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地老天荒-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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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儿呆坐在地上,看到插在他后背上的簪子嚎啕大哭:“哥哥,哥哥!你流血了,哥哥,母妃,萍姑姑,哥哥在流血啊!啊,来人啊,快来人,萍姑姑,你快来……”
“习儿,别哭!快拉我起来!我们离开……”话音未落,弟弟再一次被推翻在地,他艰难的从地上撑起胳膊,后背却被一脚踩住,那个被称作母妃的已经疯掉的女人,那个生了他却不知道如何养他的女人,赤红着眼踏在他的后背,拔下他背上的簪子便要再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在那簪子刺下了来的一瞬,他猛地撑起身将她掀开,簪子掉在地上,母妃伸手便要去捡。
死也不能让她拿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过去,紧紧将簪子抓在手里,母妃扑了空,将他的手又又咬,他不松手,看向弟弟:“习儿快跑,去找萍姑姑,快跑!听哥哥的话,快去!”
可是那个从小最听他的话的弟弟已经被吓傻,呆坐在地上看着母妃又抓又打自己的哥哥。
无论如何也不能松开手,他死死的撰着那枚发簪,那上面朵朵嵌金雕琢的牡丹花那样咯手,那花瓣深深陷进肉里。此后,他这一生都厌极了牡丹。
彼时,扒不开他的手,气极了的母妃站起身,用脚狠狠踩在她的右手上。
“踩死你!我杀了你、杀了你这没用的东西!哈哈,哈哈哈……”母妃一边笑一边一下下狠狠踩在他的右手腕上,手腕上的痛渐渐盖过后背,从剧痛到麻木,他已没有任何感觉,耳边只有母妃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大笑。
死了也好,不用再忍受母妃的歇斯底里,父皇的厌恶,和这宫中人的嘲讽,可是若他死了,弟弟该怎么办,他死了,母妃只有去折磨弟弟,习儿还那么小,那么瘦弱。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又睁开眼,翻身抓住母妃的脚,将她扳倒在地,自己也仰面躺在地上喘气,后背簌簌冒着血,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眼见母妃抬起脚朝他脸上踏了下来,他闭上眼再也无力反抗,然后砰地一声过后,一个重重的东西压在了他身上,他睁开眼,视线被大片大片的血红色遮挡,透过漫天的血光,他看到了满脸惊恐的弟弟,他手上抱着一个盆栽,那么大,几乎有他一半高了,他竟也抱的动。他将母妃从身上推下去,虚弱的喊道:“习儿,你别怕,来,到哥哥这儿来……”
黑暗袭来之前,他看到的是扔下盆栽大哭着向他跑来的弟弟,他口中大喊着哥哥,左耳还在渗着血。
醒来时是在一片黑暗中,他躺在一个瑟瑟发抖的怀里,他挣扎着爬起来,靠在习儿的身上,拍拍他的头让他不要害怕。可是,要怎样安慰才能让他不怕,他自己也怕极了,身子又冷又疼,右手腕已经不能动一下,习儿用自己的外袍给他裹住后背,可他能感到身后是一片濡湿的。
