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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行尸综合症-第9部分

小说: 行尸综合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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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我的人生并不算特别坎坷,虽然继母总是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但家庭也算完满。
  
  只是我并不喜欢和人说话,觉得很累,又不擅开口。
  
  身边的人常常觉得我并不像普通人一样正常而更加疏远,似乎我应该难过,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日积月累地,或许是因为太过寂寞,身体里竟然形成了一个新的我,我这才有点危机感,但他比我更不正常。
  
  他很悲观又懦弱,常常觉得快死了,那些负面的情绪积在我的身体里,导致我也有点困扰。虽然我很看不起他,但可惜的是,我们是一体的,连赶走他都没有办法。
  
  我的沉默仿佛成了他的武器,我感受到了他在逐渐壮大,却也越来越害怕。
  
  他害怕死亡,害怕阳光,害怕身边所有的东西,包括我,却想要吞噬我。
  
  这自然不可能,但我还是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我知道,我这样的人被旁人认为是有点病态的,而他的不正常趋向更加严重,他甚至开始觉得他已经死亡,而不巧的是他那具尸体还有感知。
  
  我越来越受不了他,厌倦与他共存,而家里人也更受不了我。
  
  我也识趣,何必相看两生厌,不如各自解脱。
  
  我在冬日的街头流浪,徘徊于最阴暗的街角。
  
  人的生命真是很顽强的东西,即使我疲惫至斯,却依然存活,生命逐渐枯竭,却从未干涸。
  
  暗巷里面有家小小的铺子,做的生意不干不净,老板却是个好人,他有时候会带我吃饭,换衣。我顺从又麻木。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久都还在游荡,即使离死神越来越近,我都没有投入他的怀抱。
  
  冥冥中有力量在指引着我,我不知道我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我遇到他。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是在巷子口,他莫名其妙地蹲下来看我,然后竟然用树枝戳我……
  
  我不喜欢和人接触,就一直把他当做空气。他也失去了兴趣,然后走了。
  
  当天晚上下了暴雨,雨点砸在身上几乎能砸出印记。
  
  我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是白天的那人,他径直向我走来,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心里叹气,心想他好奇心太重,真不是件好事。
  
  迫不得已跟他说了几句话,让他别管我,喉咙痛的厉害。
  
  说了什么,内容记不清了,但却是我第一次和人说那么多话。
  
  可能那个时候他已经对我来说,是与众不同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跟我回家。”
  
  我愣愣地看着,觉得他是十足的疯子,但他的眼睛却像玻璃珠子一样澈透。
  
  内心有种渴望迫使我答应,但理智却阻止,我竟然开始挣扎,然后摇摆不定。
  
  最后竟然就仍由他背起我,带我回家。
  
  真是疯了,这个世界。
  
  恍惚间察觉到身体泡在热水里面,舒服得像是要融化掉,他抚摸擦拭着我的身体,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慢慢浮起来。
  
  那种举动,是叫做温柔吧。
  
  我想了一会儿,舒服得睡着了。
  
  实在是这种感觉太好,我不得不离开。
  
  谁知道那疯子追了过来,说会对我好什么的。
  
  我问他为什么,他的回答很奇怪,又显得他很单纯,很可爱的样子。
  
  像是有一只手在心里面悄悄拨弄着,又有什么莫名的情愫在滋生。
  
  我觉得触动,第一次有一个人想要养着我,尽管一天前还是素昧平生。
  
  我心想反正时间真的不多了,或许是时候可以放纵,于是我同意了,靠着他,慢慢跟着他走。
  
  看着他的狂喜神色,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对不起一个人,原来是要遭到报应的。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
  
  整晚意识不清,身体快坏掉了一样,被侵占,被夺据,而这似乎持续了很久。
  
  再醒来已经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听他说已经过了一周。
  
  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再回到这纷繁的世间,心里却空荡得像是没有血肉。
  
  不知那种茫然的感觉是不是惶惑,我终于被自己完整地驱逐。而也知道,真正到了这一天,便已经时日无多。
  
  不像预料的那样全是解脱,我终究是俗人,不安在心里翻涌而上。
  
  我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该拒绝他的,可是我没有。
  
  真的,很对不起他了。
  
  他问我是不是有多重人格,我想了想,点了头。
  
  我怕他会丢弃我,但他没有,而我便更放不下。
  
  这样真的很不好,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对我比以前更好。
  
  生活就像装在盒子里的巧克力糖,不仅不知道下一次打开会看到什么,而且竟然变得丰富的有了滋味起来。
  
  这应该说是好事,我却变得越来越害怕,敏感,又不舍。
  
  每一天都像在峭壁上度过,而峭壁四周开满鲜花。
  
  几天后,他送了我一只绒布兔子。
  
  我几乎觉得震惊,那一刹那唤起我记忆中最深的印象。
  
  我想起很多年以前读过的童话,讲的也是一只绒布兔子。
  
  那只绒布兔子是男孩心爱的玩具,尽管历经年岁,变得破烂不堪,男孩却始终珍爱。然而在男孩生病后,医生说他身边所有的玩具都得被烧掉,包括它。它等待被焚烧的时候竟然掉下眼泪,唤出精灵,把它变成了真正的兔子。
  
