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6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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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宋里的塘泊防线。但这道防线有其天然的弱点,至绍圣之时,许多的地方水浅,并没有成形,而冬日结成坚冰,旱时又根本无水。至于植树
之策,雄州曾经屡次发生宋朝植树,契丹人趁夜入境,半个晚上将树砍得干干净净的事情。而树林要长成保州、定州、真定一带的规模,至少
要几十年,因此,雄州境内,一直没有那样成规模的树林。而且,雄州还有一个天然的弱点,大宋河北地区最重要的官道,就通往雄州。虽然
这条官道至雄州就绕了个弯西向容城,但是这些年来宋辽通商,商旅们不愿意绕道,往往从雄州直接往白沟驿渡河,因为这能省下两三天的路
程,于是此事开始屡禁不止,后来便习以为常。从白沟驿至雄州这三四十里,不知不觉间,竟形成了一条宽可容两辆马车通行的道路。至于白
沟沿岸的柳树、道路旁边的榆树,除了供行人歇荫外,在军事上是毫无价值(的)。'2'
这时候正是四月,赵隆的四周,稻禾方绿,田中水深——如果有足够兵力的话,这的确是可以限制辽国骑兵运动的有利地形。只是他回视
身后的那条这十几年间被人踩车碾出来的土路,不由得暗暗叫苦。
三四十里路,辽军先锋,一日可至雄州城下。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去看他身边的十个亲兵。虽然这些亲兵,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但毕竟从未见过战阵。此时一个个都是表情麻木、
动作僵硬,还有几个人骑在马上,小腿竟然在不停的发抖。
他就要靠着这些人,来守卫雄州。
河北沿边诸镇,政治意义莫重于保州——那里是大宋皇帝祖宗陵墓所在;而军事意义则莫重于雄州——雄州之治所,便(是)在五代时赫
赫有名的瓦桥关——但它的重要性更重于过去的瓦桥关,因为如今雄州一旦被攻破,则辽人便等于占据了河北官道而无后顾之忧。雄州以南,
君子馆不足守,河间府可以绕过,可以说越过雄州,就是北京大名府!
虽然,雄州其实也是可以绕过的。
如果辽人敢把雄州的宋军当成死人的话。
而实际上,他们还真这么干过!一部宋辽交战史,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部辽军把沿边军州城寨里的宋军当死人的战史。仁宗以前,二三
十万宋军分散在数十座城寨当中,守城有余而野战无能,就是河朔禁军最强盛的时期,除了定州大阵等少数地区外,他们绝大部分城寨中的兵
力,也少于几乎是任何一支单独活动的辽军。
至于现在,就更不用提了,整编禁军后,河朔军队裁减了三分之二,如今总共也就十万人马出头,而在百年无战事后,战斗力根本无法与
立国之初的强兵劲卒相提并论。枢密院又将主力后撤至大名府防线……
赵隆不知道具体兵力分布,但他知道,他们武卫二军的防区,竟然包括雄州、霸州、莫州、沧州、清州、信安军、保定军一共五州两军之
地!他们总共也就五个营一万五千人而已,居然有七个军州要守卫!至于西线的飞武一军,防区更是包括定州、保州、祈州、深州、广信、安
肃、顺安、永宁四州四军之地!总共不到三万禁军,就已占了河朔禁军快三分之一的兵力,要集中起来,也许还有模有样,但分散在这十五个
军州的平原之上防守……
赵隆看着他的部下,他还真没有什么底气说辽军这次不敢这么做。
但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了,这十五个军州后面,除了东西的河间府、真定府各有一只马军,永静军还有一点校阅厢军外,赵、冀、刑、恩
、德、博、棣、滨这八州之地,就只能靠巡捕来抵抗辽军了……
不远处的烽火台,狼烟已经燃了起来。
曲英已经做了他的事。
再想这些也没用!赵隆望着那熊熊狼烟,脑子里突然转过一个念头,大声喊道:“大伙都下马!”
“赵大人?”所有的人都诧异的转过头来望着他。
赵隆却已经笑着下了马:“让马也歇歇。把弓都摘下来,大伙别看那么多辽狗,先来的,也就是百十号人。他们来送死,咱们不好意思不
成全他们。你们这几个人,虽然骑着马,可说到底也是步军。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在马上射箭,咱们下来招呼辽狗!”
杜台卿愣住了,“赵大人,你要和他们接锋?”
赵隆点了点头,笑道:“这个巴掌宽的白沟河,一箭便可射到对岸。他们想这么便宜就搭好浮桥,真当我们河朔无人么?”
杜台卿的脸一下子红了,“好!下官便听赵大人差遣!”
“大伙听好了。”赵隆伸手指着右边水田旁的一片小树林,“留四五匹马在这里,咱们所有的人都去那林子里藏好,给马衔了枚,莫露了
行迹。那儿看得见河对岸的动静,待会听我号令行事!”
“是!”众人轰然答应了。
赵隆总算是满意的看到,这次他的亲兵们没搞砸什么。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卸下了五匹马的绺鞍,任由那几匹战马在官道边啃着草。又小
心翼翼的牵了余上的马,才藏进那小树林没多久,便听到对岸传来一阵马蹄声。
杜台卿眼力好,隔着树林望去——果然不出赵隆所料,来的的确是辽军的拦子军'3'。也果然如赵隆所说,只有“百十号人”——不过,
他随便数了数,便几乎惊声叫出声来:“远探拦子军!”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饭桶”——这是早该想到的事,一面目瞪口呆的望向赵隆,却发现赵隆正朝自己笑着眨了眨眼。
他忍不住悄悄走到赵隆旁边,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赵大人,你早就知道了吧?”
赵隆笑着点点头。
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想让我们这十个人与远探拦子军交锋?!”
