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太无赖-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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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本草纲目》记载,玉兰:玉兰花未发时,苞如小桃子,有毛,故名侯桃。初发如笔头,北人呼为木笔。其花最早,南人呼为迎春。味幸、温、无毒。
——《济世医报》
当日寅时,帝崩。城中寺观鸣钟,官民皆摘冠缨、服素缟、行斋戒。新帝即位后,大刀阔斧的斩除朝中文官一脉的势力,三朝元老秋相告老辞官,失了主心骨的文官派犹如散沙再难重拾往日辉煌;武将派一再提陟,官至从一品吏、刑部尚书,推翻了开朝来文官压政的局面。
时年三十九,改国号:丰裕。
严寒渐渐逼退,空气中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古朴肃静的院中空荡,墙角一树玉兰摇曳,花香清幽。只听得‘吱呀’一声,镂雕砌鸾的院门被推开,走进名身形修长的男人来。
男人的眉眼出落的异常精致,如画般绝伦。身着质地精细的白绢纱纹袍,金丝绞边滚了圈绒绒的雪狐毛,贵气雍容到了极点。他走上回廊,步履不急不缓好似闲庭漫步,径自便往廊院深处那扇紧闭的房门处走去。
哒—哒—哒
轻轻的落子声于房内响起,眉目如画的男人唇畔带笑,也不急着进房,就这么隔门朗声道:“十六倒是好兴致,天才刚亮便下起棋来了。”
门内并无人应声,就连那落子的声音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平缓沉稳得紧。
男人也不介意对方的无视,淡然一笑后便推门而入。
入目处先是套做工不菲的紫檀木桌椅,以精细的刀工雕刻出了栩栩如生的鸾凤和鸣。屋内弥漫着股淡淡的茴香味,仅着中衣的俊逸男人一手执棋谱,一手捻子,眉目轻锁似乎是在考虑下一步怎么走。与刚进门的贵气公子相比较,眼前的男人明显多出几分斯文清朗,不过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的俊脸却让他看起来有些孱弱。
突然打开的房门带进一阵凛冽的寒风,男人冷不丁一颤,手中黑子滑落棋盘。
“十六,这步可走差了啊。”贵公子浅浅笑着,抬指捻起粒雪白无暇的白子一放,顷刻便吃了棋盘上大半的黑子。
男人仍是不言,却失了下棋的兴致,沉默着将棋子一一收进棋盒。
“怎么?不想理九哥?”贵公子见他此举兴味更浓,美眸稍稍眯起,他扬唇,“今日秋相与朕辞官,现在该是带着似水离开皇城了吧。”
“真是可惜呐,原本多么好的一对儿璧人。”
男人毫无反应,好似他的脸上只剩下那抹似笑非笑的冷淡,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撼动他半分。
“前些日子顾家那丫头也嫁出去了,是镇国将军麾下的副将,据说待她挺好。不过婚礼当日镇国将军也和朕说年事已高想退居幕后了。”
他说着,忽而一笑,“朝中这回可是大换血。旧的一班重臣全都辞官,看来是打算将机会让给年轻的一辈了。”
男人抬头,却仍旧沉默。平静无波的凤目淡淡注视着他,云浅风轻。
将机会让给年轻的一辈?呵,恐怕是担心不斩草除根会后患无穷吧!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换掉了他所有的暗桩势力,决势之干脆利落着实让人佩服。
果真不愧是他的九哥!
对上男人的视线,贵公子微翘唇角,眉眼稍弯,“啊,对了,还有小椒”他意味深长的顿语,在感觉男人的神色有微妙转变时才缓缓续道:“苏叶和苏泽兰也辞了官,估计这几日便打算回济世县了。”
“苏家那位五小姐,定是会留下的吧。”男人长睫微垂,语气不咸不淡,“蛊毒未解,帝上放心让她离开?”
“呵呵若不是当日见着十六失态的摸样,九哥倒真是看不出,十六你是在意着小椒的。”恍似回味,贵公子啧然轻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日男人的举止来。
他那一贯沉稳淡定从来都是浅谈温和的十六弟,首回在外人面前失魂怔态,更甚至差点撞上了刀尖口。
男人眉眼一凝,凤目含着些许疾厉扫去,却在后者故意的忽视中失了气势。贵公子完全不觉对方的转变,只自顾自道:“一直用这法子压制小椒体内的蛊毒也不是办法,他们打算去外面看看。”
诚然梵景的蛊术高超,但说不准会有超越他的人存在,那小椒解蛊的机率就更多了一些。
男人的眸中忽然闪过一抹悔责,微垂长睫掩住内心的涩然,他又恢复了原先的沉默,低头拾缀起残棋来。
贵公子斜睨了他一眼,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拢了拢衣袖,轻抚着自己齐整的衣角道:“似水在湖心小亭等你,好歹也是自小一并长大的,便卖十六个面子,让你们见上一面。”
男人手下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他的视线满含嘲讽,“见上一面?”
——真不知是谁将他软禁于此与世隔绝?
