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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部分

新宋-第5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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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机云锦用在我(四之全)
    当石越急匆匆赶到待漏院时,赫然发觉,除了韩忠彦与“至宝丹”外,所有的宰臣,竟然全部到齐了。此时外朝还在丧期,所有的人都穿着丧服,每个人的脸色都表情严肃,不发一言——待漏院的气氛,从未如此的紧张过。
    没有人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失控!
    三十七名参加省试的贡生,身着丧服,击响登闻鼓,在登闻鼓院外痛哭,联名上书,痛斥韩忠彦不忠!
    他们直指石得一之乱,乃是为了迎立雍王!痛骂韩忠彦只问狐狸,曲护豺狼,是为了迎合高太后,希求富贵。说他为子不孝,为臣不忠……并且要求高太后大义灭亲,诛乱臣贼子,以安天下!
    但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人目瞪口呆——韩忠彦竟然毫不避嫌,直接派兵将他们全部逮捕入狱,然后自己进宫请罪!高太后悖然大怒,斥责这三十七名贡生“妖言惑众,离间君臣母子,于大行皇帝大不敬”,令开封府严加讯问,追查有无幕后指使!
    这又是一桩大宋朝从未有过之事。
    更糟糕的是,这三十七名贡生中,有十名白水潭的学生,七名太学生……从侍剑的禀报中,石越才知道,原来白水潭与太学这些日子中早有类似的流言,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些贡生竟然会跑出来打抱这个不平!
    开封府中,因为谣传雍王与叛乱有关,看到赵颢一直“平安无事”,那些因为皇城司叛乱而受到牵连的人们心中早有不满。对大行皇帝的怀念与爱戴,伴随着这种不满的情绪,在这个时间,很容易就能转化为对小皇帝孤儿寡母的同情……白水潭与太学的士子牵涉其中,势必令局势更加复杂!
    石越心里面很明白,待漏院里的每一个宰相也都很清楚,汴京百姓的怨气,可还不止这一桩两桩,若然在这里引爆的话,关于交钞、物价,种种怨气,便会全部从这个口子冲出来……
    石越又想起自己的封建大计,心里面更是五味杂陈。
    内东门小殿。
    殿中早已摒退侍卫,珠帘后面,高太后坐在御座上,陈衍等几个心腹的内侍侍立两旁。珠帘之外的殿中,只有韩忠彦一个人。
    高太后铁青着脸,望着站在下面的韩忠彦。
    垂帘听政的高太后,只有这么一个弱点——她最疼爱的儿子赵颢。但便是这一个弱点,竟然屡屡被人用来挑战她的权威。她绝不相信这件事情后面没有阴谋——即使这些士子年轻气盛,亦绝不会傻得只凭流言,便做出这种蠢事。
    这是高太后无法理解的愚蠢。
    侍立在殿中的韩忠彦显得平静,仿佛他根本不曾被卷入这场风波当中。
    “这些人喝多了。”韩忠彦对审讯的禀报,一开始便令高太后感到荒谬,但韩忠彦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这三十七人互相全部认识,臣已经查明,此前他们的确全在会仙楼喝酒——会仙楼的掌柜和酒博士都记得他们。民间禁酒哀悼之令刚过,所以他们亦不算违禁。在喝酒时,有人听他们提到雍王与曹王晋封的事,讯问时,他们中亦有人承认,他们因为听到雍王晋封之事而不满……”
    “你的意思是,他们只是醉酒闹事?!”高太后厉声打断了韩忠彦,“汴京喝醉酒的人成千上万,怎么便他们来敲登闻鼓?!”
    “他们误信流言。”韩忠彦依然很平静,但语气坚定,“此前有流言说,石得一之乱,是为了迎立雍王。还有人说,太皇太后迟早会废掉幼主,另立雍王……”
    “一派胡言!”高太后腾的站起身来,悖然大怒。
    她隔着珠帘,怒视着韩忠彦——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韩忠彦这些鬼话。韩忠彦只不过是为了让所有人好下台阶罢了。他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便如同他在雍王之事上的所做的一样。
    她知道是谁容不得雍王。
    石越、王安石……这二人都曾受大行皇帝知遇之恩,他们一定会将雍王当成六哥的心腹之患。而且,这亦是朝中真正有能力不接受这个既成事实的两个人!
    她也知道石越曾经私下里见过王安石,此后,王安石便主动请求出镇杭州,去推行石越的盐债——高太后不信任王安石,她一点都不信任王安石。而王安石竟然愿意为了支持石越,做出如此大的让步!他不惜去杭州,二人背后,究竟又有着什么交易?
    还有桑充国……桑充国对六哥一直忠心耿耿!他是王安石的女婿,是石越的大舅子。
    十个白水潭的,七个太学的!
    还有谁能对这些士子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喝醉了酒?听信流言?
    是桑充国的盅惑,还是石越的暗示?!
    你们当我只是个深宫中的妇人,可以随便摆布么?!
    这是挑战还是试探?两个辅政大臣想知道垂帘的太皇太后究竟有多少能耐?
    高太后又想起曹太后对石越曾经有过的猜忌。
    若是有人想试探她,那么她高滔滔便一定会给他一个回应。她会让他知道,究竟谁才是神器之主!
    王安石想去杭州,便让他去。石越又想去哪里?!
    高太后在珠帘之后,望着韩忠彦,忽然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府,老妇虽在深宫,亦曾听说,白水潭的学生,至今都管石相公叫山长,此事可是属实?”
    “太皇太后!”韩忠彦震惊的抬头,望着珠帘之后。
    “大府亦是遗命辅政之臣。大府且看看这些!”
