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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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定不饶他!”
白虎点头道:“大哥放心,此为小弟应做之事。”
庞涓将书信交给白虎:“这个物证,你可收好。大哥这就进宫去。”
白虎接过书信,袖中藏好。
庞涓上马驰有一程,又踅回来,冲白虎叫道:“大哥与孙兄私交过近,陛下或不肯听。你可速去相国府中,若是相国出面,或可救下孙兄一命!”言讫,疾驰而去。
白虎喝令收兵,回至府中思忖一时,驱车赶至相国府。
白虎匆匆走进客堂,远远望到朱威坐在惠施对面,神色焦急地望着惠施。
惠施双目闭合,眼前几案上摆着朱威从地上捡起来的那封书信。白虎本欲说话,看到惠施这样,只好噤声站于一侧。
惠施微微睁开眼睛,望一眼白虎:“白司徒,你可抄到证物?”
白虎从袖中摸出书信,双手呈予惠施:“回相国的话,除此书信之外,监军府中并无可疑之物。”
惠施接过来,扫过一眼,将其缓缓放于几上,与朱威拿过来的书信并列摆在一起,眯眼审视。
“下官查抄时,此书就摆在孙将军书房的几案上,并无一丝儿遮掩。”白虎补充一句。
惠施没有睬他,只是眯眼望着书信,冷不丁问道:“庞将军今日为何没有上朝?”
“回相国的话,”白虎禀道,“方才见到庞将军,他说昨日偶感风寒,今日未能上朝。庞将军正在家中养病,陡闻此事,牵出战马,不及备鞍就赶至孙监军府中,见我正在查抄,他问明情况,急又赶到宫中,向陛下求情去了。”
朱威急问:“庞将军没说什么?”
“庞将军走有一程,又折回来,叫下官来求相国。庞将军说,如果惠相国出面,或可救孙将军一命。”
听闻此言,朱威急忙将头转向惠施。
惠施再闭双目,许久,睁开眼睛,轻叹一声:“老朽救不了他!”
朱威急道:“惠相国,就下官所知,孙将军断不是谋逆之人,此案定有蹊跷,孙将军或是受人陷害了!”
“唉,”惠施摇摇头,再出一声长叹,“天要下雨,老朽如何挡得住?”
与此同时,魏宫御书房里,太子申五体投地,叩拜于地,正在苦求。魏惠王神色黯然,顾自坐于席上,看也不看太子申。
毗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小声禀道:“陛下,武安君求见!”
魏惠王眼皮不抬,沉声道:“宣!”
庞涓走入,见太子申跪在这里,心中一凛,急步趋前,跪于太子申右侧,叩道:“儿臣叩见父王!”
魏惠王冷冷说道:“庞爱卿,你这么着急赶来,必也是为孙膑求情来的!”
庞涓再拜:“正是!”
魏惠王堵上话口:“此事不必说了!人各有志,孙膑眼高,看不上寡人,看不上魏国,寡人并不怪他。寡人不能容忍的是,此人表面装出君子之样,背后尽行小人之事!什么‘杀父之仇,膑不敢忘却’,什么‘膑已知魏’,什么‘膑欲趁此良机,在魏有所布置……不至于两手空空。’你们听见没?这是赤裸裸的谋逆!寡人早晚想起来,后脊骨都是凉的!”
庞涓叩首道:“父王说的是,只是——”
魏惠王不耐烦地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二人谁也不要说了。孙膑一事,寡人自有处置,告退吧!”
看到惠王这个态度,太子申、庞涓知道已无恳求余地,无奈地齐声叩道:“父王保重,儿臣告退!”
从相国府中出来,白虎思忖有顷,驱车再至刑狱,让司刑领他前往死囚牢中看望孙膑。尚未走到,白虎就已望见孙膑身着重铐,席坐于地,两眼闭合,似在冥思。白虎让陪他前来的司刑打开牢门,摆手让他退去。
孙膑听得声响,睁眼见是白虎,拱手道:“孙膑见过白司徒。”
白虎在他对面并膝坐下,拱手还礼,声音略显哽咽:“孙将军,让你受苦了!”
