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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部分

逐倭-第431部分

小说: 逐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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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过的王婆墓地,早已经不知座落何处?只见王婆旧坟的方位,又添加许多新坟。新坟远比旧坟多,如无数馒头重重叠叠。王婆旧坟上已是茅草疯长,荆棘丛生,让王婆留几乎找到王婆的墓地!

王婆留只能认准一个方位,摆下祭酒,恭恭敬敬给王婆叩了几个响头,向王婆请罪,并为自己这几年的作下的罪业表示忏悔。

给王婆的坟上过香,王婆留又转回南塘镇城西的砖瓦窑洞中。十年岁月变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王婆留记忆中哪个砖瓦窑洞早已不存在了,化作一堆瓦砾,四周长满竹子,几乎痕迹全无。要不是有附近几个居民的旧房舍作为标记物,王婆留差点儿认不出这个地方来。

“唉,算了吧,反正都是不堪回首的苦难记忆,我应该把它忘掉!”王婆留自言自语嘟囔着,尽力说服自己,一切向前看。尽管他想抛下过去,可他还是忍不住在这承载儿时记忆的地方留连。

在窑洞前头竹林徘徊半天,王婆留才挑着货物往南塘镇市集走去。今天他一定到南塘镇打听清楚,谁是他的姥爷,谁是他的母亲?儿时他为自己下贱的出身承受屈辱,并吃尽苦头。现在他长大了,有必要也有能力把这件事搞清楚。

王婆留站南塘镇街头茫然不知所措,该从何处入手呢?一些南塘镇居民见他挑着货物,问他货物卖不卖、价钱怎样时,不见回话,都把他当成怪人了,远远避开。

“我还是找个我认识的老乡亲问问吧,当年那些欺负我,不施舍我残羹剩饭的人肯定是知情人。”王婆留决定去找南塘镇荷淀村财主莫奚的佃农莫小三打听详情。当年他在莫奚的地偷了几个萝卜,被义愤填膺的佃农莫小三打得很惨,莫小三为什么如此仇恨他,骂他是狗~杂~种?儿时他无力与这些人据理力争,辩论是非黑白,现在这些骂他是狗~杂~种的人,总要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否则,他绝不会放过这些欺负过他的人!

王婆留挑着货筐还没走出几步,只听附近一家饭店传出一阵粗暴的咒骂声,接着一个椰子壳做成的饭碗被人扔到街头,再骨碌碌的滚到他脚下。一个跑堂连打带踢,把一个衣不蔽体的中年妇女驱逐出门,并骂道:“滚,滚,你这伺候倭寇的臭婆娘,别弄脏我的店子。”

那个中年妇女年纪四十上下,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贫贫穷疾病把她折磨得三分似人,七分象鬼!头发经年未洗,粘满尘土,结团扭曲,长满白雪雪的虱卵;双眼都是眼屎,其中一只眼还瞎了;脸上老皮肿起,青中带黄,象乌龟甲壳;指甲积垢,几如妖魔鬼怪恐怖的爪子……

王婆留看见这个流落街头的妇女,想起自己落魄的时候,仿佛明白僧人们时常挂在口中所说的轮回哲理。王婆留本欲不想多管闲事,看见那中年妇女爬过来捡起那只椰碗子,口齿不清的嘟囔了一句,想是向他乞求施舍的话。王婆留没有带着食物,身上也没有碎银,怀里只有一叠银票。如果给这中年妇女银票,这个身份低贱的丐妇也不可能到钱庄兑换银子,弄不好还会害死她。

王婆留还想不出怎么样帮这中年妇女一把的时候,那个中年妇女见王婆留没有反应,失望地丢下那只椰碗子,站起来哭着朝旁边一条巷子跑过去。王婆留忙叫她等等,那个中年妇女象聋了一样,头也不回去了。王婆留叹息一声,本想就此作罢,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这个中年妇女年纪四十上下,假如他的母亲还活着,应该是这把年纪。念及此处,王婆留心里顿时一紧,不假思索尾随那个中年妇女,看看她去哪里,干什么?

