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千羽--中国古代的异闻奇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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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神人在此,我们夫妻两个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老大人有大量,原谅草民的愆失罢!”
说罢,夫妇两个重重叩头在地,直磕得额头鲜血长流。老婆子这才算渐渐消了气。
一家人围在钮婆身边好说歹说了很久,她才答应把这两个孩子变回去。
只见钮婆从卧榻上站起身来,再次把两个孩子置于裙下,双手按了几下,掀开裙子一看,两个孩子早已各自恢复了原样。
关司法和妻子一把抱住儿子封六,这个孩子失而复得,夫妻两个都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从此以后,关司法一家再也不敢让这老婆子做什么家务了,还专门拨出一间干净轩敞的屋子来,给钮婆和她的孙子居住。好吃好喝地以礼相待,就怕这老婆子一生气,又使出什么妖蛾子来。
非亲非故,家里供神似的供着这么个外人,说话做事都得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这老婆子。这是自己的家,闹了半天,自己倒搞得象个外人似的,日子长了,谁也受不了。
这老婆子,现在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眼中钉,肉中刺。一看见她,他们就浑身不得劲儿。几年以后,压抑已久的关氏夫妻终于爆发了,他们对钮婆和她的孙子厌恶到了极点,夫妻两个关起门来商量,一致认为,不把钮婆除掉,他们关家就没有好日子过。干脆豁出命来,赌上一把。反正最终的结果,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对此,关氏夫妻私底下做了详尽而又周密的计划,就等着具体实施了。
一日,关妻备好了酒菜,打发小丫头把钮婆请过来,一起说笑、吃喝。
钮婆如期而至,席间,关妻说了很多恭维的话,小丫头在旁边随声附和,添菜倒酒,关妻也是频频举杯,屡屡劝酒,那老婆子听了,甚是高兴,脸上也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吃了很多的菜,杯中酒也是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肚。
过了一阵子,钮婆那张皱巴巴的脸被酒气蒸得通红,说话的时候,口齿也不是很利索了。
关妻心中大喜,知道火候已到,从容不迫地发出了她同丈夫预先约定的暗号。
说时迟那时快,事先埋伏在窗户下面的关司法噌地从隐身之处窜出来,举起手中的䦆头,朝那老婆子的脑袋直砸过去。
这一击,挟着夫妻两个这几年对钮婆的厌恶和憎恨,䦆头敲在钮婆头顶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期和掌控当中——一击致命,钮婆应声而倒,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
夫妻两个汗透重衣,以前,他们从来也没有设想过,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会成为杀人凶手。
两人既心惊胆战,又如释重负。
人已死,现在,摆在面前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处理那老婆子的尸首。
当他们弯下身去,想把那老婆子的尸首拖出去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倒在地上的钮婆,已经变成了一段木头。
那木头长约数尺,看看材质和纹理,似乎是栗木。
栗树的寿命长大数百年,要说有一棵老树,得了天时地利之便,修炼成精,也未尝没有可能。
见倒在地上的不是活人,而是一段栗木,夫妻两个不禁松了口气,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喜色,至少,后半生他们不必为了自己手上沾染上他人的鲜血而提心吊胆,并且承负良心上的谴责和道德上的压力了。
尤其是关司法,本在州府任职,又职掌刑律,未经官府,肆意杀人,乃是知法犯法,要是走漏了风声,以后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不但仕途难保,而且性命堪忧。
现在,一切的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关司法叫来家里的小厮,让他们用斧子把横在地上的栗木砍成碎片,然后拿到院子里进行焚烧。点火的刹那,只见火焰冲天而起,青烟直上九宵,红彤彤的火堆中,火苗疯狂地舞动,不时随着随着风势向站在周围的人扑去,如同一个心中充满怨毒的人,要把旁边的人拉进火堆里去,同归于尽。与此同时,那里面还间或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就象……就象是一个老太太烈焰中辗转哭嚎……
关妻捂上耳朵,躲在一边,这样的场景,对她这样的妇人来说,实在是至大的精神折磨。
那火不知道烧了多久,终于渐渐停了下来,院子里,剩下一堆冒着青烟的灰烬。有风扫过的时候,会闪过一星半点的红火,不过,转眼也就消失不见了。
在场的人盯着那堆灰烬,默默地,谁也不说一句话。
终于,关司法夫妇对视了一眼,两人颇有默契地点了点头,朝屋子里面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从屋子里面出来了一个人。夫妻两个抬头一看,吓得是呆若木鸡。
——面前的这个人,正是钮婆!
那老婆子脸上还带着红晕,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大着舌头说:
“啧啧——你们这两口子,为什么要如此戏弄老身啊!”
