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男儿-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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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佛,保佑你平安呢。”
罗保国这样说,爱东也是非常地相信。他双手合十,把石佛捧在手心,默默地念叨几句,又找出最精致的一张素笺将石佛包裹起来,珍藏到了他的三抽桌的最里面。那边本来有一本日记,现在他把日记翻出来,很想记录一下这杂乱又浓烈的情绪,但是想而又想之后,居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只好又把日记给锁上了。
第二日的清晨,爱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尖声地叫骂道:“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混蛋,居然敢来俺家偷东西呀!”
爱东家坐落在东阳河村的北半部,大门口正对着一条河沟,出门顺着河沿向西南方向走五十多米,有道缓坡下去,就能涉过小河,到达村子的南半部。小河沿的南岸是一片很大的空地,正对着爱东家的,是一处磨坊,现在没人管理,前后都开着大大的门,可以一眼看到中间的那盘大石磨,有谁愿意用的,只管去用就好。因为在下沙村那边已经有了电磨坊,那石磨基本就成了一个摆设。
磨坊的东边便是以前常常搭设戏台的地方,现在依旧是东阳河的乡亲们活动的中心。所有的新闻都要在这里进行交流,当然,有人想要发布任何的消息,最好也是来这儿,喊上一嗓子,半天工夫,全东阳河的人,就都知道了。
母亲当时正在院子里扫地,父亲在院子里喂鸡,听到有人在河对岸叫嚷,父亲就对母亲说:“听着像咱三妗子的声音呢,你出去瞧瞧。”
父亲说的“三妗子”,就是刘老三的老婆。爱东在房里听到了,心里暗想:“活该呢,叫你那么小气,这回被人偷了。”又想:“说不定是昨晚跟踪刘海的那个男人偷的呢。”想到这里,爱东觉得自己宛若有了神通一般,把一切都看得如此清晰,啥也逃不过他的一双眼睛。
7、7。野地里的爱情(2)
爱东走出家门的时候,刘老三的老婆还在那里叫骂不休,一大群人围着她,看着她在那里指天划地,把自家受过的许多委屈一一地陈列出来,控诉一番。
懒得理睬这群人,爱东拐个弯,径直向着改云家走去。穿过改云家去上学,至少能节省五分钟的时间——今天罗保国要去上学呢,真恨不得立即飞去学校里。
一进改云家的大门,正巧改云挎了个筐子,急匆匆地向外奔。
爱东把头一低,尽量避免这个疯疯癫癫的闺女,一如既往的,改云既没有梳头,更没有洗脸,水红的小褂早就污秽不堪,千层底的小布鞋顶破了鞋尖,干脆变成了她的拖鞋,整天趿拉着来来去去。
改云有两个姐姐,然后是两个妹妹,最后才是她家的小弟弟。儿女众多,生活的压力令改云的父亲绝望不已,他痛恨田里无穷无尽的劳作,为了生存,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好歹打理一下,结果是,他家的麦田里草比麦苗高,地瓜秧也永远细细弱弱的,如同他家里的子女。改云的父亲一得了机会便要喝酒,或者蜷在村里磨坊前边抽烟扯淡,改云的母亲更是累得有些绝望,每天里愁眉苦脸地忙碌不已,越忙越绝望,越绝望越是忙不完,就整天唉声叹气的。
改云却是不一样的,她大胆泼辣,心眼儿又多,经常带领妹妹弟弟出去淘气,占了别家便宜就欢天喜地,占不到便宜就要把别人骂个狗血淋头,若是吃到一点点亏,全村人便别想安宁了,好好的日子非得让她给搅和得天翻地覆。
“刘老三家被人偷了,嘻嘻,你听说了吗?”改云本是急慌慌地向外跑,见了爱东,赶紧向他报告“好消息”。
爱东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快步向前走。院子里有几只鸡,也有鸭和鹅,散落着四处觅食。爱东假装很认真地欣赏那只鸡冠很大的白底碎花的大公鸡,不去搭理改云。
“死爱东!娘娘腔……呸!”
