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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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能进宗庙配享的。
果然,礼部尚书王珪以息事宁人的语气说道:“石大人,这个先贤祠如果专为祭祠算学家,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何况,这次兵器研究院不幸死难的人,完全可以进忠烈祠祭奠,那也是罕见的殊荣了。为何非要偏执于一个先贤祠的设立?”
“二位相公,诸位参政,常大人、苏大人,”石越抱拳环顾,慨声说道:“先贤祠的设立,是功在千秋的事情,它可以鼓励一代一代的人,去追求真知,了解天地间的奥秘,甚至于不惜为此献身,因为他们会知道,自己死后,英灵能得到祭奠,自己的努力会得到天下的认可!同时,先贤祠也是慰藉军器监事件中死去的二十五名研究员和八名工匠的地方,他们不仅仅是为国捐躯,他们也为追求真理而死!在一个个教训中吸取经验,是我们前进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们必须被我们用一种特殊的形式来纪念!”
但是没有人听得懂他的话。司马光蹙眉道:“死去的人诚然值得悼念,但是有英烈祠足矣。我总以为,如果创立先贤祠,一定会破坏董仲舒以来儒术独尊的地位……”
石越愕然道:“君实尚书何出此言?”
“朝廷为钻研奇技淫巧的人如此郑重的大开先例,如果说不影响天下的风气,我却是不相信的。如果只是入祠英烈祠,倒还算得合情合理。”司马光目光直视石越,似乎想直入他的内心,了解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君实尚书,这是一种偏见!”石越也正视司马光的目光,朗声而答,没有丝毫回避。
“偏见?儒学自是正统。”
“儒学不仅仅只有九经!天地之间,存在大道,要了解道是什么,就需要我们格物致知。仅凭九经,是不能了解天地的真理,圣人的本意的!”
吕惠卿心里其实是非常同意石越的意见的,但同时他也十分怀疑石越是不是别有用心。不过吕惠卿更明白这件事背后有着什么样的含义——白水潭学院集体悼念死者英灵的事情,他早已听说,《汴京新闻》、《新义报》甚至《谏闻报》都有详尽的报道,因此吕惠卿没有丝毫兴趣去得罪白水潭学院上万师生。他更乐得看石越和司马光打擂台。
而与吕惠卿相反的是冯京虽然心里支持司马光的意见,但是却不愿意看到二人发生矛盾,这时见二人争执,便连忙出来说道:“我以为我们不必争执这些细节,政事堂本身是支持动议的,问题的关键在于门下后省,都给事中杨绘和礼科给事中吕希哲要如何说服?当务之急,是要尽量避免发生三驳的事情出现。”
吕惠卿假意沉吟一会,目光转向韩绛,问道:“韩相以为如何?”
韩绛本来就在为难,如果不支持石越,不免得罪了这个红人,若是支持,就要承担三驳的政治风险。杨绘的性格,他是非常明白的,虽然到时候是杨绘与吕希哲辞职还是他韩绛、吕惠卿与石越辞职尚且难说,但是事情走到那一步,本身就已经是失败了。他沉吟良久,才含糊的说道:“如果一点不改,再次递到门下后省,那是断然不行的。另外,我以为这次设立英烈祠与先贤祠,本来就是以政事堂的名义颁敕,那么,我们也需要一个体面一点结果……”但说了这么多,在座之人竟是没有人明白他的意见究竟是什么。
吕惠卿忍住笑,说道:“韩相的意思是,我们修改一个杨绘能接受,朝野能看得过去的方案?”
“正是。”韩绛微一犹豫,便点了点头应了。
吕惠卿环顾众人,说道:“若依在下的意思,不如做两手准备,一面且由石大人去草拟方案,最好能先说服杨绘与吕希哲;一面可由常大人先准备祭祀之礼,到时候纵然给事中们不肯通过先贤祠的方案,我们也可以给死者风光大葬,迎入英烈祠,以示朝廷之恩。”
韩绛连忙点头,赞道:“此议甚佳。诸位大人可有意见?”
