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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花落无声by 元谋人-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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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门并没有关严。 

  就这样,慢慢打开了一条缝。 

  周祖望本能向里面看过去,那景象映入视网膜後,大脑一瞬间,完全空白。 

  这是什麽地方?这是什麽地方? 

  这难道就是寒生的家吗? 

  焦黑的地板和墙壁,还有家具的残骸。陈旧的火灼痕迹,空气里好像还带著淡淡的焦味。 

  他像是受到什麽蛊惑,慢慢往屋子里走进去。 

  连接一个长方空间和门厅的是一个“大洞”,门早已荡然无存,连旁边的墙体也是崩落後粗糙修复的。那空间从格局来判断很可能是厨房,里部分地方还粘著些面目焦黑的墙砖,更多的地方,看得出是後来随便粉刷了一遍,掩盖原来的惨象。有的水管两截十分明显,一段红蓝线的PVC管和原来的淡黄色管子格格不入,准备接出水龙头的地方都被闷严了,一看就没有使用过。 

  虽然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但余留下来的残迹,依然传递著当年惨象的讯息。 

  这不像是一个家。这倒像是一个爆炸现场。而且是,胡乱修整了一下便被放弃的爆炸现场。 

  周祖望呆呆望著,思维僵滞,牙关不由自主地格格响起来。浑身发冷,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冷什麽。 

  正在这时,他听到身後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祖望…” 

  他回头,看见应该去了别处的狄寒生站在没有门的厨房门口。 

  寒生还是在X城分手时的样子。只是神情惊愕莫名,眼里还有一丝以往从来没有显露过的慌张。 

  配上这里诡异的景象,竟有些奇异的凄凉。 

  周祖望看著不知道说什麽好的对方,只觉得有什麽堵在喉头。心口闷痛,不知道是什麽毛病,不发泄掉是一定不行的。 

  他深吸了口气,轻声说:“寒生,你好。” 

  四周静悄悄的,白天日头大,小区里少有人活动。听到他开口说话,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开始是惊讶,而後浮起了一丝惊喜,和一点点残留的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狄寒生才象是刚回过神来:“祖望,你能讲话了?…真是太好了。”语气有些干巴。因为周祖望的声音自然流畅,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恢复。 

  周祖望点点头,道:“是啊。” 

  狄寒生又笑了笑,“怎麽会到这里来的?” 

  他的语气有些伪装随意的不自然。周祖望有些疑惑的想,为什麽以前自己就从来注意不到他话语掩盖下的那些真实呢?他遮掩的技巧,明明很烂。 

  他盯著那人半垂的眼睛,有些残忍地不让对方继续逃避下去:“那这里是怎麽弄成这样的呢?” 

  寒生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他低下头,沙哑著嗓音道:“是…意外,煤气瓶爆炸…” 

  周祖望见他这个样子,几乎不忍心追问下去。 

  印象里的寒生一直只有阳光的面孔。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再看到,那个面具般的,只是用来讨好他、安慰他的笑容。 

  他走近,有些犹豫,但终究没有再反悔。 

  伸手圈住寒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周祖望低声说:“就这样十多年都没动过这里麽?” 

  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紧紧抱住。寒生把下巴靠在他颈窝里,含糊地点了点头。 

  周祖望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不过,即使他一点都不自恋,也能确认,那个人肯定是高兴得不相信现在的一刻是真实的。 

  他有些无奈地想,寒生这些年总给他造成一种错觉,就是不管怎麽样,他都还是会爱他。能有这种感觉其实不坏,於是他总是默许寒生执迷不悟,却自私地不愿予以回应。 

  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热热的,也许是他在颤抖,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周祖望又补了一句:“不要一个人来这里了。” 

  依然是一声敷衍般的回答:“嗯──”对方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周祖望心里又酸又痛,不知道是什麽感觉。 

  当年在省城,曾经发生过一次惨烈的煤气爆炸事件。他看到这个爆炸的样子,就想起了来这里念中学以後听到的这则传闻。是在安全教育时有人无意间说起的。一女拧开液化罐企图自杀,後来其母回家来时,闻到煤气味便开灯查看。谁知道因为空气里煤气浓度过高,电火花引爆…女子当场死亡,而她母亲,则在送到医院以後也不治身亡。 

  寒生仍然想瞒著他,仍然什麽也不愿意告诉他。 

  也许是他觉得自己不知道比较好。也许自己真的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可以说一句“我们回去吧”,然後带他离开这个地方;把房间重新装修过,掩盖掉爆炸的痕迹。寒生呆在这里睹物思人思得像个鬼一样,可见不是好事,他妈妈和外婆如果泉下有知,必然也不乐见;然後什麽都不问他,就像以前那样子过下去。 

  他只是受不了这种感觉。他被爱,却不被信任,不被依赖。 

  然而说到底,他也没有做过什麽可以让对方无所顾忌无话不说的事。 

  忽然,听到把脸埋在他肩头的人发出闷闷的声音:“祖望,我想和你说些事。不过很无聊的,你可以不要听。” 

  周祖望呆了呆,而後才反应过来,拍拍他的背脊学著寒生刚才的腔调说:“嗯──” 

  寒生冷不防听他这一声,微微弯起嘴角笑了一下,脸上不安的神色稍微减退了些。 

  最里面的房间收拾得比较干净,看到居然还摆了床铺褥子,周祖望心里气他自己折腾自己,忍不住说:“你还住这里?那外面怎麽还让它那个样子?连门都不关好。” 

  寒生赔笑道:“门大概是买饭回来的时候顺手带得不够用力,没碰上,这里民风淳朴,没事啦。你也知道我不会烧饭,厨房坏著就坏著,你看厕所是修好了的呀。” 

  周祖望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家里那只电炉是谁弄来的?斐斐的早饭不全是买的吧?你原来不会烧饭,只是害怕煤气炉子和火,对不对?” 