改云受了冷落,自然很是生气,骂了一句,还觉不过瘾,跺一下脚,猛地冲着爱东跑过去,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爱东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知道改云要发动进攻了,本想快跑两步,没想到改云冲刺的速度又有所提高,还没来得及逃跑呢,就被改云推倒了。
“你!”
爱东扑楞爬起身来,恨得牙根发痒,紧紧攥了两只拳头,很想跟改云决斗一场。刚才被推倒的时候,两只手垫了地,现在麻生生的。然而,爱东终于还是没有采取行动。
那年,改云18岁,身体已经完全发育成熟,胳膊粗、腿粗、力气很大。爱东16岁,也已经开始了发育,但是依旧细胳膊细腿,眼睛又有点儿近视,没戴眼镜,却总得眯缝着眼睛看人,总之,打起架来,不是改云的对手。
“张改云,你等着!”
爱东恶狠狠地说一句,撒腿就跑了。
改云从小到大欺负爱东,也感觉甚是没有新意,但她还是照例撂下一句话:“死爱东,娘娘腔,呸!”
罗保国终究还是没有去上课。
上午四节课,终于没有出现,到了中午,爱东他们是不回家的,吃的是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到了下午,罗保国还是没有出现。爱东从原来那满满的期盼,变成了一种由衷的愤怒:“为什么,要骗俺?”
罗保国作为一个“坏学生”,历来喜欢迟到早退、打架斗殴,在学校里又经常顶撞老师、欺凌同学,像他这种人,说的话,可信吗?
当然不可信!
然而爱东终究还是忍不住,一放学,他就急匆匆地往回奔,闫老师在后面喊了他一声,他也权当没听见,他一心里想的,就是要找罗保国问个明白:为什么没去上学?
到了罗保国家的西瓜地,正巧罗保国的大哥推了满满一车西瓜要出去卖。在阳河大桥东边,有一条公路沿着阳河向南北方向延伸,向南就到凤凰山下的凤凰水库,向北能到七里铺乡。在东阳河村与七里铺之间,坐落着几家工厂,有佛光制衣厂、火柴厂、五金厂、棉纺厂等,其中,佛光制衣厂规模最大,因此,那边的丁字路口就称作“佛光路口”,爱东的母亲、保国的大哥,都是把自家的农产品运到那边去卖的。
保国的父亲认出了爱东,就对他说:“老师又让你找保国吧?那小子去县里栽树苗了,说是不上学了,咋说也不听呢。”
“哦……”
爱东答应一声,心中感觉甚是懊恼,当着保国父亲和大哥的面,又不敢表现出来,垂了头往家走。走着走着,离河边越来越近,低头捡了一块鹅卵石,狠狠地丢进了水里,“咚”,溅起老高一个水花。
“你骗俺!”
爱东用力捡起更大的一块鹅卵石,激起更大的一个水花,呵,心里好受了一点儿。于是他捡了一大堆的鹅卵石,一路走,一路往河里扔,到了阳河桥上的时候,扔得更是过瘾,因为距离高,会激起来更大的水花呢。
习惯性地再次走进了改云家,爱东忽地想起来早上刚被改云给欺负了。是这个该死的改云让自己一天不痛快呢!
“若是她敢再碰俺一小手指头,俺就跟她拼了!”
