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6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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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让皇帝知道他与田烈武今晚会面了,贪了关于契丹即将南犯之事。如此一来,即使万一田烈武没说,皇帝也会主动询问,田烈武自然会将其中的利害,剖析给皇帝听。更不用说,旁边还会有个添油加醋的杨士芳……
至于皇帝听了以后,是继续忍气吞声,还是能如他去宝相寺吊祭王安石一样公然的有所主张,这就不是唐康能肯定的了。
但至少,他知道,潘照临也已经很清楚的暗示,小皇帝已经不那么甘心做个傀儡,他已经敢于在一些事情表达自己的态度。即使他的羽翼并未长成,但他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翅高飞了!
就算他最终怯懦了,也没什么损失。唐康是绝对不会介意离间一下皇帝与司马光的关系的。更何况,这会在皇帝那里替他留一个好印象——皇帝会知道他今日的忧国忧民,奋不顾身,会知道他与司马光,甚至是与石越的不同。
虽然,唐康心里也很清楚,田烈武肯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然而,论及杀伐决断、野心勃勃,唐康其实是远胜于石越的。他受到潘照临的提点,便立即前来找田烈武,期间没有半点的犹豫。他并没有要求田烈武做任何事,也不曾鼓动、暗示他做任何事,他更不曾欺骗田烈武,田烈武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唐康不会对此有任何的愧疚——他只是不曾彻底的坦诚相待,但这个世界上,他本就不会对任何人彻底坦诚。即使是对父亲、石越、兄弟、妻子……他也不可能彻底坦诚相待,他更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有这样的人存在?
但他终究还是有一些不忍的。
因为他也知道,田烈武的性格,已经决定了,他起事没有选择。
他心里也无法否认,虽然他对田烈武说的每一句话都大义凛然,并且都是实情,但是这大义的名分之下,本质之下,依然是利用。
而田烈武,无论如何,也算是他的师友。
第三卷 燕云 第二十三章 熊罴百万临危堞(一之全)
绍圣七年四月八日。
大宋,河北路,雄州,白沟驿。
武卫二军三营都指挥使赵隆,率领十余名亲兵和一个都的骑马步兵,正在巡视着这座位于大宋最北方的驿馆,隔着驿馆北面的白沟河,便
是辽国了。
这只是一次例行的巡逻。宋军在白沟驿,没有一兵一卒,只有一个烽火台,由白沟驿的驿丞顺带着看管。因此,雄州的武卫军,必须经常
来此巡逻,平时的重点只是检查过往的商旅,而现在,重点则变成了侦察白沟河对岸辽人的动静。
自从三月中旬以来,沿边的局势就变得很紧张。契丹看起来准备对阻卜大举用兵,职方馆的报告显示,析津府的宫卫骑军几乎都出动了—
—这不太可能是针对大宋的,现在是对阻卜叛乱部落开战的好季节,可不是对宋朝开战的好季节。
而且,虽然管制变得严厉了,辽人也没有封锁边界,往来的商旅,并没有间断。虽说这几天只有商人北往,而几乎没有商人南来,但这也
不算太异常,隔几个月偶尔总会有这样的几天。何况现在商机显然在正准备打仗的辽国一边。
但是,枢密院的严令是必须遵守的。
每日一报,每天都必须有禁军在界河巡逻……只要契丹有大的用兵,大宋就永远都得风声鹤唳。甚至雄州的商人中,也在谣传契丹可能在
荡平阻卜叛乱部落后,就会兴兵南犯。
赵隆心里面并不是很相信辽人真的会南犯,尤其是在这个时间。但枢密院的军令、唐康的提醒,又让他不敢掉以轻心。而且,这几天他心
里总觉得不安,仿佛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但这种不安,也许是因为田烈武。
几天前,赵隆听到一个汴京来的商人说,阳信侯田烈武,在一个月前,已经出为定远将军、武经阁侍讲、云骑军都指挥使。这个消息让他
又是高兴,又是不安。高兴的是云骑军驻防于河间府,与雄州就隔了一个莫州,不算太远。不安的是他不知道田烈武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可是
天子近臣,这么着突然出外……
汴京多半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就在前天,知州柴贵友告诉他,大司马'1'章惇被参劾罢相了,大司寇韩忠彦已经接掌兵部,礼书李清臣则做了新的刑书。六部尚书中,
如今空出一个礼部,而枢密副使许将的地位,也岌岌可危。柴贵友说石相公想让工部侍郎曾布做礼书,而君实相公则想让御史中丞刘挚做礼书
,而以尚书右丞梁焘权御史中丞,两人意见冲突,争执不下。柴贵友暗示说,田烈武的出外,与这些事情必有关联。
但对于赵隆来说,汴京、皇宫,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地方。柴贵友所提到的名字,对他来说,也是非常模糊的。他只希望田烈武能平安无
事就好了。但即使是这个,也并非他所能掌握的。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将心思转到当前。
便在他出神这一小会儿,他的行军参军、宣节副尉曲英,竟然已经跑到白沟河边,正在翻检着一个渔夫的竹篓,远远还能听他大声的讨价
还价。“你还抢人了,一斤你敢卖五十文?……顶多四十文……四十文,你卖不卖了……”
转眼之间,便见曲英拎了一条大肥青鱼,牵了马走了回来,一面笑嘻嘻的说道:“赵大人,今天看起来不会有啥事了。呆会去驿馆,叫驿
