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之风雨夺嫡路-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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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面具,黑漆漆的与夜色融为一体,然而,却是因了身边一丛一丛的火花,竟衍生出了俊挺之感。
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般伸出手指,揭下了那一张令人恐惧的昆仑奴面具,从此,便心甘情愿地拔去身上的羽翼,伏缩在了这令人窒息的宫中,与他风雨相携,却也是在一分一分地算计着他,一次一次地放手博弈,赌的便是他对她的爱,只是,这一局接着一局下来,他能剩给她的真心究竟还有多少?她却是不得而知。
萧皇贵妃站在世安街上,身边穿梭而过的是脸上漾着欢快神色的少年少女,她一步一步地走着,身上繁复的十二幅湘水拖裙逶迤在地上,窸窸窣窣地身上落了些东西,她抬起手指在暗紫色的衣袖上捻了一些,却是细碎的灰尘,空中绽放开绚丽多姿的烟火,开成一朵大红的牡丹花,间或夹杂着几缕暗金色,慢慢的,牡丹花便在最绚烂的时候枯萎在夜幕中,她只觉得脸上有些烙疼的感觉,凑近了就着灯笼中的火烛看,才知道原来,之前落在身上的竟是这烟花枯败之后的躯体,再如何绚烂的花都要萎落在地,她按着眉心,看着身边的人群因为这靓丽的烟火而露出会心的愉悦,自己却是孑然一人踽踽独行,她转了个头,却看见花灯焰火之下,一个明媚的少女伸出手,指尖碰触在一枚光滑的昆仑奴面具之上,身旁,一盏一盏燃灯衬得世安街外月如霜,黝黑的面具被一点一点地揭起,然而,藏在后方却不是那一张斜眉入鬓的脸,而是一团黑气,纠结成一只遒劲有力的手,瞬间将女子年轻的身子攫获住,“燕燕,为什么要欺骗孤?为什么要欺骗孤?……为什么……为什么……”质问声声声入耳,如魔音般蚀骨,再也挥不去。
烟火还在不停地绽放在空中,打开层层幢幢的花瓣,绿色的、橘色的、银色的、紫色的……迭出不穷,所有的人都在欢呼,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年轻娇媚女子在苦苦地挣扎。烟火燃后的灰烬却是一点一点地打在萧皇贵妃的身子上,发出灼热的疼痛感,然而她的脚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也无法迈开一步,就这般看着年轻的自己被黑色的烟雾吞噬,而她的身子也被灰烬给掩埋,烟火完美地谢幕,人群又来来往往地在身边走过,终于,灰烬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华贵的十二幅湘水裙拖被火星子溅到,燃成灰烬紧紧地缠绕着她,只余一片黑阒。
萧皇贵妃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还是如稠汁般的浓郁黑色,化不开,一团一团地迎面而来,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瞬间,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黑夜还是黑夜,只是没有了令人绝望的黑气。睡意却是一点也无,萧皇贵妃索性起了身,靠在枕子上,一点一点地回忆起了那个上元节,当时还是少年的凤临梧藏在一枚昆仑奴面具之下对着自己嘻笑晏晏,面皮白净,眸色黑地不掺染一丝杂质,然而,却不是爹爹口中的良人,只因,彼时的凤临梧根本不是继任天子的人选,可是她却是爱着他的笑容,是那么地纯净,梨涡微现,直直地闪了她的神思。
她哭也哭过,闹也闹过,然而,却是人小势单,爹爹总是虎着脸,根本就不关心她究竟喜欢的是谁,直到某一天,他成了太子,而她也终于如愿盖上了红盖头,成为了太子侧妃。
洞房花烛夜,他解开她的盖头,少年直直地看着她,眸色黑地不掺染一丝杂质,徐徐图图地绽放开一个笑容,梨涡微现,红衣少年和上元节世安街花灯焰火之下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原本应该是欢欢乐乐喝着合卺酒的她却是泪如雨下,然而,心中却是开心,总觉得上苍还是垂怜她的,将心底刻着的少年送到了她的面前。完完整整,丝毫不差,只除了五天后的吉时,他要迎娶他的太子妃,只除了,或许不久之后,他的身边会出现各式各样的女子,然后拥着他汗津津的身子,即使身子还是疼痛的,而脸上的笑意却是真真切切,因为这一刻,他和她结合在一起时,是完完整整拥有他的,不管是他的身,还是他的心,都烙刻着“萧燕燕”这三个字。
萧皇贵妃就这般拥着被衾,枯坐到天明,眼睑上现了两片青色的影子,祁帝下了早朝,按着习惯来到了紫宸宫时,却是看到了披发赤足的萧皇贵妃,呆呆地坐在床上,像是陷入了沉思似的,眼神专注地盯着一个地方,仿佛是要到天荒地老。
祁帝拥着她的身子坐在床沿上时,萧皇贵妃才反应过来,想要急急地施礼,却是被祁帝伸手止住了,他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燕燕,就这般陪孤坐一坐吧,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随意地坐在一起了?”