    韩忠彦此时已再无刚才之从容,他惊疑不定的望着陈衍捧着一叠奏折,送到他面前。
    “大府可以看看,这里全是弹劾安焘、李清臣的折子,本朝从无建辅政大臣之先例!大行皇帝托孤于卿等,实是感于君臣相知之义!”
    但不是叫你们为所欲为!
    “臣等粉身碎骨,无以为报。”韩忠彦再也站不住了,连忙跪了下来。
    “韩家之忠义,大宋人人皆知。”高太后冷冷的说道,“我只希望,这些喝多了酒的贡生中,不要有石相公的学生才好!”
    韩忠彦顿时一个激灵,“太皇太后!”他抬起头来,颤声说道:“太皇太后绝不能有如此想法!”
    绝不能有如此想法?!高太后注视着韩忠彦,你也疑心此事与石越有关么?
    “石越乃国家柱石之臣!”韩忠彦绝想不到,高太后竟然会疑心石越,但是他却知道,石越如今已今非昔比,高太后若要对付石越,休说司马光与王安石不会同意,纵然同意,也会掀起轩然大波。这样做的结果,只会令得国家更不稳定,而高太后与石越之间,将会一直互相猜忌与不信任。
    “石越乃国家柱石之臣!”韩忠彦再次重复了一遍,“臣只恐这正是契丹离间之计亦未可知。若朝廷无石越,非止交钞之事无法收拾,臣只怕今日罢石越,明日契丹便已南下!”
    “君臣相疑,非国家之福,太皇太后圣明,还乞三思!以石越之贤,断不会为此无父无君之事!”
    珠帘之后的高太后顿时怔住了。
    她并非不知道朝廷对石越的倚重,但她绝未想到,原来连韩忠彦的心里,也是如此倚赖石越!
    高太后忽然感觉到一阵恐惧!
    她从来不介意分享权力,从执政的第一天,高太后便已经决定,要任贤远佞,她不会如历史上的其他女主一样,任用私人,她会尊重两府的权力,她会与贤者分享权力!如此,国家的政治方能清明。
    但是,这种分享,应当是她主动赏赐出去的,而不是被迫的。臣下应当对她的这种贤明感恩戴德,歌颂她的英明与贤德;而不是将此视为理所当然,甚至不容挑战!
    高太后缓缓坐下御座,双手却紧紧抓住御座的扶手。她亲眼目睹过三位皇帝登上皇位,也目瞪了三位皇帝的死亡。治平年间发生的事情,更令她终生难忘。她知道宰相的权力,如曹太后那样的人,也会被韩琦说撤帘便撤帘!
    而她的御座之前,珠帘之外,还有六位辅政大臣!
    即使六哥还年幼,撤帘并不是眼前的威胁,但是,她不得不考虑另一种可能——辅政大臣们主导的两府,可以轻而易举的架空她!
    她垂帘听政还没几天。高太后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地位并不比石越稳固。
    但是……她高滔滔依然会回应这试探!
第十五章 天机云锦用在我(五)
    直到当天晚上,当石越前往司马光府上,与司马光一道给王安石饯行之时,石越还在想着韩忠彦说出“醉酒闹事”时司马光的表情。
    其实当时石越也好不到哪去——他差一点便笑出声来。
    “醉酒闹事”!
    平时看起来忠厚老实得有点懦弱的韩忠彦,似乎永远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来。按理这桩案子韩忠彦应当避嫌,但是连御史台那些一向就喜欢找人毛病的御史,这次也罕见的无人说三道四。
    一次有趣的断案,有时候的确能缓解剑拔弩张的对立情绪。
    不过,对于高太后的怀疑,到底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便可以化解。而王安石素为大行皇帝所重,在这个时候,若是无故出外,亦将使天下生疑。而发行盐债之事,依然还只是少数人知道的秘密,所以王安石只得秘密前往杭州——他将坐一艘虎翼军的船前往杭州,须等到到了杭州,才能明示身份,公布此行的目的。
    因此,司马光与石越,才特意在前一天的晚上给王安石饯行——次日清晨,王安石便要离开汴京。
    对于王安石来说,汴京对他并无值得留恋之处。他虽然是平章军国重事、辅政大臣,但实际上,听政的高太后从来没有询问过他对军国事务的看法,更遑论采纳。当知道他想前往杭州后,高太后虽然口里挽留,但是心里却更多的是期盼。与其这样呆在汴京,倒还不如出外,所以,对于要秘密前往杭州,王安石并不介意。
    但眼前的窘境,对于石越却是巨大的刺激。
    石越并不知道高太后把账算到了自己头上,他反而念念不忘于消除国内的不稳定因素。
    石越坚信,只要将赵颢打发到南海去,一切的怀疑都将烟消云散。
    因此,他决定提前向司马光透露自己的计划,只要争取到司马光的支持,高太后为了保全自己儿子的性命,多半便会支持此议——而那只是几封奏折的事情。他已经想好,只要获得司马光支持,那么,在公布发行盐债的那一天,吴从龙将递上他的奏折……如此亦可以减轻台谏对于盐债的质疑。
    司马光的饯行宴,非常的简单、朴素。一间陈设简单得有点过份的小厅内,司马光坐在主位,而特意依南方人的习俗,由王安石坐在右边,石越坐在左边。三人面前各自摆了一张小案,席地而坐——这一点让石越颇有点不习惯。而案上亦只有简单几样果子、食品,因为外朝还在国丧期间,更是干脆连酒都没设,而是用茶水代替。但实际上,三人都没怎么触碰案上的茶水、食物。
    “君实,子明。”王安石犀利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司马光的身上,他凝视司马光,好久,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君实,今日君实实是犯了大错!”
    “大错?”司马光有点愕然的望着王安石。
    王安石点点头,“天下之士,少有不为功名利禄所羁绊者,若用之得当,原也没什么。但蔡京此人,实是有太多的机变权诈之术,我观此人,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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