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得之(父子)-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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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冷着脸,年轻的周重嘴角有一些上扬着,就像孙仁说的那样。但中年的他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嘴角总是下垂着,看来是这些年严肃惯了。周子知看着看着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这些年他也不怎么喜欢笑了,不知道嘴的形状会不会也跟着改变……
见周子知迟迟没有动静,周重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周子知连忙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你你你你……你好!”
周重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上下打量周子知。周子知前一刻还呆在家里,只穿着鹅黄色的体恤衫和天蓝色的短裤。大夏天里周重却正经八百地穿着黑色的呢绒裤,长袖白衬衫。
“跟着我做什么,大叔。”
一句大叔把周子知雷得遍体焦黑。的确,他已经不年轻了。四舍五入他已经算是三十的人了。可他在周重面前永远是个孩子,周重会在睡觉的时候给他掖被角,轻拍他的背。会在早上给他热一杯牛奶,帮他吹温了,叫他慢慢喝。
但其实……不止周重老了,他也不年轻了。
“我……”周子知热得头晕眼花,“同学你好,请问你能请我吃一顿饭吗?”周子知此刻只希望周重同情心泛滥。
周重又打量他一番,最终说:“好。”然后扭头就走。
周子知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学生食堂,用饭票买了两份儿饭,周重坐在周子知对面看他吃。解放前食堂的饭竟然比他上学的时候还要好吃!周子知大口朵颐。
“你是什么人?”
“我……我叫胡落!你呢?”
“周重。”周重冷冰冰地说。
亲耳听到面前这个年轻人说自己叫周重,周子知正式地震撼了一下,违和感十足。小声地说:“我明年想考这个学校,想来听听课……可是我到了这边,钱包和手机都丢了……”好久没编谎话,周子知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手机?”
“手……手续和证件什么的……”
“你是哪里来的?”
“南方来的。”
“听你说话像北方人。”
“我爸是北方人……”
两人陷入沉默,周子知以狂塞饭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去过派出所了么?”
“恩……他们让我等通知。”
周重又不说话了。周子知的心里在飙泪,大哥啊拜托你有点同情心拜托你收留我吧!
又过了许久,周重终于发话,“我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如果没处去可以先住我那里。”
周子知内心激荡,表面上做腼腆装,“那……那我就麻烦你几天了……等我证件拿回来……”
“恩。”
大哥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闷啊!说两句好听的行不行啊!
说,宝宝,不用担心,有爸爸在……
周子知浑身一阵恶寒。
跟周重来到他们寝室,寝室里光线昏暗却十分干净。八个上下铺的板儿床只有靠窗的一个在用。
床上铺着军绿色的床单,白枕头。枕边摆着一本书,书上放着一把眼镜。
周重指了指旁边的床,“我先拿被子给你铺着,你凑合睡。”
“恩……”周子知点点头,看周重忙活。
之后周重坐在书桌前看书,周子知坐在床上痴痴地看着。
周重突然转过头来,夕阳西下,窗前给周重的脸上打上了很凝重的逆光的阴影。有那么一刹那,周子知觉得这个人就是周重,就是他的爸爸……
“你不用温书吗?”
“啊?”
“准备高考,你不用温书吗?你的书呢?”
“啊,我是……先来了解一下情况。”
周重不再做声,突然起身,“去吃饭。”
周子知刚刚吃过,但周重没吃。只好乖乖跟着。
吃完饭后,从食堂回到宿舍,路过一个被高大的树木包围着的小小的人工湖。周重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坐在湖边。
周子知跟上,坐在他的身边。
这个人,年轻,健康,纯净如水……是他的爸爸,却又不像他的爸爸。周子知看着他,就觉得心中一阵阵难言的悸动,却找不到突破口,憋闷着无处发泄。
他是周重,所处的时间段不同,但他的确是周重。
是他爱了一辈子的人。
夜晚终于有了丝丝凉风。周子知的头发打理得利落,但他发质软,风一吹还是会飘动起来,蹭得脸颊痒。
周重看着他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将他的头发挽在了耳后。
番外 三十年 下
周子知握住他的手。
如果他再年轻十岁,仍旧停留在那个飞扬跋扈的年纪,此时此刻此人,是最好不过的光景。
可他的爸爸不在他的身边,他的心突然老了。
但无论如何,这个人是周重,周子知从骨子里爱他。
周重拉着周子知的手,顺便把他拉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向宿舍走去。
周重不多言语,周子知早已习惯。
平时是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此刻他怕说多了露馅儿,只好缄口不言。
关上昏暗的日光灯,皎洁的月光挥洒进来,反倒映衬得宿舍里亮堂了几分。知了仍旧聒噪地叫个不停,恼人。
他们头对头睡。
周子知突然想到,周重现在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不是那个成熟稳重的爸爸,甚至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他又何必那么小心翼翼?
