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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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听说朝廷最近在诸路增设钱监,家兄想谋个差使,想请公公请条明路。”一个谄笑着说道。
“哎哟,鲁二,你这不是害洒家吗?现在当红的,李中尉、李向安、张若水他们,或者还能偶尔向外面的大人说个情,我若是说话,官家非斩了我不可。”一个声音尖声说道,显然是个太监,他口中的李中尉,便是李宪。
“瞧您说的,小人哪敢乱了国法呀。不过都说现在朝廷之中,有王衙内、吕学士、曾计相、蔡中丞四人说话最有用,公公这么疼小的,若能告诉小人和哪个说话最好使,便感恩不尽了。”
“嘿嘿,你都打听清楚了,来问洒家做甚?你老哥是想找谁说呢?”
“别人我们也巴结不上,王衙内那里,小人可以找人托谢大人说说,吕学士的两个兄弟,隔上几转找个故交同年说说,也是能的。”这人说话倒是老实。
“这不结了,这两家答应了,哪有事不成的,你问我做甚呢?”
“公公见笑了。嘿嘿……”
“左右是个钱监,这两家也不是轻易孝敬得起的,所以小人才想问问公公一个准信……”
15汴京…杭州3
“依我说,哪家都成,左右小小一个钱监。哪用得着惊动他们两位。”
“公公明鉴。”那人赔着笑说道。
“嘿嘿,洒家也知道你家老兄的算盘,想傍上一棵大树了,以后永久就顺着往上爬。是不是这个主意?”
“嘿嘿……有什么事能瞒过公公呀。”
“依我看,趁早不用打这个主意。”
“怎么说呢?”
“俗语所说,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现在风高浪急,不知道哪天谁翻船。”
“还盼明示。”
“和你说说也无妨,当初我进宫,还是托你家老爷子。否则这话我不敢乱说,传出去就是杀头的罪。”
“公公尽管放心,我岂是乱说话的人?”
“依洒家说,王衙内也好,吕学士也好,你家老兄现在只好赌命。这二虎相斗,必有一伤,至于谁胜谁负,洒家也不能未卜先知。”
“这……”那人显然有点不相信,“一个是丞相公子,自不消说,吕学士和王相公,不也是号称孔颜孔颜的吗?”
“嘿嘿,孔颜孔颜……你可知道伯鱼和子路联手害颜子的故事?”
“啊?!这个……我读书少……”
“嘿嘿……这个典嘛……”
两人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李丁文把手中最后一份报纸放下,这是新办的《谏闻报》。“已经走了吗?”
“全走了,先生。”回话的是店小二。
“赏那两个伶人,把他们送到南方去,不可让人知道他们俩人和我或者唐家有什么关系。”李丁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小的理会得。”
吕府。
“哥,你可知道伯鱼是谁?”吕升卿回到家里时,吕惠卿正在和陈元凤闲聊,他和陈元凤随手打个招呼,就迫不及待的向吕惠卿问道。
吕惠卿皱了一眉头,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的这个弟弟真正的不学无术,还不怕丢脸,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他。倒是陈元凤笑道:“伯鱼是孔子的儿子,子思的父亲。”
“啊?”吕升卿一下愣住了,“那么伯鱼和子路联手害颜子的典故,又出自哪里?”
这一下陈元凤和吕惠卿全都怔住了,“伯鱼和子路联手害颜子?这个学生倒没有听说过。惭愧。”
吕惠卿却是素知自己这个弟弟,便问道:“你是在哪里听来的村言野语?”
“我刚刚在酒楼里听隔壁的人讲话听到的。”
吕惠卿和陈元凤相顾一笑,不由来了兴趣,笑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吕升卿瞥了陈元凤一眼,便不肯说,吕惠卿早知他意,笑道:“履善是自己人,不妨事。”
“既是如此,我便说了。”吕升卿也不隐瞒,把他在酒楼听到的对白,一五一十全部学了一遍。
话未说完,陈元凤和吕惠卿脸色已然变了。吕惠卿对王安石执弟子礼,好事者说王安石是孔子,吕惠卿是颜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伯鱼自然就是王雱,子路就是曾布,那个太监说的什么,简直呼之欲出了。
“他们真的这么急不可耐了吗?”吕惠卿苦笑着对陈元凤说道,“新法大业未成,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
陈元凤倾身说道:“老师,这位伯鱼兄一向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只怕不可不防。”
吕升卿似懂非懂,一肚子的莫名其妙,他不想露出自己过份无知,失了体面,便装做自顾自去摆弄一只瓷器。
“只怕是他人设计离间,也未可知。”吕惠卿皱了眉毛,依然保持冷静。
陈元凤冷笑道:“老师只管仁义待人,哪知他人阴险呢。请看这个……”一边说一边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来,递给吕惠卿。
吕惠卿接过来,略略扫上一眼,脸色越发难看。
“这是晋江知县给学生的一封信,他说最近有人在那边打听老师的家产田地之类顼事,有认得的说这个人平素也在‘伯鱼’门下行走过。”陈元凤缓缓说道,“学生这次来,本就是想给老师提个醒的。”
“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别人用这鬼魃手段。”吕惠卿冷笑道,“只不过现在朝中老朽之辈守旧迂腐,能助相公者没有几个人,凡事总得以公事为重。”
陈元凤却是知道吕惠卿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行得正,宋代官员都有限田,吕家田地数千亩,早已远远超过,而且其中还有许多田地是强买来的,吕升卿、吕和卿受贿之后,便寄往老家广置田地家产,吕惠卿特意关照下,一族人都从中受益。做过晋江判官的陈元凤,自然是知道这些陈年故事要被翻出来,对吕惠卿的影响巨大。因笑道:“虽说如此,但是贵族中人多事烦,若有一二人做事不够周详,被人别有用心的放大,也不可不防的。”
“石越前脚刚走,他们就后门操刀。竖子真不足与谋!”吕惠卿长叹了一口气。
陈元凤又说道:“福建路提点刑狱检法赵元琼前日离京,与‘伯鱼’通宵达旦欢聚,外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这种种事情联系起来……”
吕惠卿摆了摆手,面有难色,沉吟良久,才轻声叹道:“投鼠忌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时节还能管什么器不器的?那政事堂之位,难道是有种的吗?”陈元凤轻咬碎牙,狞笑道:“不如先下手为强!夫子虽贤,难道‘伯鱼’便清如水吗?”
