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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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鼻子哼哧一气,道,“乔主任认为还两周就国庆了,专家组的人选也没决定,节前谈判赶得太急;曹主任认为国庆放假一周,一周后回来才开谈判,太晚。”
“雷行长,那您认为……?”
“我认为越快越好。”
“如此说来,您同意曹主任的观点。”
“嗯。”雷承凯颔首,目光逡巡于黑白棋盘,“不过,按照谈判的章程,专家人数不得少于谈判小组成员总数的三分之二。我们银行出三个人,那么专家至少要六人。短时间内要邀请这么多专家,确实也不容易。”
工程师低头不语,思索中。
“我听狄瑞说,张贵戎私底下曾向老曹表示,老曹是科技科主任,认识的专家教授多,如果能在节前邀请齐六位专家,就在节前开谈判。”雷承凯敲着棋子,“所以,谈判是早是晚,得要看老曹的能力了。”
工程师点头,“我明白。”
“至于地点,估计是在搞招标封闭投票的那个酒店。”
“那酒店,也是宸安银行举办周年纪念会的酒店。”
“嗯,狄瑞和那酒店的老总有几分熟,咱们银行在那儿办会议,费用打五折,花销能省不少。”
“一说起周年庆祝会,我就想起雷行长您的那次飙车……”
雷承凯摆一摆大手,颇有几分尴尬,“那次真是喝多了。”
“那段路前几天我又经过了一次。”
“哪段?”
“就是信用合作社家属区的那段。”
“那儿啊,拆迁区。”雷承凯问,扬起浓眉,“拆得情况怎样了?”
“拆了大半,尘土飞扬。”工程师回忆道,“路旁全是碎石头和钢筋。如果今天去,估计拆得连路上也堆满了。”
“以后又少了一条可以绕的路,得老老实实堵车了。”
“雷行长,那一片区域,拆了是打算建什么?”
“高档商品房一类的。”
“……商品房?”工程师略显惊讶,“我还以为是建回宸安银行的职工宿舍或者家属楼。”
雷承凯又摆手,“不是。那块地完完全全给开发商了。”
“那……原本住在家属区的信用社老职工们怎么办?”
“全搬走了。发放完赔偿款和安抚款之后,他们有的回老家,有的去其他地方买房。”
“赔偿款和安抚款大概是多少?”
雷承凯想一想,说出了一个每平方米的钱数。
工程师心里一算。太低了,根本不够他们买房。“雷行长,现在北京的房间这么贵,那些本身家在北京,却又买不起房的人怎么办?”
雷承凯难得乐了,“你连着问‘怎么办’,我瞧呀,你都能去当民生发言代表了。”
工程师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开发商至少应该拿出部分的商品房来安置他们。”
宸安银行的雷承凯副行长摇了摇头,“我们银行和开发商的合同里没有安置一项。”
“……”工程师噎了一下——究竟是怎样一个不顾离职员工利益的银行领导才会同意与开发商签这样的合同?
雷承凯抱臂,眼神意味深远,瞅着棋盘对面的工程师,“你是不是在想签合同的是哪个领导?”
工程师老实承认,“……是的。”
雷承凯平静道:“是戚老行长。”
工程师一怔,“……是他?”黄队长的怀疑对象不是雷副行长吗?
“我们宸安银行的前身是上海的惠安银行。与信用社合并的决定出来的那个时刻,同样决定了将总部设在北京。”雷承凯的视线重新回到棋子厮杀的棋盘,“戚老行长和开发商敲定合同,合同上约定,开发商给我们银行一栋新银行总部大楼,我们银行则把信用社家属区的那块地给开发商,一块地换一块地。”
就在文子启与雷承凯一问一答的时候,伍诗蕊也在密锣紧鼓地进行一件事。
“蒋姐~”软糯的撒娇声,虎牙小美女探出半个身子,笑眯眯地望向财务室内正在织蝙蝠袖毛衣的富态妇女。
“哎,是小伍呀,今儿闲呐,进来进来。”富态妇女放下手中活儿,招呼道。她为了让室内的通风透气,特意把财务室的大铁门敞开了小半。门楣下隐藏着的黝黑监控探头微微反光。
“蒋姐~上周跟您说过的桂圆干,我带来了~”伍诗蕊扭着腰走进财务室,颈项的杏黄纱巾衬得一张俏脸格外妍丽动人。
她面带微笑,把手中一包鼓囊囊的无纺布袋递给这位面貌五十多岁的妇女。
“哎呦呦,你还真带来了,太客气了!”蒋姐喜笑颜开,接过无纺布袋,用戴满戒指的手一掂,沉沉的,便知分量十足,“快坐快坐!”