自从你登基成了高高在上的祁帝,而我则被册封为萧贵妃时,我们便不再如平凡夫妻那样能够共挽鹿车,行的永远都是君臣之礼,就连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自称时,还要在前面带上一个“臣”字。
然而这一番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当着祁帝的面吐出来的。
五十八,故人何处寻
祁帝也没有坐多久,便去了一言堂,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也没有露脸,倒是凤水問秀了一手的好活计,给萧皇贵妃捏脚垂肩,几个宫女直直恭喜“贵妃好福气”,听得萧皇贵妃内心一阵欢欣,于是便打赏一件一件地赐下去,一时间紫宸宫中热闹不堪。
“来,皇儿,你挨着母妃坐。”萧皇贵妃拍了拍身边的蒲团子。
凤水問依言撩起下摆。
那些个太监丫鬟们领了赏赐便走开了,连着琉舞也悄悄地退了下去,只是守在门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珐琅釉花瓶中插着的一支牡丹花,雍容华贵地开得肆意洋洒的模样。
“皇儿……”萧皇贵妃握着凤水問的手坚定有力,伏在他耳边将自己前一夜的所作所为一点一点和他说了,末了,才将最为中心的话道出“皇儿,此次幽王回五蕴城,便由你去迎他吧,就安置在墨玉行宫中。”
墨玉行宫位于五蕴城之外,凤水問听了,心下便明朗了很多,萧皇贵妃的意思便是早早地接了遇里,先将她安置在墨玉行宫,等幽王到了,自然便落入了她的手中,遇里不会在意幽王是不是真的在宫中,她在意的是自己亲手杀了他。
“难为母妃了,”凤水問眼圈微红,毕竟,在这个宫中,只有萧皇贵妃是真心敞开胸怀待着自己的,然而转念想了想,“母妃,倘若被父皇知晓了……”
“不必太过于担忧,”萧皇贵妃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逝者已逝,想来陛下不会太过于为难本宫,毕竟,我们之间还有二十年的情分,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本宫和陛下却有着数以千日的夫妻之情,皇儿且放宽心,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治好你的毒,其他的都不要去想。”
凤水問看着萧皇贵妃一脸淡然的样子,想来祁帝也不会太过为难萧氏,于是便放下了一半的心,陪着她聊了几句,看见萧皇贵妃有些精力不济的样子,便早早地告辞了。
凤水問写了一张条子,按着遇里当初和他所说的联系方式,在当初被掳走的地方埋下了,心下一片轻松。回宫时,他特意去了一趟青水巷李府,朱红色的门,六棱錾花门环,门口蹲着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扬武扬威的模样。他一时没有忍住,便走上前,拍了拍了门环,却是等了半饷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出来。
“这位公子,你是来李府寻人吗?”一个路人看着凤水問在唱着独角戏,便开口问了一声。
“是。”凤水問礼貌地朝着路人点了点头。
“唉,可惜了,可惜了,好好的一座李府,却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被一把大火烧尽,我听说里面八十一口人没有一个幸存,除了出门在外的老爷,唉,可惜了,可惜了……”
凤水問听见了,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这位老伯,你应该是说错了吧?”