“不错!”
“这厮疯了!”杜台卿几乎要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宋朝的武官,但凡去过一天朱仙镇,都不可能不知道,远探拦子军是由辽**中万里
挑一选出来(的)剽悍之兵!而且,人人都知道,远探拦子军出现在哪里,辽军的先锋军就出现在哪里,辽军的主力也就出现在哪里!
但是他是护营虞侯,他的职责是阻止主将后退,他可不想被这些西军的蠢物笑话了,他狠狠的瞪了赵隆一眼,咬牙道:“好胆量!”
赵隆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亲兵,压着嗓子道:“我第一回碰到西夏人,也是这样的。没事,放了第一箭就好了。等下只要跟着我
,跟平时训练没两样。看我放箭才放。”
说完,转过头,再看对岸——辽军已经到了白沟河边。
白沟河的渡口,一直是由宋人经营的。这边渡口的人,早已跑得没影没踪,但一只渡船还停在河边。赵隆心里懊恼的叫了一声——刚刚竟
然忘记了把这船砸沉了。
此时,这只辽军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都是黑衣黑甲,到了河边,也不喧嚣,只有三四个看起来是头领模样的人,策马走近,低声商议
着什么。一面说,一面还有人伸手朝这边指点,显然是在说这边的渡船与几匹无人看管的好马。
赵隆顿时警觉起来,他已经感觉到比起他以前遇到过的敌人来说,这次的敌人,经验更加丰富,纪律更加严明——如果是他以前遇到的西
夏人或者西南夷,早就不顾一切的跳进河里,游了过来。
但这一次,那些辽军商议了一会,只有十个人脱了衣甲,牵马跳进河中——马上看起来还驮了东西,多半是架设浮桥之类用的。余下的辽
军,已然下马,张弓搭箭,明显是在掩护同伴。
“辽狗!”赵隆不由低声骂了一句,他知道计不能售,无法再犹豫,一把牵过马来,纵身上马,大喊一声“杀!”策马冲出树林。杜台卿
与众亲兵也纷纷上马,大吼着跟着冲出来。
迎接他们的,是自白沟北岸,射过来的一阵箭雨。一个亲兵冲得太猛,被辽军一箭射中左眼,顿时贯脑而死,在赵隆身边堕下马来。赵隆
一面引弓还击,一同不断的大声喊道:“列阵!列阵!”终于没让余下的亲兵全部冲进辽军的箭雨之中。
一名渡河的辽军从南岸探出头来,被杜台卿看见,一箭射去,吓得咕咚一声,又缩下河中。一名辽军想要强行上岸,被几个亲兵乱箭射死
……但马上,又有二十名辽军冒着箭雨跳进河中,他们用衣袍包好弓箭,放在马背上,想要强行渡河。
“罢了!”赵隆知道他已经无能为力。掩护着几个亲兵重新上了马鞍,又将战死亲兵的尸首驮上了马后,终于恨声命令道:“撤回雄州!”
'1'注:即兵部尚书,《周礼》官称。后文的“大司寇”、“刑书”则是刑部尚书的别称,“礼书”是礼部尚书之简称。
'2'注:讽刺的是,真实历史上,北宋苦心经营的这道防线,在实战中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因为真宗以前,防线并没有成形。而到徽、钦
时,因为政冶(**),这树寨塘泊又被宋人自己给荒废了。这防线最终没给金兵南下造成麻烦,反倒是金朝末年,雄莫一带的塘泊,起到了
部分限制蒙古骑兵深入的作用。
'3'注:拦子军乃是辽军斥侯部队之名,负责侦察、传递军情等事务。一般由五人或者十人一队组成。后文的远探拦子军则是当辽军大举
出兵时,选择军中精锐组成的先遣侦察部队,数量皆在百人之上。
第三卷 燕云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熊罴百万临危堞(三之全)第三卷 燕云
“契丹人过阴山?”章?只觉得喉咙发干,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又问道:“王兄知道是谁领兵么?”
王师宜尴尬地笑了笑,道:“这倒不曾听说。”实际上是他听到这个消息后过于兴奋,竟忘记打听这至关重要的事情了。他毕竟也是堂堂的骁骑军副都指挥使,这么丢脸的事情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
“此乃辽主一石二鸟之计。”章?想了一会,忽然说道。
“此话怎讲?”王师宜对章?一向非常佩服,连忙向前倾了倾身子,问道。
章?笑了笑,吩咐亲兵将桌上清理开来,然后将一个茶杯扣在桌子的西北角,道:“此乃阴山。”又在茶杯之西南放了一根筷子,“此乃河套、黄河。”又在更远的西面与南面各扣上两只茶杯盖,道:“此兴庆府与夏州。”
他一面摆置一面介绍,一幅简陋的西夏形势图便展现在王师宜面前。
“王兄请看,契丹出阴山,与我平夏之军隔黄河、荒漠相望,正所谓‘可望而不可及’者。以吾军之力,断不可能穿越大漠,北渡黄河而与契丹交战。然契丹一旦占据水草丰美之河套,南可下大漠牵制吾军,西可由‘直路’抵兴庆府,或盟或战,其权皆在契丹。辽国君臣能出此策,实不可轻视。此举一则投石问路,试图朝廷之反应;二则牵制我军,让我军与夏人都弄不清虚实。”章?一面面皱眉望着桌子上的“地形图”,若有所思。
王师宜自上次出丑后,便偷偷恶补西夏之风土人情课,这次倒也听明白了章?所说的内容,章?所谓的“直路”,指是由兴庆府通往辽国临潢府的一条驿道。这条驿道从兴庆府渡过黄河后一路向东北而行,经十二个驿站,以一条几近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