众人自然都知道这是八面玲珑之法,自然也没有人会出来反对。石越虽知众人是在推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
吕惠卿顿了一会,见众人都无意见,方又说道:“既是如此,那此事便算暂时议妥。咱们且说第二件事,也与兵器研究院有关。是一个叫赵岩的研究员改进火药,制成火药颗粒的事情。赵岩的嘉奖令已由吏部颁发,我们要讨论的,是军器监苏大人上表,请求扩大震天雷与霹雳投弹的生产,给永兴军诸路以及河北诸路诸军配备霹雳投弹。皇上下诏,询问尚书省与枢密院、学士院的意见。”
吴充待吕惠卿说完,便接过话来,道:“这时候推出这件事情,有利于提高兵器研究院的士气。自然是件好事。但是我以为装备军队,应当循序渐进。不如配合禁军整编进行,整编一军,装备一军,以霹雳投弹为主,神卫营才装备震天雷;河北与陕西,只需要少量装备便可。”
“装备诸军,吴尚书所议甚是。想来枢密院也会同意。”苏颂微笑道,“但是下官所说的重点,还是扩大生产。生产的地点,生产的规模……下官以为,可以在大名府与长安各设一个生产基地,此外,在江宁或者杭州设一个生产基地,再在桂州或广州设一个生产基地,生产的规模,大名府与长安,以日产五百枚至一千枚为额,东南两个地方,则以日产百枚为额。再加上京师的生产能力,大宋每天可以制造两千到三千枚霹雳投弹……”
“且慢。”司马光打断了苏颂的叙述,问道:“一枚霹雳投弹的成本是多少?”
“现在已经可以降到三百文左右。”
“一个普通厢军一个月的薪水?”
“相对来说……”
“一天以生产两千枚计算,是六百贯,一个月是一万八千贯,一年约二十一万六千贯。如果再计上运费……”
“君实尚书,三百文已是相当便宜,一枚霹雳投弹也就是七八枝箭的价格,但是比七八枝箭的作用要大得多。
“但这是额外支出的,难道军器监准备减少弓箭产量?”
苏颂顿时语结。
王珪插话道:“但是皇上一定是支持的……”
司马光截断他话,凛然说道:“大臣不是专为迎合皇上的意思而设的。大臣要为天下着想!”
王珪一时间面红耳赤,心中暗暗大恨。吕惠卿悠悠讥道:“司马大人说得不错,但是我以为,正是因为大臣要天下着想,才不应当吝啬区区每年二十余万贯的开支。须知若打一次败仗,国家的损失远不止二十万贯。”
司马光毫不退让,反唇相讥道:“吕相公莫不是以为有了霹雳投弹就可以战无不胜?我却以为有了霹雳投弹,只怕不过是多了把双刃剑而已。若是自觉因此可以战无不胜,只怕穷兵黩武,国家的灭亡,也指日可待!”