爱东这样想着,死死地盯着改云,随时准备寻衅滋事。
那改云正在坐在一张小矮桌前糊火柴盒,这是火柴厂派出来的手工活,附近几个村子有很多人都做这些活路的。
改云显然不喜欢干这个,只见她悄悄地拿出一个亮晶晶的发夹,摆弄一番,又小心地扣自己稀落落的辫子上比划一下,很想找个镜子照一照,四下把眼睛一瞄,注意到爱东正在盯着她看,赶紧把发夹藏了起来,低头专心地糊火柴盒了。
“咦,我看这个发夹很像大婶子的嘛。”
爱东说的“大婶子”就是刘海的媳妇。按照惯例,刘海的母亲宣布她家进了小偷,乡亲们肯定要拥去她家里去安慰一番,像改云这么喜欢凑热闹的,当然会冲在前面,至于有没有顺手牵羊,当然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胡说!俺在供销社买的呢。”
“哼,供销社就在俺们学校旁边,俺都去过好几千遍了,也没见有这样的发夹卖,上次还听大婶子说,这是刘海叔在油田那边给她买的呢!”
改云乜他一眼,也不再继续分辩,反倒岔开话题,故意说:“刘老三那老婆,就一张嘴瞎咧咧,昨晚倒是进了小偷不假,就是把刘海叔屋里翻了一通,钱和东西都没少呢。”
“你进去一趟,东西就少了!”
爱东怒气冲冲,不断地进行挑衅,他现在很想找人干一架,比如,改云就是很好的一个对手。然而,他不喜欢主动出击,更希望能够进行正当防卫。可是改云死活不接他的茬,还是继续地分析案情:“大家都说呢,说不定,偷刘海叔的那个贼,就是在阳河边杀人的犯人,哦哟哟,家里进了贼,又没丢东西,又没伤人,得知足了吧。”
“肯定是那个杀人犯!”
爱东非常地肯定,因为他亲眼见到有个男人跟踪刘海来着,不过,像这么重要的线索,他才不会跟改云分享呢,他现在想找改云打一架。改云却安心地糊着火柴盒,又说:“嗯,俺也这么觉得。”
改云难得如此温柔,弄得爱东无计,只得悻悻离开。才要走,忽然改云叫住他,问道:“下沙村那个罗保国,是你同学,对吧?”
8、8。野地里的爱情(3)
满心里恨的,怨的,恰好是这个罗保国,冷不丁被改云提到这个名字,爱东禁不住身子震了一下——现在的罗保国,似乎已经变成了他心里的秘密,不准别人随便提起的。
“干嘛?”
爱东盯着改云,恶狠狠地问。现在,他不是想跟改云打一架那么简单了,他想把改云的小矮桌一脚踢翻,再把改云像块石头似的,远远地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改云可不管爱东在想些什么,她只关心自己关心的事情,更何况,爱东作为她的手下败将,惟有乖乖听话的份,反抗么?似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那罗保国,现在领着人在凤凰水库那边栽树苗子呢,上次俺听巧莲说,工钱派得还真不少,俺也想去,你下次见了他,帮俺问问……”
爱东没等她说完就,就一路小跑回家去了,气得改云在后面嗷嗷地骂他。
“凤凰水库那边……”应该不是太远,要不,下次去找找他?
爱东暗自盘算着,进了家门。平时,母亲这个时候应该是出去卖黄瓜了,今天却在厨房里忙活着,大屋里也满是人声,像是父亲请了什么人来喝酒。爱东悄悄躲进厨房,先问母亲:“谁来了?”
“你怎么才回来?”母亲见了他,立即帮他卸下书包,又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说:“你爹今天请了你的老师和校长来咱家呢。他们都来好久了,你咋才回来呢。”说完,就推着爱东进了大屋。
果然父亲请了校长、闫老师及其他的几位老师,又有村里的支书和村长,还有爱东的叔叔作陪,在那里喝酒呢。
“快快,爱东,来给你的老师敬酒。”
村长就是当年生产队的队长,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平常最喜热闹,永远是逢酒必到。
爱东瞅了父亲一眼,见他并不反对,就按照村长的意思,一一给校长、老师,以及支书、村长敬了酒,才拿着书包回到自己房间里,开始写作业。
有了这么的老师、长辈在隔壁,爱东再也不敢去想罗保国了,他努力集中精神来完成自己的作业,同时,也竖着耳朵来听听长辈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