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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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辰时入宫,到兰芽出宫,竟然已是午后。
中间张敏几次提醒皇帝,说该用膳了,皇帝竟然也没要。只让御厨房送了几样点心果子,皇
tang帝亲手从几个盘子里拣出几块来,拢在一个碟子里,让张敏端给兰芽。一对君臣,竟然就这样隔着御案,吃着同样儿的点心,垫补着混过了午膳。
点心都好吃,当中一两样竟然还是兰芽小时候儿在家里吃过的。
那时候爹爹是文华殿大学士,掌管皇上每月一次的经筵。也就是爹爹带着翰林院那些大儒,连同每一届新入翰林院的那些状元、进士们,一同给皇上讲课。因此师生情分,皇帝那时候极为敬重爹爹,于是时不常便会在晚饭的时候儿,忽地有内侍骑快马拎着食盒来送御膳,说是皇上用膳的时候又想到了岳大人,便亲自赏赐了几道菜、几样点心,说让岳卿家好好补养身子。
皇宫里出来的东西,端非家里厨子的手艺可比。每次东西不多,爹自己也舍不得吃,就都给了孩子们。兄嫂也都只瞧瞧,便都夹进了她的盘子里。
她是画画儿的人,最爱色香味俱佳的饮馔,便喜欢得什么似的。
自从家门遭诛,她从不敢想,有生之年还能再吃上一回从前与爹爹、家人共席时品尝过的御赐……
那几块点心,兰芽几乎是和着眼泪吞下去的。没吃出什么味儿来,口中尽是泪水咸涩。
吃完了,也说完了话,皇帝这才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道:“准你所奏。下去吧,朕也累了,要歇晌了。”
没想到,皇帝竟然准奏……她腿脚早已跪麻了,从老虎洞钻出乾清宫,脚步便有些虚软,宛如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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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门,行在宫墙夹道里,忽地听见一个清冷冷的嗓音呼道:“你站下!”
是个女子的嗓音,清冷干脆。
兰芽便立住吗,扭头回望。一排庑房柱子旁闪出一个丽装女子来。
兰芽凝眸一望,便认出来了。
正是昭德宫那位掌事的大宫女梅影。
当日因梅影亲手给她验过身,已然知道兰芽身为女儿的秘密,于是兰芽面对梅影,心下未免有些失措。
兰芽拱了拱手:“敢问梅影姑娘叫的是我么?”
“就是你!”梅影走过来,目光警惕逡巡,染了蔻丹的红甲却已将手里的绢子几乎刺碎了:“兰公子,我早听说了你在御前说的那些混账话!”
兰芽一皱眉,回想当时大殿中,曾共有几人。
且不说司夜染,当时除了皇帝、张敏、她之外……还有几个殿内殿外当值的大汉将军。
兰芽便一笑:“我刚出乾清宫,没想到梅影姑娘却这么快知道了。”
梅影骄矜一哂:“那又有何难!这宫里宫外的事,没有不第一时间传进咱们昭德宫的;既然娘娘知道了,我便也自然知道了。兰公子,这宫里宫外的事,你不知道的可还多着。”
兰芽心下想,怕是御前就那么几个人里,便有人去向贵妃报告的。
甚至也有可能,就是那个跟在皇上身边最受宠信的张敏……
兰芽便提了一口气问:“梅影姑娘有何见教?”
“见教?”梅影一声冷哼:“见教谈不上,我也没那个心思提点你什么。你行差踏错了,又关我何事?我只是要来告诉你一句:倘若六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饶不了你!”
六哥?
是了,是司夜染。
兰芽疲惫笑笑:“受教了。”
梅影伸手砰地一把攥住兰芽衣襟,目光宛若被屋檐挡住的斜阳暮光一般兜头照脸地压下来:“……若被司礼监知道你是女儿身,你便死定了。”
兰芽轻轻闭上眼睛:“不过我却相信姑娘定然不会乱说出去的。就算是为了司大人,姑娘也会谨守秘密,否则大人便难免再受牵连。”
梅影一把推开她,兰芽身高比不上梅影,便被推了个趔趄。
梅影盯着兰芽的眼睛:“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究竟为什么埋伏在六哥身边……我只看六哥安危。你若有违,我必第一个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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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府。
仇夜雨搓着手掌,等待消息。
外头一个档头急匆匆奔进来,凑在仇夜雨耳边道:“皇上钦裁:将司夜染圈了,禁足在宫里。没说开禁期限!”
仇夜雨一拍掌心:“好极了!”
他亲自急匆匆走进公孙寒房间去,将消息报告了,掩不住喜色道:“咱们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
公孙寒却没喜形于色,反倒追着仇夜雨,将皇上统共都说了什么话,前前后后地问清楚了。
仇夜雨看出不对劲,便问:“老爷,怎了?”
公孙寒望着仇夜雨:“皇上为什么将司夜染圈禁在宫里?若当真治罪,或者是该交付给司礼监,由司礼监交付给咱们;要么也是要下到刑部去……什么时候儿,宫里也成的监房了?”
仇夜雨仔细想了想:“倒也不难理解。司夜染终究是在宫里长大的,皇上将他关在宫里,方便看押,也方便皇上随时亲自审问
。”
公孙寒闭目想了想:“……不过,这里头倒也藏着一桩好事:看来皇上终于对他的身份,起了疑了。”
仇夜雨听着有些糊涂:“司夜染的身份?爹您说的是……?”