吕惠卿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陈元凤自然是盼着自己早登相位,他做为自己的心腹,自然水涨船高,好出一口一直被桑充国、唐棣等人盖过的恶气。宰相之位,自然是他吕惠卿梦寐以求的,但是此时……
“履善,做事不可冲动,一定要耐得住性子。”吕惠卿抬起头来,跃入眼帘的是一幅自己的手书:“小不忍不则乱大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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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汴河坐船,直抵扬州,虽然一路上淮南东路的官员士子们早已得讯,想要沿途邀请,会一会名满天下的石子明,但是低调而行的石越,自离开汴京后,就没有摆官船的架子,一路静悄悄地顺流而下,倒是非常顺利的到了扬州。然后石越便不肯继续坐船,改行陆路,想要过一番微察私访的瘾。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石越才深深明白自己是中了武侠小说的巨毒——在汴京、扬州这样的大城市倒还不觉得,客栈酒楼遍地都是,但是一出了这些大城市,要找一家客栈,那是纯粹靠了碰运气。石越终于知道原来古代的庙宇,竟然还有旅店的功能,一路上除了住沿着官道的驿站之外,大半倒是住在庙宇里。
“大哥,为何过了太湖之后,你似乎一日心事重过一日?”韩梓儿终于忍不住相问,石越紧锁的眉头也不止一天了,连司马梦求和陈良,也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似在扬州之前谈笑风生的情景。
石越驱马近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也许我只是杞人忧天,妹子不用担心。”
“大人,只怕不是杞人忧天。”司马梦求适时泼了一盘凉水。
“子瞻大人应当不至于瞒报灾情,我读过之前的奏章公文,都说两浙路旱灾已经得到控制,本路无一个流民。”石越也不知道是在替谁宽心。
“没有一个流民并不难,两浙路本是产粮之区,自钱氏起,这里太平之世便远长于别处,百姓家家都有余粮,一岁之灾,再加上官府赈济,断不至于有流民的。”
“子柔说得不错,何况子瞻大人只管杭州,这里还不到杭州境内。只是自过太湖以来,田地里庄稼稀零,许多的田地干沽,那么灾情就算得到控制,情况也绝没有那么好就是了。”
“不错,大人,你看那边,若在彼处蓄水,自可以灌溉这一片田地。如此放任,自是百姓已无余力,而官府却殆于组织之故。”陈良一边说一边叹气,若非在马上,几乎要跺脚了。
“大哥,天子既将这一方托负给你,你须得救这一方的百姓。”韩梓儿一向深信石越无所不能。
“放心吧。眼下也只能到了杭州再做打算。”石越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韩梓儿。
其时杭州下辖九县:钱塘、仁和、余杭、临安、富阳、于潜、新城、盐官、昌化,户口达到二十万。石越早先查阅典册,知道全国户口千余万,成年男丁三千余万,平均每户男丁将近四人,而杭州虽然有户二十万,男丁却不到三十万,平均每户不到两人,因此知道此处风俗与中原北方不同,百姓往往以小家小户立业,又民间风俗趋利,富庶虽然不及扬州,却也往往过于北方。石越本以为苏轼在杭州为官几载,据说浚清西湖,兴修水利,简政宽民,颇有治声,唐家在淮浙一带也是经营数年,自己上任之后,便可有一个好的基础,真正有一番的作为,不料人还没有进杭州,眼底所收,已不容乐观。
这一日行来,杭州城北门已入眼底,官路上行人也渐渐熙攘,司马梦求知道一行人既带着女眷,似石夫人这样的身体,断然耐不得紧赶的,因挥鞭指着前处一酒旗飘扬之处,笑道:“大人,我们不妨在那边歇歇马。”
石越点点头,“也好,只不过不要惊忧了百姓。”
“我们理会得。”一边约束了家人,一行人便往那个路边的小店赶去。
到了酒旗之下,石越这才发现杭州毕竟不能和汴京比,汴京城外,特别白水潭学院一边,酒楼林立,繁华不逊城区,而这里距杭州城不过数里,却不过简单的搭了一座草屋,沽些酒水给行人解乏罢了。如石越这么一行浩浩荡荡的,别说不惊扰,就算把别的客人都赶跑了,也是坐不下的。
那店主却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江南人物,虽然是市井小民,长得也算清清秀秀的,二人见到四五辆马车,外带十数匹人马,这么一大群人停在店前,而且连那些仆役打扮的人,都衣着光鲜,自然知道非福即贵。店主连忙小跑过来,对跑在最前面的侍剑做了个揖,说道:“公子可是要歇马吗?”
侍剑不由一怔,半晌才明白原来这个店主把自己当成公子,不由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是书僮,来你们这儿,自然是要歇息的,不过……”见惯动则占地数亩,楼上楼下内房外房这样的大酒楼的侍剑,看到这个店子,不由直皱眉毛。
店家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