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水殇作者:师承重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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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里西来自苏联国家政治保卫总局,是共产国际应周恩来的请求,派来对中共中央特科进行技术指导的。苏联国家政治保卫总局的前身就是鼎鼎大名的“契卡”,瓦里西精通多国语言,是盛名在外的“红狐”。
瓦里西是个很有傲气、很挑剔的人,据他自己说,他是俄国贵族的后裔。瓦里西来到苏区后,对中共中央特科的工作提出了不少颇有建设性的意见,但是,由瓦里西亲自教学的学生却屈指可数。
用他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真正合格的情报人员就是天边的鹰,而大多数人都是懦弱的兔子。
李然是瓦里西口中稀少的“鹰”,在瓦里西看来,郭笑天就是那只什么常识也没有的“兔子”。瓦里西刚指导郭笑天时,郭笑天可是吃尽了苦头的。
瓦里西很讲究原则,进行体能训练和格斗技巧训练的时候,是个从不动粗的人。郭笑天不能领会的时候,他最多就是骂几句。
随后,他基本上能耐着性子给郭笑天再示范一次。遇到郭笑天还不能领会的时候,他往往握紧了拳头,愤愤地在空中挥舞几下,或者干脆甩袖子走人。
郭笑天见识过瓦里西的铁拳,也见识过瓦里西的必杀技——小跑几步后,一个蹬腿在墙上借力,然后一个漂亮的回旋。据说,瓦里西的这种回旋,能把一头成年公熊的脖子给拧断!
郭笑天暗暗咋舌,也非常感激瓦里西的原则。毕竟,训练的时候,自己再笨,瓦里西都没有动过一个小手指头。
但是,让郭笑天始料未及的是,瓦里西在理论知识指导的时候,却会动粗。他痛恨郭笑天的东北口音,他说,作为一个情报工作者,保留着让人轻易知道自己出身的乡音,根本就是一种罪过。
一天,郭笑天在回答瓦里西问题的时候,一不小心又说了一句“俺”。瓦里西站在郭笑天身前,什么话也没说,一个反手,就这么硬生生的把郭笑天掼倒在地。
郭笑天在空中以一个完美的姿势后背着地,只觉得整个背部都不是自己的了,哼哧了很久才爬了起来。
吃了一次亏后,郭笑天学乖了,在以后的理论知识指导课上,回答问题的时候,必定小心翼翼的不与瓦里西面对面。这样,就算瓦里西发威,自己好歹还有点时间做点心理建设。
谁知,瓦里西的速度太惊人,有一次郭笑天又惹毛了瓦里西。郭笑天明明是站在他背后的,他竟然双手后伸,抓住郭笑天的双肩把他提了起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之后,郭笑天又一次哼哼唧唧的躺在了地上。
这些都不算什么,郭笑天是个旱鸭子,瓦里西给他上的第一堂野外体能训练课就是游泳,而且是连续四小时的不间断游泳。
旱鸭子郭笑天在水里拼命挣扎,而瓦里西是掐着点算的,不到关键时刻坚决不把郭笑天捞上来。郭笑天每一次沉到水底,被瓦里西捞上来时,瓦里西就用一种语言骂他一次。
郭笑天已经不记得瓦里西到底骂了多少种语言了,当瓦里西骂出“我CAO你他大爷的”的时候,郭笑天奄奄一息的纠正他:“伊万诺夫先生,应该是‘我CAO你大爷的’,或者是‘我CAO他大爷的’,你的人称用错了。”
瓦里西瞪大了灰蓝色的眼睛,修好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抖动着,终于,瓦里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从此以后,瓦里西对郭笑天和善了许多,郭笑天每每因为“没有常识”让瓦里西哭笑不得的时候,他都一改从前不屑一顾的神色,耐心的给郭笑天解释。
有的时候,瓦里西还亲昵的称呼郭笑天为“喜欢较真的孩子”。
李然工作很忙,一个月只有很少的几天时间给郭笑天指导,但是,就这短暂的几天,也让郭笑天受益匪浅。
郭笑天在绥芬河时,接触到的人除了乡邻就是日军和伪军,象李然这样的文武全才,对郭笑天来说,都是说书先生故事里才存在的人物。
能和这样的人拥有同样的信仰、拥有共同的目标,站在平等的起跑线上、以同志相称,郭笑天每每午夜梦回,都觉得自己如置身梦境。
郭笑天觉得,只有好好学习、尽快成长,才能报答李然的知遇之恩。在瑞金的日子,郭笑天象一张质地上乘的宣纸,热情地吸收着墨汁,等着自己成为一幅饱满的画作。
李然除了思想境界高、业务纯熟,眼光还很长远,梳理问题时,总是能做到从高处远瞻、从细节着手。他教给郭笑天一个分析情报的三段论:
“一、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外表看内在;
二、放宽心,跳出自己的圈子看问题;
三、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再归于简单化。”
郭笑天学得很快,没多久,李然就开始给他讲解中共中央的隐蔽战线,瓦里西也开始正式教授郭笑天,怎样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
郭笑天所接受的所有培训都是秘密的、一对一的,平时,郭笑天在瑞金苏维埃政府里担任一个乡级土地委员会的书记员。
中共中央是以土地革命起家的,经过这七八年来的实践,中共中央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土地革命路线和实施步骤。
中共中央在县、区、乡各级都建立了土地委员会,先组织调查土地和人口,划分阶级;然后,发动群众清理地主财产,焚毁田契、债约和帐簿,把牲畜、房屋分给贫雇家,现金和金银器交公。
再丈量土地,重新进行分配,公开宣布分配方案,插标定界,标签上写明田主、丘名、地名和面积。
几千年来,土地是百姓生活的基础,而土地革命使广大贫雇农政治上翻了身,经济上分到土地,生活上得到保证。这对普通百姓来说,意义是巨大的。