丞煮鱼吃。那驿丞说了,前几天有个北上贩酒的客商送了坛好酒给他,我见他梁上还挂着一只牛腿,正好把它全给买了。大伙也辛苦好几天了
,今天吃顿好的,明早好回雄州。”
赵隆听到身后发出一阵欢呼。一个亲兵跑到曲英跟前,接过他手里的青鱼,一面笑道:“大人,俺都有几个月没闻过鱼味了。营里每回能
吃点肉吧,除了羊肉还是羊肉……”
“你要嫌弃,那你别吃不就得了。”曲英笑着骂那亲兵一句,“这鱼你可没份,这么大一条鱼,花了我一百四十文,到时候分点汤给你喝。”
赵隆听那亲兵腼着脸笑道:“有汤喝也成。”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曲三,你去问问那渔夫,再买几条鱼,给儿郎们换换口味。花多少钱
都算我的。”
“行!”曲英嬉笑着大声应了一句,正要离去,忽然,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十分尴尬的望着赵隆的身后。那些刚刚还在兴高采烈的士
兵,也在一瞬间没了声音。
赵隆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着他的护营虞侯杜台卿带着几个手下牵着马朝自己走来。
在赵隆看来,这位杜台卿杜大人,实在称得上是河朔禁军典型代表。
他也并非没有可敬之处。他的这位护营虞侯,出身河朔将门。父亲杜密,曾经官至御前忠佐马步军副都军头——在改制前,这是“禁秩”
的第二资,乃是禁军中的高级武官。杜台卿自己也不含糊,原本以他的家世,完全可以靠荫官举荐,走一条更平坦更快捷的升迁之路,但他却
不肯以荫官出身,十几岁就考中武进士,今年不过二十岁,就已经做到护营虞侯,称得上是前途无量。
然而,对于赵隆来说,杜台卿的这些引以自傲的经历,实在只是一个困扰。
大宋禁军自太祖皇帝亲定“阶级之法”,军中讲究的,就是下级对上司的绝对服从。这一点,西军与河朔禁军本无不同。但在赵隆的从军
经历中,也许是因为将兵经常一道出生入死,虽然军法严明,但是他所经历的军中上下的关系,都是非常融洽的。
他很希望在自己的这支军队中,也能有亲如父子手足般的关系。
然而,他的这个理念,显然不被他的副都指挥使高光远与他的护营虞侯杜台卿所认可。高光远希望所有的士兵都害怕他,热衷于体罚士兵
以竖立自己的权威。而杜台卿则坚信河朔禁军最大的弊端就是军纪不严,他似乎是抱着一种很奇怪的坚持,严厉的要求赵隆与他的部下们,严
格遵守每一条军法。
赵隆能明显的感觉到,杜台卿骨子里看不起他的部下,而对他这样的西军出身的武官充斥河朔禁军,则深感羞辱。
高光远倒也罢了,毕竟赵隆是他的上司。但是对这个杜台卿,赵隆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放在过去,杜台卿算是监军,赵隆还得受他钳制
,如今情况好了很多,但他们也是互不统属,而论及对军法条例之熟悉,赵隆又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想方设法避开这位杜衙内。
这回他可是没带他来白沟驿的。
他纳闷的迎上前去,“杜大人,你如何来了?”
“赵大人。”杜台卿抱拳行了一礼,“下官刚从容城……赵大人,那是什么?!”
赵隆见他一句话没说远,突然间脸色大变,不由一愣,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望去——只见北方天际,烟尘高扬,遮天蔽地!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上马!”紧接着,赵隆听见自己本能的大声吼了起来,“都给我上马!”
紧接着,白沟河南边的所有宋人,都看见了北方密密麻麻的黑点,向着自己涌来。
“都给我听好了!曲三,你带两个人去烽火台燃起狼烟!然后带驿馆的人退回雄州。不许在驿馆留一粒粮食!”
“是!”
“崔都头,你率部下人马,与杜大人一道马上回雄州。一路通知沿途商旅、乡村百姓,即刻退回雄州城。凡敢违令继续北上,或拖滞不肯
入城者,以通敌论处,格杀!”
“是!”
赵隆一面大声下达着命令,心里面竟然感觉到一阵久违的兴奋。他完全不用多想,只凭着本能,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赵大人,那你
呢?”他听见已经准备策马南行的杜台卿问自己。
“其余的人与我留下!”
“啊?!”杜台卿吃了一惊,“赵大人,你只带十个人?这白沟可阻不住辽兵。”
“杜大人放心。我只不过是要看清楚来了多少人,谁是主将!”
“既然如此,那下官也陪赵大人一道留下。”杜台卿笑道,不待赵隆答应,便转头对他带来的几个人道:“你们几个,都听崔都头差遣。”
赵隆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略觉意外。但他也管不了杜台卿,目送着曲英和崔都头率兵纵马离去,便策马四顾,打量周边
的地形。
大宋自太祖以来,苦心经营河北防线。大体上,是以雄州以西的保州为中心,在保州以西,真定府以北,一面广植榆树、柳树,一面禁止
百姓伐树,而以塘渠为辅。这个策略至仁宗皇帝时,便已卓有成效。大宋在这个地区种了数亿株树,时日既久,合抱之木交络翳塞,除了刻意
留出来的道路,大部分地区都不利骑兵通行,而这些留出来的道路,有时只能供一两骑通行。而在保州以(东),东至雄州、霸州、沧州一带
,则以塘渠为主,植树为辅。利用这一带的凹陷洼地,沟通河渠,经营了一道由无数个纵十余里、宽二十余里的塘泊、水田构成的总长达八百
余宋里的塘泊防线。但这道防线有其天然的弱点,至绍圣之时,许多的地方水浅,并没有成形,而冬日结成坚冰,旱时又根本无水。至于植树
之策,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