伍诗蕊含笑拉过一张空转椅坐下,“蒋姐,您打开看看,这桂圆干可甜了~”
“好嘞。”蒋姐拎起膝盖上那件织了一半的毛衣,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脑显示器旁,把无纺布袋搁到自己面前,打开。无纺布袋里面有三个密封袋,里面全装满了鹅黄色的桂圆干。
蒋姐拆开其中一包,尝了一小瓣,“唔,真甜!还真是上回的那个味儿!”
伍诗蕊乖巧道:“蒋姐,我知道这种蜂蜜特制过的桂圆干不好买,广东高州的纯天然农家自留货,就专门托人多带了几包,拿来给您。”
来到宸安银行半年,伍诗蕊不仅为自己树立起了亲善可爱、乖巧大方的形象,而且与负责财务的三名员工混得相当熟——尤其是这位蒋姐。
小恩小惠,配上甜言蜜语,已经哄道蒋姐笑得合不拢嘴,她一边重复着小伍你太客气,一边利索地把无纺布袋收好,又递了一包已经拆封的炒香葵瓜子给伍诗蕊。
“咦?蒋姐,您织的毛衣?”伍诗蕊脸朝半成品毛衣,眼角余光扫向电脑屏幕,“织得好厚实哦~”
“我闲着没事,织给闺女的。来,吃瓜子。”蒋姐收藏好桂圆干,拿过毛衣继续织,“闺女她呀,一到秋冬天就手脚冷。我琢磨着要不要再给她织个手套和毛袜。”
“您真疼您的闺女~”
“我就这么个独生女,天下父母心嘛。”蒋姐绕着樱草色的毛线。
“温暖牌手套,戴上保准不冷~”
“唉,就怕她不喜欢。”蒋姐叹道,“小丫头片子,刚升初一就跟同班的女同学攀比上了,嫌我织的毛衣款式老土,比不上王府井里的品牌货。”
“小姑娘嘛,兴头过了就不嫌了。”伍诗蕊磕着瓜子,“蒋姐,您的电脑……呃,界面好干净。”
蒋姐鄙视地瞟了一眼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脑。22寸的华硕液晶显示器,屏幕上空荡荡,仅有孤零零的三个快捷方式。“这电脑,啥都不能干!我昨天想上网查一下你提过的南北杏川贝炖鹧鸪是怎么个做法,还得去隔壁借电脑用。”
“可是……瞧着配置不低呀。”伍诗蕊其实不清楚配置低不低,但她知道财务部组织了一次办公软件学习课程,培训款全扣在了财务部的节假奖金账上——这让蒋姐十分不满,蒋姐为此还和科技部的人吵过一架。
“科技部的人说啦,这是财务用的电脑,为了防止资料外泄,不能联网,不能借别人用,人走开了要关机,连上个厕所也得关。啧,还装了安全软件。”
“安全软件?”伍诗蕊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无知,“安全软件是干啥用的?”
“多重数据备份和数据加密的。比方说,如果有人要浏览或者是拷贝这电脑里的任何文件,都需要输入密码。还有啊,自动记录使用情况,自动上传去领导的共享文件夹。”
“这么麻烦呀——”伍诗蕊撅了撅小嘴。
“不就是么!科技越发达就越麻烦。”蒋姐无奈笑一笑,“我十多年前就在惠安银行搞财务了,那时候也就只有纸和笔,哪儿有什么电脑啊,我还不是一样把帐管得好好的!唉,我现在都快退休的人了,脑子不够年轻人灵活,哪学得来什么软件什么技术?”
“就是就是!东一个密码西一个密码,要给管理账目的人增添多少工作量啊。”伍诗蕊附和道。
这句话说到了蒋姐的心坎上。她感慨地拍了拍伍诗蕊的手,“说得对!科技部的人还说输密码也早落后了。等国庆节过了,要再装个指纹识别系统。啧,又是添麻烦的!”
