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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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启压抑着喉咙涌起的一股甜腥,“我去洗个脸……”
黑底金纹的大理石,明亮的壁灯,新装修过的洗手间装修古典贵雅,堪比星级宾馆。但文子启的视线所及,却是朦胧一片。
几滴鲜红的血落在光洁的白瓷盥洗盆中,宛如朱砂墨坠落宣纸,乍为刺眼。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苍白面容,唇沿带血。
四下无人,他旋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流洗净嘴唇的血迹和颜面的虚汗。盥洗盆中的血滴遇了水,如血雾般洇散开,接着被水流冲得不留痕迹。
发白如雪的秦旭颤巍巍地走出会议室,韩光夏搀着他,跟在他身旁。
年轻不懂事的助手仍只顾玩手机,周芷瑶故意走到等候间门口咳嗽一声,他才恍然大悟似的反应过来,匆匆起身小跑到秦旭身边,换下韩光夏,由他来搀扶。
韩光夏送秦旭直至电梯门口。接待处的小姑娘见了秦旭,慌忙起身,恭敬地望向他。
秦旭朝韩光夏做了个手势,意思到此为止,韩光夏便站定,目送电梯门缓缓合拢。
周芷瑶心急如焚,等电梯门一关闭,就急忙上前询问:“Shine,秦总都说了些什么?一定要收购吗?收购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挽回的余地吗?”
韩光夏没回答,双手插裤袋,垂眸淡淡看向她,带一种沉甸甸的镇定与宁静。
周芷瑶明白一下子炮语连珠问得太多,低下头,“抱歉,我急了……”
韩光夏将凝重目光投向接待处上方以金字大写的公司名称。东方旭升,东方的旭日,明日,后日,大后日,是否还能升起?
良久,他迈开长腿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Shine——”周芷瑶跟随在后,急道,“刚才文子启来找你。”
韩光夏的脚步骤然停顿,“子启?”
“他好像胃疼,很不舒服。我叫他去歇歇,他没肯去。”
“他人呢?”
文子启正双手撑着盥洗盆,不知所措。他听见推门声,抬首一望,视线触及熟悉的身影。
“光夏?”
小麦肤色的男子抿一抿唇,眼神温和,“Sherry说你不舒服。”
“我……我没事。”
韩光夏毫无多余动作地走上前,攥住文子启的细弱手腕,注视他。
文子启一惊,怔怔看对方,“只是有点胃疼……”
韩光夏端详他苍白如纸的面容,“跟我去办公室。有止痛药。”说完就拽着他要走。
“等等——光夏,我——”文子启挣扎着,试图挣脱韩光夏的手。
韩光夏停了动作,但手没松开,回头望向文子启。
“我……”文子启低着头,“对不起……”
韩光夏的声音平静响起,“你对不起什么?”
“我不是为了报复,才进入赛思克的。我不是想报复的——我真的没这么想过。”文子启低垂眼睫,不敢看韩光夏的表情,“即使我被逼着离职了,我也没恨过你,没恨过东方旭升,一直都没有。”
韩光夏皱起剑锋一般的长眉,手握得更紧,拽着文子启的手腕将他拉近了一点,“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我不应该来北京……”文子启伸手抓住了韩光夏的手臂,手颤抖,身子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的错……是我太愚蠢……”
我以为能讨回一个清白。
我以为能凭一己之力,为真相的水落石出尽一份力。
倒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诡谲商海中尔虞我诈的一枚棋子。
文子启苦笑,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空气吸干了所有力气,双足也支撑不了,无法站立。
周遭事物皆在天旋地转。
灯光映出交叠的重影,地面宛若潮汐海浪,高低起伏。
在意识消失在眩晕漩涡的最末一刻,文子启感觉到韩光夏抱住了自己,耳畔回响他的焦急喊声。
然后光影全暗。
记忆的苍山满雾,岁月的长河难渡。
文子启沉睡在意识的深处。他睁开眼,察觉到自己身在混沌的梦中。
天穹之下,是一树浩瀚的雪白梨花,仿佛大片白云停驻于树冠。
细碎的梨花瓣纷飞。
黑胶唱片旋转如舞,古旧的留声机流泻出圆润的音色——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枕头和床褥柔软舒适,棉被散发着一股由木柜子长期存放过的木香味儿。文子启偏过头,在光线的尽端,看见了雷承凯。
雷承凯正坐在一把圈背的藤椅,聚精会神阅读着一本封面泛黄的线装书。藤椅的年代久远,棕漆斑驳,椅腿缠绕着青翠的枝蔓,枝蔓上盛开了一朵紫蓝色的牵牛花。
文子启觉得那朵牵牛花异常眼熟,然后他想起,甘肃的东方旭升生产厂,沿墙伫立的电灯柱,曾经有一枝牵牛藤蔓旋转攀绕,绽放出一朵紫蓝的牵牛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雷承凯悠悠翻过一页,抬起眼睑,“噢,你醒了。”他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顺长,“你还欠我一步棋。”
文子启扫视四周——没有棋盘,没有棋子。
“你不喜欢这首歌么?”雷承凯问,“李叔同的《送别》。你听过的,对不?你在永安里地铁站听到这首歌,想起了我。”他起身,将线装书搁在藤椅上,伸手调整留声机的短针。黑胶唱片依旧旋转,播放出另一首歌。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这首,你们年轻人大概更喜欢。”雷承凯摊了摊手,自顾自地说,“王菲的《流年》,你听了,会想起谁?。”
藤椅椅腿的紫蓝牵牛花花瓣收拢,花朵凋谢,青翠的枝蔓却攀爬生长,逐渐绕上了藤椅的圈背。
“多么旺盛的生命力,多么顽强的意志。”雷承凯注视着翠莹莹的藤蔓,“很像你。”
文子启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雷承凯。
有空灵的女音歌唱作为背景乐,雷承凯似乎沉醉入某种幸福的回忆,不禁流露出难得的温柔笑容,他拿起线装书,爱惜地摩挲,“这本书是阿瑞送给我的……以前,他为我朗诵过不少书,他可是得过全军爱国诗歌朗诵大赛一等奖的。”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雷承凯打开线装书,翻至一页,清了清嗓子,正色朗诵道:“‘永远不要以为我们可以逃避,我们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最后的结局,我们的脚步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来自米兰?昆德拉。”
文子启的眸光一动,旋即又黯淡下去,仿佛被风雨扑熄的烛火。
雷承凯笑了笑,“你还没走到人生的终点呢,为何放弃?”