他们被皇后下令关在了祠堂要他们对着祖先反省,明由是妄图弑母是为不孝,可是,若不是习儿砸了母妃,他们便会被母妃杀死,那被关在这里的就是母妃,理由是弑亲子,同样是不孝!而这样的理由,父皇竟然同意了,那个男人甚至没有传太医给他们先诊治伤口,父皇讨厌不孝顺的人,他知道,这件事后父皇只会更厌恶他们。
那时,他恨极了生下他们的母亲,还有那个被称为父皇,每年却只能见到几次面的男人,他那样疼爱大哥,却不肯分一点点的好给自己和习儿,别的宫的母妃都在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自己的母亲却在伤害。若不是萍姑姑花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贿赂了守卫,送了吃食和伤药进来,他与习儿怕是要死在那个君家祠堂里。当那个小丫鬟哽咽着将他和弟弟拥进怀里时,他终于哭出了声。
第二天,侍卫发现两名皇子昏死在祠堂里,禀报了皇上。那个男人终于下旨唤了太医,可到底延误了治疗,他失去右手,弟弟失去了左耳,在世人眼中身份高贵本该受尽荣宠的大君国的两名皇子俨然成了残废。
母妃已经痴傻,父皇想将他们交给其他妃子抚养,可是谁会爱护两个身有残疾不受宠爱的皇子,再也不会有人对他们好,父皇愧疚过一阵后便彻底的忘了他们。
没有了母妃的苦恼打骂,除了冷嘲热讽比以往更多,除了,他的皇姐皇兄当着他们的面叫习儿小聋子,叫他残废、废物。
习儿很长一段时间只肯说两个字,哥哥。
左手使不上力,他开始练习右手写字,右手拿物。他们不再去上书房上课,母妃的痴傻,父皇的遗忘,再没有人当他们是皇子,有时甚至需要靠着萍姑姑的接济而过活,他总是先让弟弟吃饱穿暖,然后再是自己,最后多余下来的才分给那个疯了的女人。
那时,他只是一味的恨,恨父皇的狠心,恨母妃的伤害,恨皇后恶毒,恨那些嘲讽捉弄过他们的人,他恨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人来保护自己和弟弟。他想杀了那些人,可他太弱小,没有力气报仇,何况他还残了一只手,若不是还有习儿,他很多次想自暴自弃的死掉。
在宫里从没有人教过他如何保护自己,好在,也不会有人再来谋害两个不受宠又残了的皇子。他几乎以为这样的日子要过一辈子,直到不久后,他遇到了那个小女孩。
自那件事之后,弟弟隔三差五便会生病,大夫说是惊恐过度所致。这一次已经两日未能睁眼,他熬了药,掰开习儿的嘴灌了进去。许是药有效,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嘴唇蠕动,他凑过听到他用微弱的声音喊他哥哥。
哥哥,我想吃荔枝糕。
荔枝糕,那是父皇专赏给大皇兄君亦澈享用的糕点。
习儿口中低低喃喃的念的都是荔枝糕三个字,轻轻握住他的手说,哥哥,我听萍姑姑说大皇兄和五皇兄也没有亲母妃的,可是为什么父皇喜欢他们却不喜欢我们,哥哥,我觉得我快死了,可是我好想尝尝荔枝糕的味道……
他答不出口,只能紧紧握住弟弟的手。
习儿转过脸,忽然笑起来,他小声说,哥哥,你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一定会夸我……那天我去找萍姑姑,在宫里遇到大皇兄,我假装没看见他,他在后面喊我我没理,他很生气,叫侍卫把我抓住,他揪我的耳朵叫我承认我是小聋子,我不说话,他又把荔枝糕拿出来说只要我承认我是小聋子,就把他的荔枝糕都给我吃,可是我没有说,还对他吐了一口口水,他气的把荔枝糕扔在地上,说是赏狗吃的,他以为我会捡,可是我没有捡……
哥哥,习儿是不是很有骨气?
