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4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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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夜染倒是傲然扬眉:“咱们倒是好说,我现在只为将来能娶得起她的那个后生担心……”
兰芽这个叹气:“谁娶得起她啊。若是平民百姓,几个人家见过成箱的金子!”
两人说得认认真真,然后四目一对,便各自都笑了。
瞧,说得跟真事儿似的,仿佛明天女儿就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似的。竟然都忘了女儿还没满周岁呢,什么娶不娶得起,都是遥远的事情。
可是这就是当爹娘的心吧,谁都不能免俗,总是忍不住想着想着便想到十数年以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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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便垂下首去,用力点头:“知道孩儿们都好,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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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爹娘的,关于孩子的话便总是说不够,说着说着,酒菜早就冷了,夜色也已深了。
兰芽抬头望着司夜染,眼圈儿又是红了。
她不能留下来陪伴他,甚至不能将他带回他从前的观鱼台去。即便这就是自己家一样的灵济宫里,却还是不能叫任何人知道他无旨私自回京了。
她只能忍住难过,起身按住他的肩头:“我回头叫双宝给你安排一间房。只能跟他们相同的等级,不能僭越了,你好歹睡个好觉。”
他却淡然一笑,摇了摇头:“无妨,我今晚就睡在这里即可。”
“别胡说!”她心里便又拧着那么一疼。
这里地上只有一张破席子,还伴着一车枯骨,她怎么能让他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这样睡了?!
他仰头凝住她微笑:“这里已经很好:离你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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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巨大的疼痛又这样猝不及防涌起来,扯疼了她的心。
她却不敢造次,小心地吸着气:“听我的,我这就叫宝儿去安排。窗子里外你也安排些鬼火,别让人有机会摸进去。”
他盯着她,只能又苦笑了:“又担心。我的院子,谁能叫我什么都听不见地就摸进去?”
兰芽蹲下,正视他的眼睛:“我知道谁也逃不过你的眼睛和耳朵,可是反倒你不能用自己的本事。因为你现在不是司夜染,你只是个辽东来专赶运尸车的车夫,你不可以有那么灵敏的眼睛和耳朵,明白么?”
司夜染长眉一挑,便正色下来,郑重点头:“你说得对。我一时高兴,竟然也松了防备。”
兰芽这才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忍住,不能一步一回头;甚至直到走出了院门,重新锁上了,还是不能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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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礼他们为双宝开的酒席也终于散了,双宝醉得舌头根子都硬了。
初礼也是难得地酒意熏然,拍着双宝的肩头问:“公子回来也不说,我便也没敢问——咱们的小公子可平安出世了?”
醉意深浓的双宝闻言一愣,随即竟然掉下眼泪来:“礼公公,你觉着咱们的小公子有机会安然降世么?那些混蛋的女真人,还有那王八羔子的陈钺和马文升……公子为了他们,为了他们好几次都险些滑了胎,是我拼了命地给护着。”
“可是后来还是出了事,建州在虎子将军的婚礼上就把咱们公子给掳走了。彻夜骑马,咱们公子还没到建州大营,就,就已经……”
初礼一个激灵,酒意都散了:“你说什么?你难道是说,小公子……?!”
双宝登时哭得瘫倒在地,“胎死腹中。礼公公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胎死腹中?公子还是照样儿遭一回临盆的疼,可是生下来的却是个死胎啊。”
初礼也怔怔地,好半天喘不过气来。
半晌才也是泪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嘛,公子这次回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还有,若小公子顺利降生,公子怎么能不带回来?以公子的性子,如何舍得母子分离……”
两人一边说一边哭,又喝了不少的酒。就连初礼都醉沉了。
双宝将初礼扶到榻上去,醉意阑珊地呼唤:“礼公公?礼公公……你起来脱了鞋,脱鞋再睡啊。”
可是初礼也是真的醉沉了,竟然一动不动。
双宝这才无声地松了口气,宁静立起,面上虽然一片酡红,可是双眼却是清澈冷静。
不过那冷静也只有一瞬,他接下来继续醉态隆重地,连滚带爬地出了去。
他的酒量是在草原跟草原的孩子用马奶酒练出来的,后来去了辽东,又跟着虎子他们用辽东最烈的净酒(高度蒸馏酒,澄清;中原还多喝粮食酒,称为浊酒,度数低)练出来的。北方天冷,冬天都要靠那烈酒御寒,所以那酒量是悄然而实惠地涨了起来。
所以今晚这些酒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让小公子和小小姐平安降生的事情隐瞒成一个秘密,这也是大人和公子共同的吩咐,回京来之后,只允许将实情告诉给风将军和雪姑娘两个人。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任何人都不许告诉。
双宝明白,这是公子开始担心灵济宫身边的人了。
如果身边没有人,那皇上对于大人和公子曾经在灵济宫里的一举一动怎么会全都了若指掌?为了大人的安危,为了小公子和小小姐的平安,便不管那个人是谁,都必须要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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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兰芽早早睁开眼,便睡不着了。一颗心都飞到司夜染那里去,却不能去。
堂堂西厂厂公,不管找什么理由都没道理跟个车夫纠。缠不休。
门上轻响,却是双宝进来。
双宝越见成熟,低低与兰芽禀报:“公子放心,食盒都
空了,昨晚也睡得安稳。”
兰芽这才长舒一口气。
双宝这便大了声音说:“禀公子,随同奴婢一同从辽东回来的车夫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回还是头一次来京师。奴婢琢磨着,这一路也多亏有车夫大哥照应;且过几日之后还要他受累,再将袁家的遗骨还得运回辽东去安葬。所以奴婢想,这几日就安排个人陪着车夫大哥在京师好好逛逛,让他歇歇,也别白来一趟。”
兰芽听得挑眉,便也淡然应道:“嗯,你便看着办吧。一个车夫的事,你也好意思报到本公子眼前来。那是个什么角色,配本公子一听么?”