孙膑苦笑一声,竟不说话。
白虎从袖中掏出朱威带出来的书信,摆在孙膑面前:“孙将军,你再看看,此信可是将军亲笔所写?”
“是在下写的,”孙膑细看一遍,“从开头到‘赴身仕魏’,再就是落款。其余部分,让人调换了!”
听孙膑这么一说,白虎急看竹简,细细审过,点头道:“嗯,孙将军所言甚是,穿竹简的绳子,在此果有接头。笔迹虽说很像,但形似神不似,是有不同!”沉思有顷,“孙将军,此信你交予何人了?”
“就是送信之人。他自称是栗将军的侍从,名唤刘清。”
“将军此前见过他否?”
孙膑摇头。
“此人相貌如何?”
“三十来岁,中等个子,眼睛不大,甚是壮硕,对,左腮边有处刀疤。”
“孙将军能否画出此人?”
孙膑点头。
白虎当即出牢,唤人取来笔墨和一块木板,孙膑闭目有顷,用笔描出一个头像。白虎看过,道:“孙将军,暂先委屈你了。待在下查明真相,定还将军一个公道!”
孙膑拱手:“谢司徒了!”
白虎回到司徒府,当即招来几个经验丰富、专事擒拿的捕卒,指着几案上孙膑所画头像,吩咐道:“你们全力查访此人,三十来岁,中等个头,小眼睛,颇为壮实,左腮上有一刀疤。”
众捕卒围拢过来,拿过木板,反复盯视上面的画像。
众捕卒看有一时,白虎问道:“记牢了吗?”
众人点头。
白虎吩咐道:“记牢就好!早晚见到此人,立即捉拿!另外,此事关系重大,任他何人,不得透露半点风声!”
众捕卒再次点头,领命而去。
见众人走远,白虎使人招来府尉,吩咐道:“你马上赶赴卫地楚丘,求见栗将军,问他是否使人送信于孙监军,送信人是否叫刘清。若有此人,带他回来!”
府尉应道:“下官遵命!”
“你亲自去,除栗将军外,对谁也不可讲出半字,十日之内争取回来!”
府尉急急出去。
然而,莫说是十日,纵使三日,魏惠王也未等及。刚过两日,本是小朝,魏惠王却诏令中大夫以上朝臣悉数上朝。
魏惠王不无威严地扫视一眼众臣,目光落在白虎身上:“白司徒!”
白虎跨前奏道:“微臣在!”
“查抄逆贼,可有结果?”
白虎奏道:“微臣奉旨查抄,孙膑府中并无贵重之物,唯有数十金,亦是陛下所赐。”从怀中取出竹简,双手呈上,“微臣另在孙膑书房查到书函一封,就在几案上摆着,请陛下御览!”
毗人接过,双手呈予魏惠王。
魏惠王匆匆一阅,点头道:“眼下看来,孙膑谋逆之事,铁证如山了。白司徒!”
“微臣在!”
“按照大魏律例,谋逆之罪,当处何刑?”
白虎迟疑一下:“当诛杀九族!”
“诛杀九族!”魏惠王阴阴一笑,扫视众人一眼,“诸位爱卿,自孙膑下山,寡人对其甚是器重,聘以上礼,赠以房产,赐以重金,委以大任。孙膑却心念私仇,心怀二志,暗结齐、秦,欲坏寡人社稷!”略顿一下,声色俱厉,“诸位爱卿,身为人臣,忠君为第一职分。孙膑谋逆叛国,十恶之首,罪在不赦。鉴于此贼在魏并无亲人,寡人免诛九族,只判斩刑,明日午时三刻行刑!另外,诏告天下,凡下大夫以上官员,明日午时,皆赴刑场观斩!”
魏惠王话音一落,众臣皆惊。要知道,君上一言,驷马难追。魏惠王一旦判斩,纵使错判,也难翻了。
朱威等臣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射向惠施,惠施却是双目微闭,似乎没有听见。朱威急了,再将目光投向庞涓。
庞涓跨出,叩拜于地:“陛下,容微臣一言!”
魏惠王眉头微皱,扫他一眼:“爱卿有何话说?”