边说,边笑眯眯地看着关氏夫妻,好像酒宴还在进行中,关司法夫妻,同她闹了一个笑话,方才的事,根本就未曾发生一样。
这老婆子究竟是人是鬼?刚才明明就看见她倒在地上,变成了一段木头,现在怎么又活生生地出来了?回头看看,地上的那堆灰烬还在,证明刚才所发生的事,并不是幻觉。
关氏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疑惑、恐惧、侥幸、沮丧,各种情绪在心头翻腾,面对这个怎么杀也杀不死老婆子,他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奈,也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按说这事民不举,官不究,也就算是过去了。
谁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不知道是哪个奴仆露了口风,有一天,关氏夫妇发现,几乎整个郓州城都在讨论这件事。每次只要他们一出门,就有人在身后嘀嘀咕咕,指指点点,表情神秘,动作夸张。
两口子郁闷得差点吐血,心想,整件事里,原本我们是受害人,现在倒成了千夫所指了。这事迟早得让官府知道,与其到时候落个被动挨打的地步,不如主动坦白,把这桩奇事、怪事、郁闷事跟州府里的长官主动汇报,一是争取宽大处理,二也好请长官拿个主意,想个办法清除这妖孽。
关氏夫妻既已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关司法就早早出了门,来到郓州观察使所在之处,想将自己家里所发生的事,当面对观察使做一详细的汇报。
等他来到观察使的处所,才发现,有人到得比他还早,正背对着他,附身在观察使的耳边嘀嘀咕咕。
这两个人说得甚是专注,谁也没注意到躲在柱子后面的关司法。
咦——那人的衣着,冠带、神态,怎么这么熟悉?
一搭眼,关司法就觉得那人有些怪异。可是,究竟怪在哪儿,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
啊——那个人的穿戴、言谈举止,都和我一模一样啊!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关司法在内心深处问自己?
窗户外面的光照进来,有点刺眼,那人的头微微转侧了一下。他这一转头可不打紧,关司法见了,犹如五雷轰顶。
——那个同观察使窃窃私语的人,正是自己!
隐隐约约的,也能听清几个字。嗯?钮婆、栗木、死而复生……这不正是自己要跟观察使大人说的吗!
关司法知道,自己此时绝不能贸然走出去,增加观察使的疑虑了。这个人,连自己都分不清,观察使又怎能分辨出哪个是真身呢。何况,对方所说的话,也正是自己所要说的。想到这里,他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若有所思地朝家里走去。
走到家门口,进得门去,正要把方才自己所经历的怪异之事同妻子讲一遍,却见堂前早已经有另一个自己先回去了。
两个关司法同时出现,而且相貌、穿衣打扮都一模一样,无论是关妻、他们的儿子、还是家里的奴仆,都看不出真假。
大家心里明白,历史又重演了,这一定是钮婆搞的鬼。
一家里有两个男主人,妻子凭空出现两个丈夫,而且,这两个人都义正词严地声称,自己是真的!
谁碰上,都得头大如斗了!
关妻无奈,只得叫人把钮婆请来,跪在地上,痛苦流涕地向钮婆请罪。
关妻叩头无数,而且赌咒发誓,从此再也不会动钮婆一根毫毛,你老人家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真仙下凡,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竟然还想着加害,真是让猪油蒙了心。您怎样惩罚我们都不过分,现在,唯望您老人家把关司法变回去,……
钮婆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倒也没有乘胜追击。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只见堂前的两个关司法越来越近,最后,终于贴在一起,合为一体。
从此以后,关氏两口子就认了命。这老婆子,想在他们家呆多久就呆多久吧,他们再也不管了。
钮婆在关家一呆就是几十年,由于宾主双方早已达成井水不犯河水的共识,所以,再也没出现什么麻烦。
这个故事就讲完了。
钮婆是何方神圣呢。真的是神仙吗?抑或,是兴风作浪的妖怪。
这两个可能都有,不过,我以为,更大的可能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假如是神仙或者妖怪,那么,关家所发生的怪事都可以迎刃而解,那都是仙术或者是妖法在起作用。倘若是人,那么该如何解释呢?
关家人所看到的,其实都是幻象。
相貌和衣着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到了钮婆的裙子底下,就变成了一模一样的。酒宴之上,钮婆被关司法击倒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栗木,以及后来若干个关司法,都是幻术在起作用。
幻术是一种似实而虚,疑幻似真的方术。
相对于幻术来说,现代人对魔术更为熟悉。
幻术同魔术有相似之处。魔术一般是运用声、光、电等物理或者化学原理,通过某种敏捷的技术性的动作,或者预先设定的特殊装置,将实在的动作掩盖起来,造成种种假象,使人产生某种令人惊诧的错觉。
幻术则是使用精神攻击的方法,通过自身的念力,和一些看上去不经意但而又隐秘的动作、声音、场景、药物或物品使对方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而在意识中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
在某种意义上说,催眠就属于幻术的一种。
中国古代的魔术和幻术是不分家的,一概以幻术名之。
据说,中土的幻术最早是从西域传入的。早在东汉时期,皇宫就有幻术表演出现了。
东汉安帝永宁元年,西南夷到京师朝贡,献上他们当地的乐曲以及幻人。
所谓的幻人,就是幻术师,能够吞刀吐火,自行斩首,然后换上牛马的头……
正月朝会时,幻人在宫廷中当众进行表演,安帝及妃嫔、群臣共同观看,直看得连连惊叹,心旌摇荡,目眩神迷。
经过魏晋南北朝,到唐代,幻术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文中的钮婆,很可能就是民间的一个幻术师。
事实上,出自《灵怪集》中的这个故事,在《太平广记》中,也是收在幻术类里的。
幻术师也算有技艺在身,吃饭总不成问题,钮婆为什么非得赖在关家呢。
一个可能是钮婆年老,精力和体力都已不济,孙子还太小,即便把幻术传给他,一时半会儿也难以上场表演。
另外一个,大型的幻术需要严密的配合、精心的策划、周密的布置、反复的演练,才能将虚作实,以假为真,这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对身无长物的祖孙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任务。
而且,观众都喜欢看靓男美女在台上表演,谁会巴巴地去捧一个发齿堕落的老太太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