那个中年妇女跑到一个人烟稀小的地方,解下腰间破裤带,抛到一条树丫上,正打算悬梁自杀。王婆留连忙抛下货担,跑上前去救人。只听“嘶”的一声,那条破衣带根本承载不起中年妇女的体重,断成两截。那个中年妇女见寻死不成,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哭诉自己的不幸。

王婆留走到中年妇女身边,问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为何寻死觅活?那个中年妇女见有人问及此事,越发哭得大声。王婆留只得耐着性子,等她哭得差不多再问。那个中年妇女哭了半天,才勉强止哭,跟王婆留说起她的凄惨经历。原来那个中年妇女姓唐,名叫婉儿。乃是南塘镇唐家的族人,因被倭寇掳去出海,后来她侥幸的逃出倭巢,可归来故乡后,唐家的族人却不准她认祖归宗,嫌她伺候过倭寇,是肮脏的贱货。活着回来简直是沾污列祖列宗,是为不祥的扫帚星,必须扫地出门。

王婆留听说那个中年妇女姓唐,不可能是他的母亲,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收养他的王婆曾经对他说过,他母亲姓王,是南塘镇富翁王员外的女儿。而他也是随母姓的。

“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唐婉儿满腹狐疑地瞪大眼睛向王婆留发作道。

王婆留把他寻找母亲的事大致对这唐婉儿说了一下。唐婉儿才放下对他敌视的态度,跟他唠叨起来。

“当初,我被倭寇掳到荒凉的海岛上,够苦的了,只是想亲人才活下来。活着回家是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不想我千辛万苦跑回来,我的族人却不准我进门楼,不准我回家?不由分说把我赶到村外。”

“你父母兄弟也不准你回家?”虎毒不食儿,王婆留不相信唐婉儿的父母会狠心到这种程度。

“不是我父母兄弟,是我家的堂叔伯兄弟他们作贱我,我家没有直系亲人了,我父母兄弟都被倭寇杀死了……”唐婉儿说到此处,泪又如断线风筝,纷纷落下。

“我堂叔公走了,我也想去祠堂参加堂叔公的葬礼,却被堂叔伯们赶了出来,他们严肃地警告我说;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你有什么资格来给堂叔公送行?”唐婉儿委屈地抹着泪,生气地说,“这是我的故乡,我的家。你不准我在这里安生,你叫我去哪里?你能告诉我吗?我去哪里?是不是我死了他们才心安理得?”

王婆留无言以对,也不知怎样安慰唐婉儿才好。事实上就是这样,唐婉儿如果宁死不甘受辱,死在倭寇的屠刀下,她的乡亲也许会给她举行一场风光葬礼!

“他们才巴不得我死,如果当初我死了,还替他们面上争光,这样他们可以获得朝廷旌表,替我建一座贞节牌坊。而我活着回来,他们反而很不高兴。当初,我被倭寇像牵驴似地拉到营里糟蹋的时候;如果我族里的男人站出来,搭救我,我也不至于被倭寇糟蹋。我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我无法抗拒倭寇糟蹋的。但我失身了,他们竟然是迁怒于我,恨我不争气。这些年,村里新建的桥,他们不让我走,新筑的路,他们不让我走,连外边跑的孩子也不让我摸,说我不吉利,会给他们带来晦气。”

唐婉儿不管王婆留怎样评价她,继续说下去:“我恨糟蹋我的倭寇。可你知道不,我更恨的是谁吗?是我的堂叔伯兄弟他们,他们比倭寇伤害我的还深,更让我受不了。倭寇本来就是我的仇人,恨是当然的;可村里的人连亲带故,大大小小都出不了五服之外,不是同宗就是同祖,可他们待我没半点人情味的。倭寇糟蹋完我后,还管给我一顿饭。可自己的亲人,他们却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呀。为什么不是倭寇,反而是自己的亲人把我赶上绝路呢,为什么?天呀,我想不开,老天爷,请你告诉我吧?”

王婆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借口恨倭寇的人,折磨自己人比打击倭寇更凶狠万倍?难道说窝里斗比打击外敌更有趣不成?