  狄寒生干笑著,看著他,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房间的角落里放著个冰箱。天气有些热,这里又没装空调,周祖望随手打开来看,想找找有没有什麽解暑的东西。结果里面除了一盒牛奶一包烟熏火腿之外,满满塞著的啤酒。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狄寒生讪讪的,不知道应该怎麽解释。 

  周祖望轻轻叹了口气,拿了两罐出来,说:“少喝点也就算了。” 

  没椅子,两个人只好在床沿上坐著。 

  安静的过了一会儿,狄寒生说:“我是私生子,就是非婚生子。这事没什麽光彩的,所以原来一直不想提。” 

  周祖望闻言似笑非笑地应道:“不相干的人,自然不用说给他听。” 

  狄寒生背上寒毛竖起,心知祖望是恼火了,忙解释道:“祖望,和我无关的人,我不在乎他们怎麽想。但有的时候…” 

  周祖望见他认真起来,又有些心疼,拍拍他肩膀,说:“我知道的。然後呢?” 

  狄寒生灌了一口冰水,好像这才想起来要做什麽。他仰起脸望著天花板,“嗯”了一声,仿佛是陷入了远久的回忆里。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 

  “简单来讲,就是我妈是个美女画家,少年出道,在国际上得几个小奖,一幅能卖几千美金的那种小明星──因为有人捧她,我的生理父亲。後面的事理所当然,因为自觉才华得人赏识,我妈对他死心塌地一心一意。 

  但是即使在生出我这个儿子之後,她也无法得到那个富豪之家的承认。 

  她怀我就是为了要挟,但很可惜,就算我是男的也没用,我满月时那男人结婚,娶了和他门当户对的女人,和她断绝往来。我妈自此绝望,回到家乡洛镇,从此精神逐渐崩溃。家中一切靠外婆打点。後来在我小学3年级时出了一些事,只得搬家,最终落脚省城。 

  她时时发作,外婆不承认她有精神问题,也不舍得送她去治疗,只能自己看著她。但我初三那一年,她出奇平静。我考上了省一中,我以为否极泰来,家会变好。当时我想我会上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我可以赚钱,外婆不用那麽辛苦。我甚至想著高中就可以兼职。” 

  狄寒生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支著额头静了半晌。 

  “但她在7月29号那天一个人在家,开了煤气。” 

  周祖望只觉得心脏顿时紧缩起来。狄寒生从来不说的过去,竟是这样的悲惨。 

  难怪他不愿意提起。 

  “然後外婆回家,闻到很重的煤气味,她开灯,於是爆炸。” 

  寒生恍惚地注视著前方,手指神经质地抽动著,轻触著易拉罐体。他脸上的表情是平淡的,但也可以说是莫大哀伤後的麻木不仁。 

  “如果我和外婆一起进屋就好了。也许不会去开灯,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死掉。” 

  他买了食物回来,看到的是消防车和救护车。人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巨大的爆炸声震断了这一片居民的神经,即使是没有被殃及到的地方也有惊慌失措的人流在乱蹿。 

  救护人员忙著把人往车上运。现场一片混乱,消防队在灭火,警察才刚刚赶到。他没有任何阻碍地挤到最前面,就那样看著他面目全非的亲人从面前抬过。 

  之後他看到无数遍,在梦里。 

  这房子是用外婆的保险金买下的。反正发生过这种惨祸的房子屋主也没指望能租卖,因此价格不高,他还能剩了些钱作为自己日後的生活费。虽然到大学就要靠打工攒学费和生活费了。那个远房舅舅只是名义上的监护人,事实上完全指望不上他。他也不想扮可怜去乞讨他人的同情。 

  那个时候以为会锥心刺骨一辈子的痛,後来也慢慢被时间抹平。 

  他妈妈是凉薄的人,肯放在心口痛一辈子的,从来不是亲人。他想,他或许是像极了他的妈妈。 

  过去的一点一滴,从脑海深处浮上来。 

  “其实我妈非常讨厌我,只有外婆真正待我好。她死了就算了,为什麽要把外婆也带走?”他絮絮地抱怨著,眼圈儿有些红。 

  周祖望看著像恢复到儿童时期,皱著眉向他诉苦的寒生,心里也闷闷的,劝说道:“不会的。你妈妈不会讨厌你的。妈妈不喜欢你就不会生下你了。不要这麽说了,你明明心里不是这麽想的。” 

  寒生固执地摇著头:“她生下我就是为了多一个筹码,谁知道人家不买账。我是活生生的耻辱,她天天打骂我。” 

  “但她一直没有丢掉你啊。” 

  寒生闻言,低声说:“我想如果不是外婆,她早就丢掉我了。老实告诉你,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搬家,是因为我和人打架。” 

  “你…和人打架?”周祖望明显意外。印象里寒生并不是一个喜欢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嗯,平时一直骂我是‘野种’的几个,我一时气不过就和他们打起来了。都伤得很厉害。我断了肋骨住在医院里,她来看了一眼,大概以为我还昏迷著,於是说了句‘怎麽不真死了’,其实我都听到了。”寒生状似无谓地撇了撇嘴角,“不过我估计她也不介意我听到,她从来没有掩饰过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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