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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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喜欢杰。
这是没有理由地喜欢。
杰深呼吸了几口,但还是无法减轻疼痛。于是,他在黑暗里伸出了手,正好抓到了月的手腕。
你把我弄疼了。她轻轻地嗔了一句。
对不起。杰只是松了松手,但并没有放开。
忽然,不知从哪里射出一线暗淡的光,照到了月和杰的脸上。月急忙低下头轻声说,昨天,是强救了你。
我知道。杰淡淡地回答。
你们过去认识,是吗?
沉默。
杰终于说话了,是的,我和强从学走路的时候起就认识了。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在丛林里游泳奔跑,一起学会了动刀动枪。
情同手足?
差不多吧。但那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已经分开了好几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听说强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年。
杰轻轻叹了一声,世界为什么这么小?
昨天你醒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和强说话呢?
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眼睛,就这样愣了许久。忽然,他把头别向了另一边说——
懦夫。
月茫然地问,你在说谁?
我不知道。
忽然,他把月拉了下来,长长的黑发垂到了杰赤裸的胸口,使他的呼吸立刻急促了起来。天哪,伤口又疼了起来,好像真的被什么东西打穿了。但杰并不放手,尽管绷带几乎使他窒息,但血管却越来越扩张了,他暗暗催促自己的鼻血快点流下来。
他们越靠越近,月已经不再抵抗了,渐渐地她的脸和眼睛都模糊了,和杰的睫毛混在一起,缓缓沉入黑暗的海底。
就在这个瞬间,一阵沉闷的枪声响了起来。
杰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月轻轻地叫了一声,躲到了阴暗的角落里。杰看到房间的窗户忽然敞开了,一个黑人举着枪呆立在窗前,胸口的弹孔正在喷射着鲜血,他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后就颤抖着倒下了。
在黑人倒下以后,杰才看清了站在后面的强。
强的M…16步枪正对着窗口,枪口还在冒着烟。
他冷冷地看着杰的眼睛,目光里似乎隐含着某种东西。
杰缠着绷带赤着上身站在窗口,两个人如雕塑般对峙着。
趴下!
强大喝了一身,然后转身向后扫射了一圈,弹壳不停地从他的枪中弹出。杰依旧呆立在窗前,看不清对面有多少人中了强的子弹。
月一把将他拉到了窗下,她紧紧地抱着杰,两个人在小屋里瑟瑟发抖。
但杰轻轻地推开了她,伏在月的耳边说,躲在这里,不要乱动。
然后,他端起桌子上自己的枪,一脚踹开了小屋的门,亮出缠着绷带的赤裸上身,冲动了外面的弹雨中。
月不敢看外面横飞的子弹和尸体,蜷缩着身子躲在小屋的角落里。忽然,鼻子里一阵发酸,她拼命地想要忍住,但泪珠还是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七】
回家了。
杰茫然地看着弥漫在山间的雨雾,不置可否地轻叹了一声。他并没有搭车,独自穿着那身军外套,走在通往边村的路上。墨绿色的军外套早已经磨破了多处,甚至还有残留着几个弹孔,但他一直舍不得扔掉。
在外流浪了几年以后,边村已经变得陌生了。他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但没有一个能把他认出来。倒是几个小孩子扑了过来,向他兜售劣质的香烟和旅游纪念品。杰低着头推开了他们,茫然若失地环视着周围。他看到一辆旅游大巴开进了边村,一群举着照相机的人,鱼贯着穿越边村中心的小街。原来,边村已经和人妖、大象和宝石一起,成为了此地的一个旅游项目,人们被神秘的金三角所吸引,千里迢迢地来此猎奇。
杰混在旅游者中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忽然,一只柔软而冰凉的手,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腰。杰猛然回过头来,警觉地抓住了那只手。接着,他看到了藏在木棉树后的那双黑眼睛,同时听到了几句拙劣的英语,问他要不要宝石。
他立刻就怔住了,心里微微地颤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盯着她的眼睛。那只细细的手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但杰的右手就像铁钳一样,使她动弹不得。
菲?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声地念出了她的名字。她已经不再挣扎了,眼神也终于柔和了下来。杰松开了她的手,她从木棉树后走了出来,乌黑的头发有些散乱,一双眼睛紧盯着杰的脸。一开始她还不敢相信,但片刻之后她终于看出来了,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杰,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也是。
但在转瞬之后,杰已经不那么激动了,他恢复了阴沉的脸色,淡淡地苦笑了一下说,终于有人能认出我来了。
菲后退了一步,那张脸又变得有些陌生了。
我们已经多久没见面了?
四年半。
菲低着头回答杰的问题,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忽然,杰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菲立刻跑到后面一栋房子里,抱出了一个两岁大的小孩。
你已经做妈妈了?
嗯。
杰看了看婴儿的脸,淡淡地问,这孩子的父亲去哪儿了?