公孙寒摇了摇头:“你不必问了,将来若你真能继承我的位子,你便自然可以知道。这是紫府的最高机密的任务,只有紫府督主才可知内情。”
“总之,盯紧南京,盯紧江南那班公卿士庶。”
公孙寒也担心仇夜雨听不懂,便抬眼来紧盯了他一眼:“若此役成就,为父便有理由向皇上举荐你坐我这个督主之位。就算是怀恩,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仇夜雨这句倒是听懂了,欣喜叉手:“爹爹放心!”
望着仇夜雨走向外去的背影,渐渐与夕阳目光融为一体,公孙寒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资质,终究是差了一点。
只是可惜,当初他想从内书堂“夜”字辈这帮孩子里挑一个的时候,资质最好的司夜染早已是昭德宫的人了。无奈之下他才选了这个稍逊一筹的仇夜雨。只是这个孩子,阴冷有余,城府不足。
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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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还没到灵济宫门口,便被贾鲁飞马拦下。
贾鲁在万安府里便听说了消息。身为内阁首辅,万安的消息也来得极快。当听说皇上将司夜染扣押在宫里,不准出宫之后,贾鲁便不顾万安的拦阻,飞马朝兰芽的路线驰来。
贾鲁钻进马车,一把攥住兰芽的手臂:“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时,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只剩下贾鲁。兰芽眼圈儿一红:“没想到那班贪官手脚更快!原本大人详细记录了沿途官员行贿的证据,可是还没等大人进宫面圣,那些人就倒打一耙,抢先递送奏本,联合参劾大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一节贾鲁从万安那里听说了,可是兰芽又不在内阁和司礼监,她如何得知?
兰芽咬牙:“我借口跟皇上讨论画儿,到御案旁去给皇上点指,实则是借机翻开了皇上案上的奏本……我便都看见了。”
而那时,司夜染尚未奉召入宫。他若进宫来再说什么有证据在手,已然晚了。那些官员抢先奏本参劾,说根本是他强行索要,而他们自己是被迫不得已而为之……司夜染若再提那些记录,便只会让皇帝疑心加重。
三人成虎,何况那是沿途所有官员!司夜染纵有一张嘴,又说得过谁?
兰芽恨道:“我亦瞧见了那些奏本上的批红!如此便知,怕是司礼监与紫府,与那些人也是沆瀣一气,趁机想联手置我们大人于死地!”
贾鲁急道:“那我们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兰芽摇头:“……皇上既然已经让那些奏本得以批红,便是圣意已定。咱们若再逆龙鳞,反倒只会让皇上心意决绝——不如先顺着皇上的意思,将大人顺水推舟送入死地,然后再设法帮他置于死地而后生!”
贾鲁一愣:“他禁足在宫里,谁还能帮他置于死地而后生?”
兰芽抹掉眼泪,抬眸灼灼望来。
“我。”
“你?!”
贾鲁也是一震:“小兄弟,我知你聪慧。可是你这回未免托大!这是盐案,是多少人碰都不敢碰的麻烦事,稍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就凭你?你有什么,是有兵有权,还是有财有势?”
兰芽摇头:“我只有我自己。”
“那你还莽撞?”
兰芽深吸口气:“从前都是我错了。我不该将这件事都托付给大人,不该让大人站出来承担这件事。只因为我们大人树大招风,明里暗里早有无数死敌。可是我却还说信他,说我办不了的他却必定能办成……是我害了他。”
“是我错了,最适合办这件事的,不是我们大人那般树大招风的人;而反倒该是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人人都懒得防备的小角色。”
兰芽眸光清净:“但凡还有我一天命在,便必不让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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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兰真的要单枪匹马办江南盐案了么?她可能会有胜算咩?话说我原本想不揭开小兰兰这份心思,让大家不明就里虐一下滴——咳咳,不过为了不让乃们上火,还是挑开吧,我好吧?厚厚~~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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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与敌联手
年下了,京师冷得像座冰城,朔风打着旋儿割在脸上,像是一把把剔骨的小刀。
兰芽别过贾鲁,却没急着回灵济宫。
她自己绕着街巷兜圈子,兜兜转转走过她经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本司胡同、顺天府,最后还是绕回御街北条去。
她的家哪。
那片焦土旁的哨卫早就撤了,以她现在的身份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去,没人敢拦着。
那片焦土实则也已然不是焦土,早已被官家命人重新填盖了新土。倾颓掩去,如今又是一片欣欣然的模样。
兰芽知道,这里不久之后就会再起一座新宅子。御街南北原本都是给朝廷大员建造宅邸的,岂容这样一片焦土长留?或许就在明年,四五月份,待得京师的冻土都融化了,这里便将破土动工。
不管曾有多少爱与憎,便都注定这般雨打风吹去蝗。
什么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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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坐到天色擦黑,这才回了灵济宫去。一步一步走近去,她一步一步调整自己面上神色。待得到了宫门,她已然一脸的得意。
眉眼轻扬,唇角微挑。掌心转了转折扇,洒脱负手登上门阶去。
里头早接到了消息,息风和初礼为首,一群人都迎出来。
兰芽嗤然一笑。
他们当然不是来迎接她的,他们不过是想知道司夜染的情形。
兰芽谁也不搭理,径自迈着方步走回听兰轩。息风和初礼等人碍着礼数,一直哑忍着。待得进了听兰轩,便都忍不住了。初礼双膝一软,给兰芽跪倒问:“公子,大人呢?”
兰芽没看他,目光只淡然落在自己的扇面儿上。院子里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红灯映在洒金的扇面儿上,朦胧,却煞是好看。
兰芽懒洋洋道:“初礼,灵济宫当真还没接着消息么?灵济宫一向耳聪目明,这回又何必要装聋作哑?”
息风道:“你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