“陛下,”庞涓泪下如雨,声声哽咽,“孙膑谋逆,罪在不赦。微臣不敢为他求情,但求陛下允准一事,亦赐微臣斩刑!”
庞涓竟然亦求斩刑,倒是大出魏惠王意料。愣怔有顷,魏惠王方道:“庞爱卿为何求刑?”
庞涓泣道:“微臣与孙膑有八拜之交,亲如手足,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陛下若是定要处斩孙膑,微臣有诺在先,不愿独活!”
魏惠王眉头急皱:“庞爱卿,你——”眼睛扫向众臣,正不知如何下台,太子申亦出列跪下:“儿臣恳求父王收回金言,宽赦孙膑!”
朱威等臣见庞涓、太子皆已出面,亦忙纷纷跪下。
魏惠王抬眼一看,朝堂下面,黑压压地跪倒一片,惟惠施一人立于其位,微闭双目,似无所见,大是惊奇,目光转向他:“惠爱卿,你为何不替孙膑求情?”
惠施睁开眼睛,跨前一步,拱手奏道:“回禀陛下,陛下并无诛杀孙膑之心,惠施何必求情?”
“哦?”魏惠王身子趋前,“你怎知寡人不杀孙膑?”
惠施再次回道:“陛下若杀孙膑,前日即可杀之,何必候至今日?再说,陛下向以宽仁治国,礼贤下士,莫说孙膑谋逆之事尚未查实,纵使查实,陛下也断不会如此识浅,先聘后斩,落下杀士之名,使列国士子闻风不敢赴魏。”
惠施说出此话,一是指明斩杀孙膑的严重后果,二是说明此事有待查证,三也为他如何下台搬来梯子。魏惠王眼珠儿一转,扫一眼诸臣,轻叹一声:“唉,知我者,惠子也。诸位爱卿,你们都起来吧!”
庞涓叩道:“微臣代孙兄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众臣亦叩道:“谢陛下宽仁!”
魏惠王朗声说道:“念在众臣求情这个份上,寡人暂且饶过逆贼一命。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此人名字中不是有个‘膑’字吗?寡人此番成全了他,就判此刑!另外,额上黥字,嗯,就黥这个‘膑’字!”转对白虎,“即时行刑,白司徒,监刑去吧!”
白虎再拜,欲进言,魏惠王已是大手一摆:“退朝!”
驿馆里,公子华匆匆走入,急对樗里疾道:“魏王初判孙膑斩刑,后因庞涓、太子申及众臣求情,改判膑刑,面上黥字。”
“膑刑?”樗里疾一怔,“这正合了他的名字!”略顿一下,“由此看来,魏王也是够阴的!”
“阴在何处?”
“列国惯例,刑余之人,不能为仕。孙膑身为武将,此刑等于向列国宣称他是一个废人,同时宣称,如此人才,我既不能用,你们也不可用。”
“庞涓既害孙膑,为何又会冒死为他求情?”
“这正是庞涓的狡诈之处!”樗里疾大加称赞,“太子申、惠相国、朱上卿皆与孙膑交厚,如果处死孙膑,三人必疑庞涓,庞涓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再说,庞涓与孙膑并无冤仇,害孙膑不过是出于嫉妒。魏王判处膑刑,等于绝了孙膑的仕途,庞涓又何必将事情做绝呢?”
公子华连连点头。
“唉,”樗里疾长叹一声,“如此大才,竟然断送于庞涓之手,着实令人可叹!”
“樗里兄,”公子华目光急切,“趁现在尚未行刑,我们设法劫狱,救他出来?”
“万万不可!”樗里疾连连摇头,“魏王、庞涓已对我起疑,如果劫狱,非但救不出孙子,反倒害了孙子。再说,此事闹不好就会引起邦交争端,刀兵相见。无备而战,君上断不肯为。我们这么做,岂不是为君上添乱?”
“那——”公子华咂下舌头,“下一步该做什么?”
“照会魏人,回国。”樗里疾断然说道,“我们得马上禀明君上,孙膑既已受刑,无论如何,秦国必须留用苏秦!”
“下官这就去办!”
刑狱里,司刑领着庞涓、白虎快步走至孙膑牢房,打开房门,解下孙膑脚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