贵公子坦然一笑,将一侧的浅青色狐裘拿起,披在了男人身上,“让女人等可不是个好习惯,十六还是快些去吧。”
男人看了他一眼,不言一发的起身。迈出院门时恰巧吹过一阵穿堂风,他微眯了凤目,感受着凛冽寒风吹在脸上的冰凉,满心落寞。
陆卿言独自一人来到了湖心小亭。
亭中早有人等候,听到声响回头,露出张娴静温婉的俏脸来。她眉目深蹙,眼角眉梢都透着股浅浅的忧愁。陆卿言见状,不着痕迹的逸出声叹息,“似水。”
秋似水在见到陆卿言之时,鼻尖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卿言。”
话一出口,已然哽咽。
自几个月前温卿良即位陆卿言被软禁后,他们便再未见过面。可是现在好不容易见了面,却意味着再次的别离
陆卿言被突然扑入怀中的柔软身体撞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起先先是一惊,继而便是苦笑,“似水别这样。”
他轻拍着她的肩,想将她扶起,可奈后者不愿,怎么都不愿放手。
“卿言卿言”她一连迭声的唤着他,声音透着不甘与哀怨,就这般一声声、一句句的唤着他,反反复复。
面对着这样的她,陆卿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做,于是只得再次叹气。
——真的。
——似水,你别这样
其实在先帝驾崩的那一日,陆卿言整天都是恍惚难觅神思的。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在暗中积聚势力等待着这一天,但事情真的发生的那刻,他却还是有股难以言喻的闷痛在心头炸开。
——那是自小疼他护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啊!
犹记小时候,身体孱弱常常缠绵病榻的十三哥就一直很疼他,虽每天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十三哥都会教他习字认书、抚琴下棋
他在文字方面的造诣,全是由十三哥一手教习的。
他记得当时还年幼的他很喜欢缠着十三哥,就算是天天与他呆在房里也不会觉得无趣,因为十三哥永远都会有许多许多新奇的东西给他玩。
可是后来后来他渐渐长大、渐渐地也就与十三哥疏远了起来
认真说起来,疏远的原因他已忘却,但就是从那时起,他对权力有了渴望。
他想做太子、想做储君、想成为下一任的帝上!
——他有了野心
可是现在现在九哥成了下一任的帝上,而且还是十三哥亲自下诏立帝。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就觉得闷闷的、还时不时伴随着抽痛。忍不住抚胸,他修眉微蹙,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为什么会觉得被背叛了?
“十六,以你十三哥的身体是撑不住这江山社稷的,所以你要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尽你所能的辅佐他,别让其它人占了便宜。”脑海深处突然传出熟悉的女声,虽柔美却满含阴郁。
陆卿言猛地一颤,漆黑如点漆的瞳眸骤缩,神色怔忪。
这声音是
是母妃的?
可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何没有丝毫的印象了?
他修眉深锁,开始仔细回顾往昔。
是了,似乎就是因为听到这句话,他就开始慢慢的拉拢众臣。先是借由似水的关系与秋相走近、再是独身前往镇国将军的麾下,吸引他的注意
当时他的想法很单纯,听母妃的话,尽己所能的收拢一切可收拢的势力,为日后十三哥即位做铺垫。
但是但是尚且年幼的他又如何能抗拒得了权力的诱惑?
——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也能清楚的认知到权力的美好,他便突然的、莫名其妙的就沦陷了。就跟罂粟一样,初尝飘飘欲仙,继而便上瘾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明里是打着为十三哥招兵买马,暗地里却开始悄悄设计布局。
他不知道他的母妃清不清楚他的转变,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不管吸纳了多少权力想过多少计谋,都无法让他满足了。
那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仅在吞噬着周围的人,也毫不留情的吞噬了自己。
所以走到今日这步田地,他也无法去怪十三哥。
陆卿言勾唇,却露出抹凄楚的涩笑来。
无法去怪十三哥将帝位传给了九哥
是他先背叛的。
所以只能接受对待背叛者的惩罚。
他没有怨言,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九哥即位后没杀他,已是最大的宽容,所以就算被软禁再不能离开房门一步,他也毫无怨尤。
——可是,似水不行
“别这样,似水。”陆卿言眉眼带笑,却透着股抹不开的愁绪,“秋相只你一个独女,若你留下,他又该如何自处?”
失足落水见真情
据《本草纲目》记载,狐:形似小黄狗,而鼻尖尾大,全不似狸。狐南北皆有之,北方最多。有黄、黑、白三种,色者尤稀。味甘、温、无毒。
——《济世医报》
虽然她没说出心中的想法,但熟知她如陆卿言,自是明了。
他与她一同长大、一同度过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又怎会不互相了解?
她想留在他身边。纵使他败了、被软禁宫中一角,她仍旧无怨无悔。她的心意很简单,她爱着他,那么不管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上还是阶下囚,她都愿意伴他身侧永不离开!
她秋似水不爱则已,若真是爱上了,那上穷碧落下黄泉,她绝不说半个不字!
她跟定了他!
——可是不行的啊
陆卿言在心中无声的摇头。他已经害她失去尊贵身份便为平民,又如何能再让她这后半生都囚于自己身边?囚于这深宫冷院之中?
“你和我不一样。我身侧无人,自是怎样都可以,可你不行。你还有父母需侍奉,又如何能说走就走?”
就算有兄弟姐妹,离开一个也会挂心难以释怀,又何况她是独女?!
“我”秋似水欲言,却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
他说得都是事实。
况且,父亲也绝不会同意她留下。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愿离开他,真的真的不愿!
他是她幼年时便爱恋着的人,经过了这么长的相伴与扶持,他们一点点的扩大势力、一次次的与九王爷斗局,可是现在现在却要两相散
她无法接受这么久的相恋是这个结果!也不能就此与他分开!
“卿言,若你愿意,我们可以从头来过的。”秋似水抓着他的袍袖,温婉小脸透着期待,“新帝即位了又如何?我们还是可以将势力收入囊中,卷土重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陆卿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