话音甫落,线装书的书角蓦然小小火苗。
雷承凯长叹一息,依依不舍地把线装书放回被青碧枝蔓环绕的藤椅。
微弱的火苗宛如被赋予了生命,荧荧跃动,而往昔的一幕幕投映在火光中,如同一格一格的胶片电影。
火舌舔舐上昔日场景,嘶嘶灼烧,受燃烧侵袭的灰烬随风飘落。
古旧的留声机轰然倒塌,碎裂得灰飞烟灭。
“你尚欠我一步棋,文工程师。”雷承凯缓缓说道,庄严如悬天利剑,“醒来,下完这一局棋。”
病床上的人眼帘颤抖,极慢极慢,一点一点张开。
他看见属于医院的白床单,看见韩光夏。
这儿不是梦。
韩光夏握住他的手,眼眶泛红,“子启,你醒了。”
文子启的眸中亮起一星微弱光芒,仿佛那熄灭的烛火重新被梦中的火苗所点燃。
是的,我醒了,这盘棋局,由我来下完最后一步。
一百零二:
“哦,原来是我的专属工程师来了啊。你好,我叫韩光夏。”
“别太紧张,从现在起你就跟着我工作。跟了我,就是我的人。喔,等我先把泡面吃完,不然都泡软了。”
“去青岛。”
“相信我,子启,相信我们。”
“子启,我们可以立即去买飞往广州的机票了。”
“子启,我们在广州,上海那边的事鞭长莫及,只能等回去后再理。先放下,别去想太多。听我说的就行。”
“我等光夏亲口对我说,我才信。”
“你对韩老大还真是死心塌地。”
“冯浩这个人心机很重,非常狡猾。不过,他也有弱点。”
“查一查惠安银行,对,上海惠安银行。东方旭升副总裁的冯浩跟这件银行的联系,可不一般啊。”
“什么‘特殊服务’?”
“就是这种服务。”
“子启,我不会强迫你什么,只是希望你现在能冷静。在冷静一个晚上,思考一个晚上之后,你可以选择回上海总部报告事实,也可以选择留下继续与我一同努力争取这个项目。”
“光夏,野心不小。”
“嗯。谁没有野心呢。”
“光夏,你有梦中情人吗?”
“没有。”
“好沉……还把我当抱枕。”
“其实,我喜欢你。”
“子启,你的头发睡得真乱。”
“气势不错。不愧是我的人。”
“小文童鞋,就算你没那胸前二两肉,也能当人媳妇。”
“谁的?自然是韩老大的啊!有人敢抢韩老大的媳妇么?嘿嘿,什么时候喝你们俩的喜酒?”
“子启,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老婆,我们做个约定,以后如果我或者我叫别人从外面打电话回家,说我不回来吃你煮的螃蟹粥了,那就说明我出事了。你和晓贝赶紧躲起来,别管我。”
“秦旭是公司创始人,又是现任总裁,不过他年纪大了。”
“秦旭手里掌握有东方旭升大约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其他百分之五十,分别掌握在那些小股东手里。所以,我们必须先拉拢秦旭。”
“秦旭有意任命冯浩为下一任的总裁?哈哈,秦旭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怕孙大爷我会灌你喝?就冲你那麻雀肠胃也喝不了多少。”
“要不孙大爷我带你去找找刺激?”
“小文,你该不会是还没开过荤吧?”
“小文,你人长得好看,白嫩粉红小虾仁。不过呢,我不瞒你,更不坑你——韩老大这煞气,他走在你身边,准把姑娘全吓得一溜烟儿的跑。”
“我去下那边,求个福。我……自己去就好。”
“这枚护身符……嗯,我找个适合机会送给韩光夏。”
“那个人……干嘛一直站着淋雨?”
“红色……他的手受伤了?”
“呃……不如我送你去医院处理伤口?”
“我们的标,得分最高。”
“他不是聚集光线,光夏他本身就是炫目的光。”
“你好,文工程师。我是Charles,沈逸薪。”
“我应该怎样称呼你?如果是称呼文工程师,似乎太生疏了。”
“我也能叫你子启吗?”
“那么……子启,你记不记得,我们曾见过一面?”
“六榕寺——记得吗?”
“子启是个挺有趣的人。”
“文子启,从今天开始,你就代为履行技术服务部主管经理的职责。等到人事部把手续流程走完,你就正式成为技术服务部的主管经理。”
“我和子启住一间。老孙,你住单人房。”
“秦旭还有个私生女,算起来,应该有二十多岁快三十岁了。不过,他们的关系恶劣。那个私生女,应该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大计。”
“哇塞,幸好孙大爷我是剪短毛,海南这么大的风,长发美女分分钟吹成梅超风。”
“操,你这么牛掰,让孙大爷我情何以堪?”
“就算你跳槽了我也会把你拎回来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很多想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子启,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