“怎么会说错呢,就在两个月前,李府便着火了,那熊熊烈火啊,烧了整整三天呢,连扑都扑不灭……”
“怎么可能,老伯,你看,这扇这般亮堂,又怎么会有被火熏过的样子?”凤水問只是一个劲儿地否认着,心里却是凉了一片。
“那是因为这家老爷刚刚翻修过,不然怎么会这般崭新?”老者也不多说,只是将双手反剪在身后,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开,口中却是不住地嘟囔着“可惜了,可惜了……”
凤水問忘了自己是怎样坐上马车的,眼前满满的都是素素拥着一袭石青刻丝灰鼠大氅,露出一张小巧的脸,下巴尖尖的,被圈在丝绒之中。怎么会,就这般不见了?他浑浑噩噩脑中如一团乱麻越想越乱,秋相不过前脚出使墨蛟国,后脚李府便遭了火灾,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巧合,谢氏!凤水問将紧紧地握成拳,毫不怜惜地咂向坐垫,然而,手上的疼痛却是怎么也比不上内心的哀伤。
“醇塬,你说你的眼睛怎么能装得下这般多的小星星呢?我都快要被闪晕了。”
“苏醇塬,你要是再敢这样没脸没皮的,小心我以后就不要你了。”
“醇塬,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而你却被命运指给了我,我肯定在前世频频回眸,将脖子都拗断了,才换来今生与你相视而笑。”
“苏醇塬,连着分手这两个字都要女人来代劳的话,那只能说明那个男人着实软弱无能,你听着,从今天起,我白素素,和你一刀两断,带着你的温家大小姐离我远一些。”
“请问苏先生,有何贵干?”
“不要再说了,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苏醇塬,我不想再见到你。”
“苏醇塬,你这般和前女友拉拉扯扯纠缠不休干什么,不怕被别人笑话吗?”
素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飘散在他耳畔,蚀人心骨,每一个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切割着他的神经,痛入肺腑。凤水問捂着胸口,跌落在朱漆大门前,门环上的小兽冷冷地盯着他,仿佛在嘲笑着他的虚情假意。阿衝看到这个场景,想要来扶他一把,却是被一把摞开了,凤水問半跪在地面上,水泽绽在手指间,他黯哑着嗓子,双肩压抑地抖动着。
素素,我还未曾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就算你生了气,也要在我能看见你的地方生气,不然,我拿什么补偿你?不然,我又怎么补偿你?
凤水問觉得原本软乎乎的心脏有一块地方永远地生冷了下去,再也摸不到一丝一毫的热气。
良久之后,眼角的泪水渐渐地蒸发殆尽,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凤水問起了身,步履稳健,丝毫看不出之前一刻的崩溃。
凤水問一个翻身便上了马车,忽的便想起了那一天,手脚短小的素素却是爬的有些吃力,脚步便踉跄了一下,幸好眼明手快,伸手抓住了横杆,他翻身而上,却是没法子再看见素素拥着一袭石青刻丝灰鼠大氅,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坐在马车中的样子,心里又不由得一阵泛酸。
“回宫。”凤水問放下车帘子,强自忍着心里的伤痛,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阿衝跳上了马车,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马车帘子,却是不敢开口说一句话,于是便拿起马鞭挥了一下,骏马便撒开蹄子哒哒哒地跑动起来。
五十九,求仁得仁
这月,紫虬国似乎多灾多难,萧皇贵妃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祁帝,竟然从萧皇贵妃降到了燕妃,一时之间朝野间猜测纷纷,向着谢皇后与谢侯示好的官员却是多了起来。
封闭许久的皇陵迎入了幽王的棺椁,五蕴城挂起了白色的皤,每家每户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