为了保卫胜利果实,分到田地的农民们积极参军参战,努力发展生产。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中共中央的土地政策,使得“共匪”在普通百姓心中的地位逐渐提高,同时,中共严格军纪,坚持群众路线,非常重视政治宣传工作,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支持。
与此同时,内忧外患的国民政府断断无法忍受中共日益坐大,面对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委员长却坚定的执行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既定政策。
委员长在各种会议及其他场合一再说:“日本是藓疥之疾,共匪才是心腹之患”,“不消灭赤匪,则不能御侮”,“安内第一是赤匪”。
6月18日,同情共产党的民主人士杨杏佛被国民党特务暗杀。杨杏佛的死亡,激起了新一轮的反抗示威浪潮,宋庆龄先生随即发表讲话:
“这些人和他们雇来的打手们以为靠武力、绑架、施刑和谋杀,他们可以粉碎争取自由的斗争……但是,斗争不仅远远没有被粉碎,而且我们应当更坚定地斗争……”
鲁迅先生在极度悲伤的情绪下,写下了传诵一时的悼诗:
“岂有豪情似旧时,
花开花落两由之。
何期泪洒江南雨,
又为斯民哭健儿。”
各地爆发的游行示威中,纷纷抗议国民政府不作为、将东北四省沦丧,要求停止内战、联合抗日的呼声越来越高。
☆、第六章(上)
6月底,消失了近一个月的李然回到了瑞金,李然难掩兴奋的神色。晚上的指导课上,本该授课的李然却向郭笑天介绍起了时政。
在中共中央“团结一切有生力量、联合抗日”的指示下,李然带着特科的同志们在全国各地秘密的组织抗日。
今年5月,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和推动下,军阀冯玉祥与方振武、吉鸿昌等在张家口组织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由冯玉祥担任同盟军总司令。
同盟军在张家口召开誓师大会,喊出了“外抗暴日,武装保卫察哈尔,收复失地;对日绝交,反对中央当局签订《塘沽协定》,肃清卖国贼,没收汉奸军阀一切财产及日货”的政治、军事纲领口号。
同盟军得到了当地百姓的广泛支持,同盟军所向披靡,对驻扎在察哈尔省的伪军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打击。目前,同盟军已经收复了察哈尔省的多处失地,一路向热河省推进。
郭笑天听了之后,激动不已,说:“组长,同盟军能光复东北么?”
李然眼里一直闪耀的星火却灭了下去,说:“应该不能。”
郭笑天问:“为什么?”
李然单手放在桌子上,五指象弹钢琴一样敲了几下,才说:“不但不能,可能同盟军还会解散。”
郭笑天继续追问:“为什么?”
李然说:“南京国民政府不可能允许脱离中央管辖的军事力量存在,冯玉祥虽然是蒋中正的结拜兄弟,但是早在混战时就是蒋公的手下败将。现在,蒋中正拿下他、拿下同盟军易如反掌。”
郭笑天惆怅的说:“可是同盟军打日本啊!小日本,南京政府怎么能忍得下来!”
李然说:“南京政府会对日本人动手的,但是不是现在。”
“那什么时候动手?”
李然笑了一下,说:“在蒋中正的计划里,把我们剿灭了之后。”
“啊?”
李然说:“听过‘攘外必先安内’么?”
郭笑天接的很快:“听过,这是蒋介石的反动口号!”
李然点点头,说:“其实,这个想法很有道理。”
见郭笑天神情迷茫,李然开始解释:“这句话,最早是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提出的,他说‘尊王攘夷’,后来西汉初年、北宋初年,都有人提过。那几个年代的情况,跟我们现在的中国有点相似。”
看郭笑天一脸不能消化的神色,李然说:“我会安排人让你学学历史。”
郭笑天兴奋的点头,李然接着说:“蒋公从中山先生手中接手国民党,不管是党内还是政府都非常不稳定,军阀混战、派系林立,用内忧外患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一个强大的政权,必然是一个集权的政权。解决不好内部问题,是没有力量和日本人斗的。人家说‘兄弟不和外人欺’就是这个道理。”
听了李然的话,郭笑天沉思了许久,好长时间以后,他才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看着李然:“组长,你喊蒋介石‘蒋公’!”
“不错。”李然回答得很淡定。
郭笑天再没有常识,两个月学习下来,也知道“蒋公”是尊称!
李然看着郭笑天,说:“我敬重他,就算他是敌手。”
李然顿了顿,又说:“我不希望你对于他的认识,仅仅是反动派头子。每一个人、每一个组织都有他的可取之处,尊重、肯定这些可取之处,是一个隐蔽战线工作者应有的心胸和素质。”
郭笑天仔细想着李然的话,陷入了深思。郭笑天看向李然,微弱的煤油灯下,李然墨黑的眸光中,似乎有流光划过。
李然说:“这就是我教你的‘放宽心,跳出自己的圈子看问题’,只有拥有一颗不偏不倚的平和之心,才能看穿事物的本质。‘大象无形,无欲则刚’。”
郭笑天的脑海里似乎慢慢开启了一扇神秘的门,觉得心砰砰跳得厉害,他站了起来,深深的给李然鞠了一个躬。
李然愣了一下,笑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
郭笑天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说:“俺不是红军,不知道该行什么礼。”
李然站起来,单手压着郭笑天肩膀,让他坐了下来,笑着说:“瓦里西没把你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