一年以前,踩到村外的旧地雷炸死了。
杰缓缓地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拿出一叠美元,塞到了菲的手里说,就当我买了几块宝石吧。菲并没有拒绝,倒是干脆地把钞票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我要走了,去看强的爷爷。
嗯,你还惦记着他呢?那老头子看起来快要死了。
杰忽然感到一阵难过,这并不是因为他曾经爱过她,而仅仅是出于某种同情。他转身离开了菲,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们不会再见了。
【八】
吊脚楼的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像是一座纪念碑似的,孤零零地挺在边村的尽头。
楼里住着强的爷爷,那是一个孤独的老头子。在杰小时候的记忆中,老人有一双有力而粗壮的手,总把他和强两个孩子搂在怀里,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有时候整夜都不放杰回家,比起自己的孙子,他似乎更喜欢杰这孩子。但杰并不喜欢他,因为老人的身上总有一股怪味,就和弥漫于整个边村的特殊气味一样,但在老人的身上似乎更为浓烈。
杰小心翼翼地走上吊脚楼,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怪味。他循着这难闻的味道,终于找到了那个阴暗的房间,强的爷爷正躺在一张破草席上。
他缓缓地靠近了老人,那股气味又扑鼻而来,似乎还混合了煎草药与肉体腐烂的气味。这是一个人在临近死亡前,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气味。
忽然,老人睁开了眼睛,嘴唇也嚅动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阵气声——是杰吗?
杰立刻坐到了地上,他低着头看着老人的眼睛,在那双浑浊的眼球里,发现了自己的影子。
你到底还是回来了。老人吃力地吐着字,带着一股浓郁的口音。
是的,我是回来看你的。
我快死了。
杰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从来不会安慰别人,只是怔怔地盯着老人的眼睛,鼻子不知不觉有些发酸了。
昏暗的光线洒在老人的脸上,勾勒出了额头千沟万壑的皱纹。终于,老人挣扎着爬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杰的脸。突然,他的眼睛里闪烁起一种特别的东西,他的精神仿佛一下子恢复了过来,脸上居然有了几分血色——
让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杰,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包括我的孙子强。说起来你也许不信,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一名战斗机飞行员。
那是民国三十四年八月的一个清晨,我驻防在陪都重庆的军用机场,忽然接到了日本轰炸机即将来空袭的警报。当然在机场值班的飞行员只有我和建龙两个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立刻钻进了美制P40战斗机,紧急起飞迎敌。
就这样,我们总共只有两架战机升空,建龙是主机,我是僚机。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清晨,太阳在东方的云层里忽隐忽现,我们朝着万丈霞光而飞去,在几千米的高空看去,阳光灿烂地令人目眩。在几千米以下的地面,就是大名鼎鼎的长江三峡,我仿佛能透过云层看到那雄伟的峡谷。
我们寻找日本的轰炸机群,当高度升到三千米时,我发现在左前方约一千米的空中,出现了一个微微发光的物质,看起来像是一只大雁。过了片刻之后,我看清了它们,原来是七架涂着太阳旗的轰炸机,但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日本人居然没有战斗机护航!也许他们的战斗机都已经被打光了吧?
不,或许那些日本轰炸机根本就是在自杀,他们想要在战败前与中国人同归于尽?
我忍不住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在经历了多次空战之后,我早已经领教了日本飞行员视死如归的劲头。必须要把他们都打下来,否则重庆又将是一片火海。我拉动了甩掉副油箱的操纵杆,顿时感到飞机轻了许多,便直向日本轰炸机杀去。
建龙在空中做出了一个漂亮的动作,很快就包抄到了对方的左上角,而我飞到了右上角。此刻,七架日本轰炸机都已进入了我们的射程,但他们似乎并不害怕,继续按照原有航向飞行。
我率先开火了,炮弹准确地击中了一架日本轰炸机,对方在空中燃烧了起来,转眼就爆炸解体了。就在同时,建龙已经击落两架敌机了。几分钟后,所有的日本轰炸机都被我们击落了,对方甚至连重机枪都没有还击。
建龙在空中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我们并没有感到多少兴奋,因为对手是没有还手之力的轰炸机。就当我们准备返航时,突然发现了异常情况——我们上方出现了五架日本的隼式战斗机。
他们就像幽灵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现在是五对二,更重要的是他们居高临下,占据着很大的优势。
建龙似乎并不畏惧,他把机头向上面拉起,朝着日本战斗机冲去,我赶紧跟在后面。还来不及看清楚对手,双方就纠缠到了一起。我们只是一通乱射,似乎都控制不住操纵杆和按钮。火光在空中不停地飞舞着,突然我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一架日本战斗机被建龙击中了,立刻就炸成了碎片。
就在我分心的一刹那,一架敌机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从后上方向我俯冲过来。天哪,敌人就在我的身后,我在他的射程之内,却无法向他还击。我只能不停地翻转着飞机,使出浑身的解数来摆脱敌机。
但对方应该是个王牌飞行员,始终紧紧地跟在我后面,不时射出几发曳光弹,擦着我的机翼飞过。我的浑身都已经凉透了,对方把我抓在了手掌心,随手都会把我打成碎片。
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想到了我的妻子,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也就是强的爸爸。
我心中默默地念道:永别了。
然而,几分钟后我还活着,飞机并没有被击落。我回过头来,发现建龙的飞机已赶了过来,与追赶我那架敌机纠缠在了一起。
除此以外,空中已经没有其他飞机了。也就是说,另外四架日本战机,都已经被建龙击落了。
现在,建龙对付的是最后一架敌机。
我飞在几百米外的地方,却不敢用火力支援建龙,因为他们靠得实在太近了,简直是被绑在了一起肉搏。
敌人的技术并不亚于建龙,他们肆意地展现着空战技巧,但谁都没有办法拉开距离。最后,他们同时开火了。
对方的油箱中弹了!瞬间在空中炸得粉碎。
但几乎就在同一秒钟,建龙的机舱也中弹了,根本就来不及跳伞。他的身体已经被一团烈焰所吞噬。随即,他的P40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