原来他脸上的巴掌印是这么来的,君亦衍心狠狠揪起来,这些话习儿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不该让他出去的,若是他,遇上那些人,起码跑的快一些。
“习儿最有骨气,你快点好起来,跟哥哥一起练武,练武功你身体就会好,以后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
习儿摇摇头,缓缓流下了眼泪,口中喃喃道:哥哥,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不是聋子对不对?我听的到的,我……我只是不想理他,哥哥,我也不想练武,我快死了,没有力气练武了,可是我现在好想吃荔枝糕,哥哥,哥哥,习儿想吃一块荔枝糕再死……
他擦掉眼泪哽咽着说好,荔枝糕哥哥会让你吃到,哥哥也一定不会让你死,习儿,你等着,等哥哥给你拿荔枝糕来!乖,你睡一觉,醒了就又荔枝糕吃了。
习儿轻轻咂巴了一下嘴,安心地闭上了眼,嘴角还挂着笑,那么可爱那么乖巧。
出生在这个皇宫里,这里是他的家,在这里他有皇祖母,有父皇有母妃,有皇兄皇姐,可他们都不是她的亲人,他所拥有的只有一个习儿,一个弟弟。习儿是他活下去的意念,而荔枝糕是让习儿睁开眼睛的意念,不管多难,他也要给他弄到。
萍姑姑如今在太妃宫里当差,今日是董太妃寿辰,不光太后皇帝宫嫔,连一些朝臣也携了家眷来贺寿。萍姑姑忙的抽不开身,即便抽的开身,又到哪里去给他找荔枝糕来呢,她也不过是个丫鬟。
他蹲在御膳房外的矮墙下,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找到个空隙混进糕点房,满案的点心他不知哪一种才是荔枝糕,只好每样都拿了一块,他匆匆往回赶,从御花园的小路上经过时遇到了二皇姐君亦瑶,她身后跟着一众千金小姐,他将糕点兜在衣服里,躲进树丛后,却被一个眼尖的婢子看见。
被抓出来前,他把糕点扔在花丛里。那名婢子一口咬定他偷了东西,侍卫将他上下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有搜到,那婢子又说一定是把赃物藏起来了,二皇姐君亦瑶一向乐的看笑话,放任那刁钻的婢女吩咐侍卫搜园子,他心里焦急,搜出来他被打一顿事小,糕点没了习儿怎么办,出来之前他对习儿说过,要他等着他的。
叫他意外的是,侍卫们搜园结果一无所获,君亦瑶悻悻的斥骂了那小婢几句便率众小姐离开。他跑到那花丛下,包裹真的已经不在那里,他正着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软的声音。
“你在找这个?”
他一惊回过头去,一个身穿翠绿色的锦缎夹袄的小女孩子站在花丛旁,她手中抱着的正是刚刚情急之下抛在这里的包裹。
“还我!”他恶狠狠的伸手就要去夺,小女孩皱眉,觉得他很无理,将包裹背到身后,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道:“你想怎样?交给君亦瑶让她治我的罪?好巴结公主?”
那小女孩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将包裹往他手上一丢,眉也不皱也下道:“还你。”
“越嚣张的人死的越惨,我用得着讨好一个没脑子的人?”
他先一愣,然后大吃一惊,这小女孩人还没那花丛高,看起来比他还要小,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衣着华贵,却不似宫中打扮,应是哪位大臣带进宫见世面的,所以他将她当成了君亦瑶的跟班。
讷讷了半天才记得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以为……”他还未说完小女孩已转过身,顺着小路走了,那矮矮小小的背影走的极稳当,步伐慢悠悠的,一点也不像个六七岁的孩童。
怪人,他拍拍包裹上的尘土,转身刚走出两步,迎面冲出四名侍卫将他团团围住。他把包裹放进衣服里,心里想着如论如何也要把糕点带回去,因为这些侍卫分明就是在这里守着逮他的人,只希望那小女孩已经走远了不要被自己连累。
果然另一头君亦瑶在那名小婢带领下折了回来。走到近处,她嫌恶了看了一眼他涨鼓鼓的衣服道:“母妃说的没错,贱民果然是生贱民的,即便生在皇宫也脱不去下作的本质!来人,把这个偷东西的贼拖下去打!”
“等等!”一个清软的声音响起,预备逃跑的君亦衍一分神,双臂已被抓住,来人矮矮小小,穿着绿色的小夹袄,竟是刚才的那个小女孩又折了回来。
“他不是贼!”小女孩走到近处也不对君亦瑶施礼,径直对那几名侍卫道:“放了他。”
“你是谁?”君亦瑶皱眉道:“他分明就是贼,赃物都在他衣服里呢!你再管闲事本公主连你一起治罪!”身旁的小婢忙拉拉她耳语道:“这个小丫头刚刚似乎坐在太妃娘娘身边,公主还是不要得罪她……”
“岂有此理,本公主还会怕了一个贱民!”君亦瑶狠狠剜了她一眼,指着君亦衍道:“你说他不是贼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他怀里的糕点。我在这里赏花,肚子饿了,才吩咐这个小奴才去帮我去取一些回来的。”小女孩边说边走到君亦衍身边一本正经道:“你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