双宝便笑嘻嘻说:“那奴婢就叫奴婢的哥哥招待车夫大哥吧。公子看可妥帖?”
兰芽便也点头:“好,就这么办吧。你将车夫送出去给你哥哥,顺道将叶黑请过来。本公子没工夫管什么车夫,本公子得办正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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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宝办事爽利,将司夜染扮成的车夫已然送到了兄长唐光德家。
唐光德纵然是见过司夜染的,可是统共没见过几回,再者忌惮司夜染,所以唐光德也几乎没正眼看过司夜染的言行举止。
唐光德一见兄弟回来,自是高兴,又听得兄弟介绍这是一路上照应过兄弟的朋友,一家都是极为热情。
唐光德三岁大的幼子歪头瞧着司夜染笑。
他也继承了唐光德爱画的性子,才三岁大就有模有样地扳着凳子在画画了。
☆、9、偶遇灵童(第一更)
司夜染望着那孩子。
果然是双宝的亲侄儿,相貌上倒是更像双宝些。这样冷不丁看上去,仿佛看见了当年刚进灵济宫的双宝一样。
相见有缘。
司夜染便笑了,走过去瞧那小孩儿画的什么画儿。
一瞧“车夫”朝儿子走过去,唐光德的娘子邱氏不由得有些紧张,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恍。
只因为司夜染此来,双宝介绍的身份是车夫。虽然明说赶的是运尸车,可是双宝与兄长言谈中隐约提到了这次回京是将袁家枯骨运回,以备公子查验之用,于是邱氏便也自然想明白了这车夫是赶什么车的车夫。
毕竟自家孩子还小,这样的车夫近前去,叫她心有不安。况且不过是个车夫,孩子画什么,他哪里看得懂呢刀?
唐光德却将娘子拉住,拍了拍她手背,轻轻摇了摇头。
尽管兄弟带这个人来,只说是个多有照拂的车夫,可是唐光德却看得出兄弟对这车夫的态度不同。
这两年兄弟跟着兰走南闯北,也已是悄然长大了,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便是亲兄弟之间,自然也有了不方便直说的话。可是凭着手足连心,他却也能大体猜到这个车夫不是一般的车夫,甚或根本就不是车夫。
能叫自家兄弟恭恭敬敬的人,自然是大人物。大人物肯来看看自家孩儿的画,这说不定反倒是一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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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夜染走到了孩子身边儿,垂首望他的画儿。一看之下叫司夜染也是高高挑眉。
“孩子,告诉大叔,你在画什么?”
那孩子仰首一笑,目光淡然,并没有一般孩子想要得到大人夸赞,或者是担心自己画得不好而在人前出丑了的那种神情。他的神色恬然平静,仿佛对自己的画十分自信,同时也是乐在其中,并不十分别人的看法。
这样的心境,饶是司夜染,都是微微震动。
“大叔,我画的是《美人图》。”
双宝在旁听着瞪大了眼睛,跟兄长交换了个眼神儿,不由得相视而笑。邱氏一听可不好意思了,忙上前盖住孩子的画,“哎哟,别胡说。什么《美人图》啊,小小的孩子懂什么是美人呢?”说着朝车夫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孩子不懂事,乱画的罢了。”
“却不是。”
司夜染蹲下来,认真看那孩子的画儿:“他画的仕女,线条清细,体态优美。虽然还是小孩子,已经隐约露出风骨来。唐大哥,嫂夫人,这孩子你们夫妇一定要好好栽培,将来前途无量。”
“哎哟,那就谢谢大兄弟的吉言了。”
邱氏自然是喜不自胜。虽说说这话的人只是个车夫,但是这话听在心里也是舒服的啊。
唐光德更是赶紧上前抱拳躬身,双宝则在嫂子背后更是深深地施礼。
唐家三人都不知道,眼前的孩子是触动了司夜染的回忆。当年兰芽年纪很小的时候,也是最爱画美人,后来跟他一起去搜罗《秘戏图》,看了那些自然的人物情态之后,画的美人就更惟妙惟肖。
这般想来,与眼前这孩子就更是有缘。
司夜染便含笑问:“不知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唐光德有些不好意思:“说来也是汗颜,孩子三岁了,还只取了小名儿,没取大名儿。”
“怎么说?”司夜染明白这当中必有缘故。
唐光德回道:“那是这孩子百日的时候,我与娘子带他进庙上香。结果一位挂单的游方僧人见了这孩子,说这孩子的大名儿不能随便起,否则会耽误这孩子的前程。那和尚说必定得等到遇见一位天下至贵的贵人,叫那贵人给取了名儿才好。”
双宝登时眼睛一亮,走过去低低跟兄长嘀咕。唐光德微微一怔,随即便也会意,上前朝司夜染长长一礼:“说来也是有缘,不如就请客人你帮小儿取个名字吧!”
邱氏一听又急了,心说一个车夫怎么给孩子取大名儿啊,那不更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双宝凑过来嘀咕:“嫂子可明白半夜做梦,梦见运尸车可是大吉之象?”
邱氏是个市井妇道人家,没太多的见识,却是相信这些说法的。遂问:“做什么解?”
双宝抓过笔,在纸上写下“棺材”二字:“所谓升‘棺’发‘材’。无论读书求功名,还是经商求金利,都是极好的兆头。”
邱氏一听便笑了:“哎哟,我说我们家怎么好端端地会来一位赶运尸车的大兄弟,原来老天有意叫大兄弟给我们儿子送来这么大的一个好意头啊!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