“我家的堂叔伯兄弟他们不准我进门楼,不准我回家?使我离家近在咫尺,却有家难归,流落街头,成为乞丐。”唐婉儿说到这里,如惊弓之鸟般抬头看了看四周,确信周围是没有熟人在场的情况下,才小心亦亦继续对王婆留诉苦道:“我的侄子把我家中的家具、农具和田地分了,却把我扫地出门,还要作贱我,什么天理?他们不是比倭寇更可恶吗?他们说我丢祖宗的脸,也没脸见父老乡亲。他们作恶的心安理得,我这个受罪的人反而如猪八戒照镜子,左右不是人。”

“更气人的是,那些没家教的孩子还常常追着我满街揍,在我背后扔石子,说我是无耻的女人,该用石子砸死。我纳闷:我有什么错,难道说倭寇糟蹋我还不够,还要自己人再折磨一辈子?你们这么恨倭寇,有能力找倭寇算帐去?你们怎能总找我算帐?还叫嚷着恨倭寇?说句不好听的话,倭寇上门玷污了你的姐妹,你不敢出屋找倭寇算帐,却把姐妹堵在屋里没完没了折磨,算是什么英雄好汉呀?”唐婉儿捶胸顿足,象个受到伤害的孩子一般哇哇大哭。

王婆留不说什么了,这些所谓说痛恨倭寇的人,都是叶公好龙式的假恨倭派。倭寇真的欺负上门时,这些愤怒的恨倭派根本不敢挑战倭寇,这种只会折磨自己人的懦夫和讨厌鬼,王婆留见多了。

第七十四章 我的母亲(3)

王婆留不说什么了,这些所谓说痛恨倭寇的人,都是叶公好龙式的假恨倭派。倭寇真的欺负上门时,这些愤怒的恨倭派根本不敢挑战倭寇,这种只会折磨自己人的懦夫和讨厌鬼,王婆留见多了。

王婆留对唐婉儿说:“唐大娘,实不相瞒,我也是海贼,是官府眼中罪该万死的倭寇。但我这些海贼还有底线,不是那种四德俱全的倭掠派。如果你信得过我,我给你安排一条出路,让你后半生有所依靠。”

“年轻人,你是倭寇?不象呀?我从你的眼睛看见善良和慈悲,你一点也不象我所见那些禽兽不如的恶倭。”唐婉儿以貌取人,凭她的直觉认定王婆留不是穷凶极恶的倭寇。

王婆留一笑置之,也没说什么,反正他已不在乎别人怎么样看他和评价他了。当时在南塘镇一家客栈租了间房子,安排唐婉儿住下。等他在家乡打到母亲下落,再一齐出海,带到大陈岛颐养天年。王婆留从唐婉儿的不幸遭遇,想像到自己母亲的面临世俗歧视的目光和所承受的压力,处境只怕比唐婉儿还要悲惨?现在,他急于找到他的母亲,以排谴心中的恐怖和担忧。

安顿唐婉儿住在客栈之后,王婆留马不停蹄转到南塘镇荷淀村,在莫奚财主家找到佃农莫小三打听消息。十几年过去了,身为佃农莫小三还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农奴,家徒四壁,几乎立锥之地;而王婆留却是一个名震东海、富可敌国的大倭酋。天公似乎是给人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当初被南塘镇所有人穷人看不起并争相欺负的所谓狗~杂~种却成为最有出息的人,那怕是个强盗,至少可以衣锦还乡,炫耀一下财富。而当初迫不及待与王婆留划清界限的莫小三们还承继祖宗万年不变的贫穷,依然一点尊严也没有,活得象条狗。

当王婆留找到莫小三并表明身份的时候,莫小三已没有当初欺负王婆留的不可一世的勇气了,甚至是不敢抬起头来仰视王婆留。他如伺候莫奚财主一样,匍匐在王婆留脚下请罪,称王婆留为:──王大员外。恳请王婆留大人大量,高抬贵手,不要与他一般见识。王婆留想起小时候莫小三伙同唐三之流欺负自己的情形,这些没有任何主见的农奴们跟着他们的主子象恶狗一般不分清红皂白乱吠,并成为他们主子最得力的帮凶,欺负落难的穷人。王婆留不知怎么样形容莫小三这种助纣为虐的可恶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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