“指纹识别?”伍诗蕊慢悠悠磕着炒香瓜子,“果然很麻烦呢……”
看来得快些动手的,她心想。
八十八:
“新时代”娱乐会所的高级会员区占地面积阔大,回廊曲折延伸,金黄的拱形廊顶与勃艮第酒红的高密度绒面地毯,衬着栀子花水晶灯的莹莹灯光,墙面贴敦煌飞天图案墙纸,分外华丽。
私人包间里,苦辣味儿的云雾缭绕。
孙建成吐出一口白烟,呛了下,吹了个不完整的烟圈,“老傅,你这雪茄辣得很。”
傅鸿运笑道:“古巴的。”
“古巴?”孙建成识得货,拍一拍胖肚腩,“极品玩意儿呀。”
傅鸿运又笑,指了指做工考究的雕花绛红木匣,“小冯,来一根尝尝?”
冯晓贝稍犹豫一下,从雕花木匣中拿出一根雪茄,讪讪道:“我没抽过。”
傅鸿运用雪茄剪帮冯晓贝剪掉雪茄帽,接着划燃一支细长的雪茄火柴,“来,小冯,雪茄头靠近火焰,但不要接触挺,哎,对对,保持着这距离,转动雪茄,让雪茄头均匀燃烧,好了,可以抽了。”
冯晓贝学着抽烟的方法,吸了一大口,烟一下子被吸到肺里,“咳咳咳咳咳咳——”
傅鸿运乐呵呵地瞧着剧烈咳嗽的冯晓贝,“年轻人,别太急。”
孙建成摆一摆手,哂道:“抽雪茄和抽香烟不同,你得教他怎么抽。”
冯晓贝好不容易停止呛咳。他哭丧脸,眼泪都咳了出来,“不成啊,太辣了。”
“抽雪茄得一小口一小口地抽。烟呢,只吸到嘴里。”傅鸿运给自己也点燃了一根雪茄,“烟在嘴里盘旋扩散,就可以充分品味雪茄的香味。然后慢慢吐出来,带着雪茄香的烟雾就会包绕着你——绝对是种难得的体验。”
冯晓贝照着傅鸿运教的方法,摸索着抽了四五口雪茄,终于得味。
“老孙,我说得没错吧,小冯是聪明孩子,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傅鸿运称赞道。
孙建成点头,“嗯,学得相当快。”
傅鸿运笑着抽起自己那根雪茄,“小冯,滋味怎样?”
冯晓贝慢慢品味,皱眉说:“比烟辣多了。”
“你头一回抽雪茄,本该抽温和型味儿的。”傅鸿运指一指绛红木匣中的雪茄,“但客户给我送来这上好的古巴货,我寻思着还是得先和你们一块儿尝尝。”
冯晓贝笑道:“多谢傅经理。”
“啥客套话呢?好兄弟,自然一块儿分享好东西。”傅鸿运夹着烟,加入了吞云吐雾的行列。
孙建成抽了一阵子,开腔道:“老傅。”
“咋了?”傅鸿运从陶醉中回神。
“宸安银行要开竞争性谈判,也是你意料中的?”
傅鸿运咧嘴笑,“八九不离十吧。”
“这么准?”孙建成略不解。
“咱在宸安银行里头也有人啊。”
“哦?”孙建成直了直腰,眯细眼睛上下扫视傅鸿运,“那人……是谁?”
“暂时不能告诉你们。”傅鸿运咧嘴笑道,“事成之后,自有分晓。”
孙建成嗤之以鼻,“哼!装神秘。”
白烟袅袅飘腾,冯晓贝问:“傅经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傅鸿运惬意仰靠在沙发背上,双手平摊成大字型,“谈判呗。”
“我听周芷瑶说,竞争性谈判的决策人员有九人,宸安银行出三人,再邀请专家六人。”冯晓贝说,“九个人是单数啊,投出来的最高票数只有一家企业。我们该咋样控制投票结果确保东方旭升和高昇各一半?”
傅鸿运的笑容在迷蒙烟雾中显得阴险如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