  美好的开端,童话的结局。
  
  然而我始终记得却的是,尽管它一直催眠自己它是真的兔子,但当它在森林里遇到一群真的兔子时,他才知道什么是真实。并不像它只能一动不动,它们会呼吸,会跳跃,会有自己的感觉,而它只能告诉自己,那男孩说过,它是真的。
  
  我总会有种和那只兔子同病相怜的冲动,同样迷失于真与假的边缘,不一样的是,它有那个男孩。
  
  但我很喜欢他送给我的兔子,可爱又纯真的样子。
  
  他像我的男孩一样,让我有了些微的期待。
  
  他从来没有辜负我,我试探地看了他的日记,赤着脚偷偷踏过他的过往。
  
  他却没有责备我,我问他为什么,但我却知道,他是真的在乎我。
  
  那天晚上,他都是抱着我入睡,身上有普通人的温暖的体温,让我忍不住靠近,而他反手回抱住我。
  
  在惊异的同时,又窃喜。而喜悦越盛,悲哀会比其盛过百倍。
  
  他会推我出去走动,傍晚的城市像融进了吉卜力的漫画,美好又虚幻。
  
  而我发现,我对这世界却越来越留恋。
  
  这真是不好。
  
  又过了很多天,可能更久,他再一次苏醒。
  
  我没有控制住他,他痛苦到连我都为之可怜的地步,很难想象全身血液干涸会是怎样一种状态,而他就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恍惚间觉得灵魂飘起来,挂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割破皮肤,殷红的液体从体内淌出。
  
  那似乎是一种尖锐又迟钝的快感。
  
  白色红色的影子交叠着残存于记忆中,一切景象变得模糊。
  
  我猛地睁开眼,天花板很高,四周雪白无瑕。
  
  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原来已重返人间。
  
  迟钝地看着身边的一切,觉得身体不会动了一样。
  
  过了一会,护士进来,看到我醒转,惊讶地叫来医生。
  
  然后,他也进来。
  
  他憔悴得有点过分,眼窝很深,苍白的脸上青色的眼圈就格外明显突出的颧骨显得突兀,又令人心疼。
  
  丝丝缕缕的感情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紧密地包裹,扼紧了的疼痛。
  
  那似乎是思念。
  
  只是我再无法说服自己再去拖累他。
  
  我清晰地记得,我对他说抱歉,对他说我不该这样。一直冷静得不像自己,甚至想要对他笑一笑,嘴角的神经却都好像坏死了。
  
  明明早就下过一万遍的决心要这样做了,可是为什么就算这么容易地说出口,想象起来却那样难?
  
  我说完便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却止不住地想要去看,飞快地瞄了一眼,他面色很淡,带着化不开的疲倦,却不知是否掩饰着些什么。
  
  我从那一眼中看不出什么,他比我想象的平静很多。
  
  我告诉自己这是好事,他越不在乎便越值得庆幸,只是我控制不住心脏,它偷偷地泛着疼。
  
  他一步步地向外走,背影消瘦。
  
  我失神地望着窗外。
  
  要再也见不到了。
  
  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反复地焦灼不安,如一只困兽,无路可寻。
  
  他快走出去了,再不做点什么就再也没机会了。
  
  挣扎的时候心里又突然生出些小小的期待,或许还可以最后看他几眼。
  
  拼命地思考起来,终于又找到一个借口,我想我都没有和他道别,于是默许自己轻声叫住他。
  
  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回过头来。
  
  我惊异地看到他眼睛很湿,眼中有一种深刻的快要流泪的绝望。
  
  我刹那想放弃所有的坚持,但我只是看着他。
  
  我们中间似乎有看不见的阻隔,我只能看着他而无法言语,过了很久有一滴水珠从他的眼眶里面突然地滚出来。
  
  我愣住。
  
  绑在心上的藤蔓一瞬间全都勒紧,快被绞成碎片的错觉,痛到无法呼吸,心中一片空茫。
  
  他的泪纵横在脸上,狼狈地后退,还是用口型对我说了再见。
  
  再也不见吗?
  
  我突然无法忍耐,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外跑。
  
  我在洗手间截住了他,看到他茫然的一塌糊涂的脸,竟觉得有些天真。
  
  “怎么了?”我问,莫名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会哭泣的原因。
  
  他顽固地说没事。
  
  “我看到你流眼泪。”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他这么说,很冷淡,不管是语气还是内容。
  
  我哑然,他的冷淡击碎我所剩不多的勇气。
  
  我小心地说:“谈一谈吧。”
  
  他还是顺从了我,一如既往。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话,大抵是我的一些过往,我的病症,还有我的歉意,那是我欠他的解释。
  
  说完了,然后,我静静地等待着,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他却没有,我只好站起来,亲手割断与他的联系,轻声道:“对不起,再见。”
  
  听见他用极细微的声音说:“再坐一会吧。”
  
  我又迷惑起来,不知那是否算不舍。
  
  我看到他伸出手指,又缩回。
  
  我看到他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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