就要洗,洗后就要还,一来二去,就不知要牵出多少事情。对方没接,用袖子蹭了,又笑:“现在还用手帕,真是少见。”于是就迈步走了,李弄璋也不接话了,悻悻地又放回了口袋。
两人走时不并排,一个在前头领,一个在后头跟,但李弄璋还是发现了,他要矮自己一些,衣服穿得厚,也看不出身形,但觉得应该是结实且柔软的,毕竟唱戏就是唱念做打练上来的。直到地铁口,李弄璋这才又说了话:“你叫什么?”“我?陈沛青。耳东陈,充沛的沛,青草的青。”没细问,就直接说了名字,又斜眼看着李弄璋,是要他也介绍一下的意思,“李弄璋。木子李,弄堂的弄,朱元璋的璋。”见他眼珠转了转,正比划着这个字。通明的灯光让他将他又打量了一遍,穿着普通款的红色羽绒衣,一只斜挎包,修身的水洗裤子,麂皮的中筒靴,还是个刚毕业的模样,估摸着应该比自己还小几岁。
之后也不再聊了,一个朝南,一个向北,只留了名字,算是有一面之缘。李弄璋却记下了这车站的名字以及这剧院的名字,隐隐地觉得之后还会遇见。
☆、其二
李弄璋是个生意人,与政府做生意,买地造房,今年二十八,与而立之年还差上两步,所以还保留了一些难能的心性。外人看来是年轻有为的,但他自觉一身铜臭,手里的生意也与街头小贩无异,只是为了糊口。上个月会面过的土管局局长喝酒伤了身,胃出血进了医院,虽然不情不愿,可想到错综的利益网,李弄璋还是过来探视,但也不拿贵重东西,提了篮时令水果就驱车去了。
正是流感频发的季节,工作日的医院竟比商场还要热闹。李弄璋照着平面图去了住院楼,与前台的护士报了姓名,就找去了病房,见病床前还围了几个热络的人,心里多少有些瞧不起,可自己不也是这热络里的一个,将果篮放了,面上堆笑,寒暄了几句,就脚不沾地地走了。住院楼是独立的一栋,于是又下了楼,穿过了迎面而来的一片绿地,接着又朝着大门走,忽然就看到了几步开外的一个人影,臂下夹着拐杖,一只脚提溜着,绑了石膏,用跳的向前,几步就歇一歇,周围人来人往,他独自逆行,穿得漆黑,马上就要从这人间走散了似的。李弄璋快走几步就追上了他,从侧边凑过去,已经伸出手作势去扶,忽然看见张煞白的脸,一惊,可是定下来后就发现这人他认识:“陈沛青?”名字跃上嘴边。之前几日他也想过再去那剧院看看,可被生意事耽误了,于是陈沛青的脸就有些淡了,只记住了这清爽的名字。这下再看见,眼是眼,鼻是鼻,又都认识了。陈沛青有些迟缓,先将脸转了过来,眼睛这才跟上,“李。。。”半天没下文,“弄璋,李弄璋。”他连忙接上,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身体不适,也不去计较了,手臂搀住了他。“你怎么了?”“我记得你了。”又慢了一拍,脸上却有了笑,但十分虚晃。“摔的?”李弄璋继续问。“恩,台上摔的,今天练武戏。”“怎么那么不当心?”“发烧了。”“我看你已经烧糊涂了。”李弄璋轻声笑他,心里感叹着他的不要命。“吃药了么?”“打了退烧针。”脚上疼着,头上烧着,陈沛青灌了满身泥似的压去了李弄璋的胳膊。“没人陪你来?”李弄璋这才发现面前这人也不轻,连忙又发力撑住他。“师兄弟送我来的,又让他们回去了,不想耽误他们练功。”说话时齿间有些抖,额头一面的汗,牙关紧咬得面颊都突起了一块,勉强屏住了身体。李弄璋是不明白他到底是个戏痴或是只想借由唱戏来维持生活,不过对他来说哪方面都不至于此。“住哪儿?我送你过去。”“麻烦了。文明路安心小区。”他不做推辞,反正已经走不了半步。
李弄璋实际是个话多的人,能言善辩,但都是没底子的,生意场上练来的油嘴滑舌,陈沛青虚浮地搭着他,刺拉拉的一颗脑袋烘热地凑过来,一言不发,气息很淡,搔着李弄璋的脖颈。他适应不了这样的沉默,在肚里寻着话题,一时竟然说不出半句,喉咙里哽了一声,于是也跟着静寂了。在地下车库走了一段,穿堂风一吹,忽然觉得非常爽朗,原来这沉默不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哑,而是安定的,像在胸口枕了块玉。他又低头看陈沛青,挣扎着走了这些路让他又出了一身汗,药效也缓缓发挥了作用,脸上见着了些元气,李弄璋继续搀住他,半搂半抱,又拖又拽,朝着车子领。
一排排车略过去,终于在自己车子前面站定了,一台路虎揽胜。李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