头顶那边的呼吸声悠长平和,周子知撑起身子,把头探到周重那边,由上而下,二十厘米的间距,迷恋地注视着他。
月光把他的脸勾勒得像一幅画。他的玫瑰,含苞待放,娇娇欲滴。他的周重,他的爸爸……
周子知为之着迷。
慢慢地垂下了头,轻轻地拿嘴碰了周重的嘴唇。周重的下巴磕到了他的鼻尖。痒,心中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周重的双眼悠然张开。
近距离地看见一张倒挂在头顶上的脸,周重没有做惊讶的反应,而是伸出了双手,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将他压向自己,深吻。
他的唇舌间透着几分生涩,但是霸道,寸寸逼近。周子知好不容易脱了身,跳到床的另一头,狠狠地喘气。
周重也起身了,转过来看着慌乱不已的周子知。
“你你……你干什么!”周子知咽了下口水继续喘气,一只手颤抖着指着周重。
“应该是我问,你干什么吧。”周重如是回答。
周子知噎住。的确是他偷吻在先……
“你过来。”周重用毫不含糊的命令的语气对他说。
“呃……”周子知发现年轻的周重比他认识的周重强势多了,无法拒绝,心不甘情不愿地蠕动过去。
周重伸出手来,轻轻地摩挲周子知的下唇。
“你!你个小鬼!”周子知脸红了半边,一把打开周重的手。他发现小鬼这两个字一旦叫出口,爽快得不成。又趁热叫了两句,“小鬼,小鬼!”e
周重竟然笑了。
月光之下,蝉鸣为背景,年轻的周重,对他浅笑。
周子知被打得七零八落。
落荒而逃,将扑在床上的被子卷起来裹在身上,蒙头大睡。
第二天一早,周重已经梳洗完毕,居高临下地看着睡得毫无形象的周子知。
周子知一睁开眼就看到周重站在他的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神情十分专注。周子知心里有几分小得意,看来无论他是什么年龄,八岁十八岁二十八岁,无论周重是什么年龄,二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周重都无法不注视他。
起床洗漱,周重递给他一只新牙刷,周子知挤了些牙膏,突然听周重说:“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全家吃不饱饭,姐姐找到管牙膏,我们两个偷偷地挤着吃。”
周子知一时间愣在那里,他从未听过周重讲过以前的事儿。
“后来父亲偷渡到美国挣了大钱,把我们一家人接了过去。好日子没过两年,他就客死他乡。”
周子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手足无措地叼着牙刷。
周重伸出右手来在空中比划,“我,这样,像是总是在空中飘浮着,没有依托。”
周子知把牙刷从嘴里掏出来,一只手握住周重没有依托的手,“不会的……”
“你行吗?”周重问。
我行吗……
周子知皱皱眉,他行吗?他能不能成为周重的依托,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周重会创造一个新的生命,那个人叫周子知,襁褓之中单纯无知,慢慢地在他的庇护下长大,那个周子知行,而这个周子知不行。
周子知不作回答。握着他的手,继续刷牙。
周重上午没课,带着周子知在学校里转了一圈。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周子知边看边感慨,这就是周重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校园还没有那么大,走了一个多小时,就把整所学校都走遍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昨天来的那个小花园,周子知又看到了那棵冲天的杨树。
“你记得吗?有一次……”周子知笑着回头,看到那个人是周重,而又不是周重,突然哑然无声。
“恩?”周重表示不解。
有一次我爬上了这棵树,又不敢下来。等了很久你才来,见到你就往下跳,你手里还提着鸡蛋。你扔了鸡蛋,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后来我还哭了鼻子,你问我,我才说:鸡蛋都碎了,小鸡都死了……
这个周重,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这些记忆……
周子知一瞬间有些茫然失措,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恰好倚上大树。周重步步逼近,把周子知圈在他的手臂和大树之间的空隙中。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来做什么?”周重逼问。
“我……”周子知无处可逃。
“好,你不必回答。”没等周子知回答,一个吻压了下来。
周子知的手扣紧了树皮。树皮陷入指甲缝儿,生疼。
可疼痛抑制不住蒸腾而出的快|感。他早就已经,会因为周重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哪怕是一个眼神而动情,更别提一个深沉似海的吻。
他年轻,健康,美好,他处在最完美的年纪里。周子知克制不住自己被他吸引,而他不能爱他。他觉得如果他爱上了年轻的周重,就是对他爸爸的背叛。
周重的这个吻在加深。
“你……”
“叫我子知。”
“你不是叫胡落吗?”
“叫我子知……”
早上的时候天冷,周重给他找了长袖长裤穿着。此刻他亲自一颗颗地解开衬衫的纽扣。手伸了进来,拇指摩擦着他的脖颈。微凉。仍旧是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上面少了茧子,柔软平滑。
“子知……”
他又把吻烙在了那里。
周子知真的怕了。
周重的吻一路向下,快要吻到心脏。
“爸爸……”
心不能给你……
这颗心……
周子知推开了周重。
这颗心属于周重,属于我的爸爸。
我爱他,我爱你,并不是单纯地爱你……我爱你因我而变得温柔,我爱你二十多年来的百般呵护和纵容,爱你给我的二十年间点点滴滴的记忆,从牙牙学语的肉球儿,到今天事业有成,你在一旁关注着,一路鼓舞扶持。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必不可少。我爱你,首先是因为,你是我的爸爸……
周重怔怔地看着他。
周子知的眼角湿润了,他狠狠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
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
闷热,身边倚着的人更像是一尊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