“司马大人又何必危言耸听?国家每年军费,单单俸禄支出就有近千万贯之巨,区区二十余万贯,算得了什么?裁掉两千厢军就省出来了。以我看来,这个规模还只是初步的,还要扩大。”吕惠卿慢条斯理的说道,显然是存心在这个问题上激怒司马光。
石越静静旁听,立时就明白了吕惠卿的用心:皇帝循问尚书省、枢密院、学士院,不过是问怎么样更好的执行,了解一下利弊,至于增建霹雳投弹院,进行大规模生产,那是势在必行。如果司马光在这个问题上再次逆鳞犯颜,保不准皇帝就要把他赶出政事堂。因此吕惠卿才这么咄咄逼人,不断刺激意欲节省财政开支的司马光。
石越心里也非常恼怒司马光在先贤祠的问题上和他纠缠,导致他在政事堂陷入被动,吕惠卿从而可以轻轻易易的把包袱丢给他。但是让司马光在政治上陷入困境,却并不符合石越的利益。户部进行的一系列改革,完全有赖于司马光个人的政治威信——石越无法想像换一个人来推行并县省州的政策的结果,那么必然是铺天盖地的反对声。唯有司马光一人有本事让这么大的改革安安静静的进行。
所以,到头来,还是要由石越来化解这件事情。他趁着司马光一时辞拙,连忙插话道:“我以为君实尚书的担心,也是为了朝廷着想。须知朝廷无论是增加税收还是增加开支,哪怕再小,都要慎之又慎。因为增起来容易,减起来就千难万难。冗兵冗官冗费,不是一夜之间出现,而是日积月累,在不知不觉中出现的;百姓的负担加重,也并非出自一夜之间,同样是这里加一点,那里加一点,积少成多。所以,为政者,对于每一项开支进度,都要慎重。今日加二十万贯,明日再加二十万贯,则国家财政,永远会是个巨大的问题。”
这一番话说出,司马光颔首赞同,吕惠卿却饶有兴趣的望着石越,问道:“那么石大人的意思,是说反对增加霹雳投弹院?”
“非也,非也。”石越连连摇头,注视吕惠卿,微笑道:“我的意思是,霹雳投弹是有用之物,自然不能吝啬。但是在增加霹雳投弹院的同时,我们要寻出一处地方,减掉开支,保持整体支出不增加。”
“石大人说的,自是正理。”在座之人,尽皆点头称是。连吕惠卿也笑道:“如能这般,自是最好不过。”说罢,话锋一转,立即问道:“那么石大人以为,应当从何处削减这每年超过二十一万贯的开支呢?”
“重新厘定短刃刀、斩马刀、弓弩生产数量,略加节省,便可以省出。”石越望着苏颂,悠悠说道。
苏颂迟疑道:“斩马刀是皇上亲赐式样,只怕……”
“皇上是明君,必不以为嫌!”石越几乎是断然的说道。
※※※
政事堂会议结束后,石越便想去找杨绘、吕希哲说先贤祠的事情。不料前脚才踏出尚书省,就被李向安给叫住了。“石大人,皇上召见。”
石越于是匆匆忙忙随着他去见赵顼。
不料这次赵顼召见,既不在崇政殿、资政殿,也不在御书房,反倒是在一座小水榭上。赵顼见了石越,便笑道:“是淑寿想见卿。”
石越这才发现赵顼的脚边,还有一个小人儿在爬,几个宦官宫女,俱都睁大眼睛紧张的望着她,生怕发生半点意外。那小小的人儿见到石越,早已经半仰起身子,伸出胖乎乎的双手,含糊不清的叫道:“抱、抱。”
石越方遭丧子之痛未久,对于小孩子,真是喜爱之极,此刻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对自己流露出亲切信赖之意,心中一动,竟忘了她的公主身子,早已经掀起衣襟,蹲了下去,将她一把抱了起来,那孩子被他抱起,不由得咯咯大笑,一对小眼睛真幽黑得宝石也似,脸上肌肤娇嫩似吹弹可破,可爱之极,一时间忘情,竟在淑寿脸上使劲亲了一口。他这一个“无礼”的举动,顿时教水榭之上的众人俱都惊得呆了,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便连赵顼也目瞪口呆的望着石越。
石越这才意识到自己举动出格,不由尴尬的望着赵顼,欲要解释,一时半会却也说不清楚。偏偏在他怀中的淑寿公主不肯安静,伸出白嫩的小手一把抓住他耳边垂下的两绺头发,使劲的拉扯着,害得他只能歪着脑袋望着皇帝。
赵顼见他这模样,终于忍禁不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面却充满醋意的从石越怀里一把抢过淑寿,也狠狠的在淑寿脸上亲了一口。
石越这才讷讷的说道:“臣死罪、臣死罪。”
赵顼摆摆手,半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