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1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爷爷不回答他,却又问道:“你有没有发觉过她的身体曾经发生过不同寻常的变化?比如……比以往变胖了一些或者瘦了一些?或者说,有时候比较不耐烦?”讲到这个时候,地坪里传来了奶奶洗衣服的声音。太阳的光芒强烈晃眼。
张九似乎被奶奶洗衣服的声音吸引住,侧耳听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好像……好像有过,但是我不太确定。她一直都比较瘦,皮肤也是清凉清凉的,不像一般人那样发着热量。不过这样也好,温暖的感觉对别人来说也许很好,但是我的皮肤一遇到热的东西就会发痒。而您说的不耐烦,她却从来没有表现过。她每次面对我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有时甚至有几分顽皮,像没成年的小女孩一样。也许是她接触人不多,所以没有一般人那种难处的脾气。”
爷爷点点头,眉头拧得紧紧的。
而我却是羡慕无比。我就一直盼望将来跟我相伴一生的人可以那样——心意相通,无论何时,两个人一见面,便是高兴的开始。
“你们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让你父亲发现。为什么现在却被你父亲碰到了呢?”爷爷问道。
张九叹了一口气,道:“昨晚我发现外面起了南风,便以为今天会下雨。根据蛇的规律,下雨的时候竹叶青活动比较活跃。我父亲也准备今天一大早就出去捉蛇。所以我也料到了今天她会来。谁知我父亲出去不久就折回来了,恰好碰上竹叶青从门口进来,所以被我父亲给逮住了。”
张九的手一阵战栗,仿佛他自己就是一条蛇,刚好被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捕蛇人逮住,危在旦夕。
我和爷爷自然知道那阵南风是阴沟鬼作的法,所以并不惊讶经验十足的养蛇人会判断天气失误,也不惊讶养蛇人根据外面的花草虫鸟发觉今天根本不可能下雨,从而半途折回来。
“我父亲捉住竹叶青,大呼小叫。我在屋里听见,虽然担心,但是不敢当面说穿我与蛇的事情。我父亲四年来都没有捉到它,这次意外遇见,肯定不会轻易放了它。所以我偷偷溜出来,急忙往画眉村走,找您帮忙解救竹叶青。”张九道,“我在前面一个村子里就看见了您和您外孙的背影,但是我不敢确定就是二位,所以一直悄悄跟在你们后面。翻过山之后,我看见您的外孙朝这边挥手,便确定了您就是马师傅,所以才贸然打招呼。”
“照这样说来,这竹叶青蛇也算是善类。”爷爷道。
张九急道:“那当然了!求您帮忙救救她吧!您跟我父亲求求情,我父亲肯定会给您面子放了它的。当然了,您不一定非得要我父亲放了它,也可以叫我父亲将蛇转赠给您,然后您将它放生。可以吗?”
爷爷为难道:“可是你父亲知道我从来不养蛇不吃蛇的。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唐突呢?”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竹叶青被蛇贩子收走吧?我求求您了,马师傅,您就帮帮我吧!”张九哭丧着脸央求道。
爷爷低头看了看被烟熏成枯黄色的手指,沉声道:“能不能帮到你暂且不说,但我担心竹叶青还有东西瞒着你没说。”
我和张九都呆了一呆。外面的洗衣声也戛然而止,仿佛远处的奶奶也在窃听我们的谈话。接着听到衣架碰到晾衣竿的声音,奶奶开始晒衣服了。
张九将茶杯往桌上一磕,原本宁静下来的茶叶又被惊动,随着茶水翻涌不止。他用娘娘腔问道:“瞒着我?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37。
爷爷直言不讳道:“是的。按照你给我的日期和时辰等等‘数’,我可以肯定,她在当晚就已经受孕,并且不久后诞下了一个孩子。只是我很纳闷,你怎么没有一点儿知觉?一般的蛇是生下蛇蛋,然后小蛇从蛇蛋中破壳而出。但是竹叶青属营卵胎生蛇类,像人一样繁殖。那么,她至少有一段时间身体会发福,并且性情大变。”我万万没有想到爷爷对竹叶青也有一定的了解。
张九吓得手一抖,茶杯中的茶撒了一半:“马师傅,您说她给我生了后代?不会吧?我是人,她是蛇啊!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那样?”他那娘娘腔让我不知道是惊是喜还是羞涩。说是惊,却面带喜色;说是喜,却眼睁口张一副惊恐相;说是羞涩,两眼却直盯住爷爷,还想问个究竟。
爷爷道:“掐算的结果确实是这样。难道是我算错了吗?”此时爷爷都有些犹豫,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枯黄手指,仿佛怀疑那几根手指似的。这是爷爷少有的表现。
张九稳了稳情绪,问道:“马师傅,数术……也可以算这个吗?”
爷爷道:“不但可以算到这个,如果你给我的‘数’再具体一点,还可以算到生男还是生女。”
我在旁插嘴道:“爷爷,我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爷爷笑道:“古代的时候重男轻女的人家多,我们就算会也不肯说出来的。不然,多少个闺女还没有出生就被父母用药给打下来了。”
我知道爷爷说的“我们”指的是以前那些会方术的一类人。其实何止是古代,十几年前正是计划生育抓得紧的时候,很多“超生游击队”逃出家乡就是为了生下一个可以“传承香火”的男娃娃。我们家隔壁的邻居生了四个女儿还不善罢甘休,等到第五个生下来是男孩时,他们才从外地回来。而当他们夫妇俩抱着五个孩子回到常山村,发现家里的房子已经被计生办的人拆了。
那时候计生办的人凶得很,遇到“超生游击队”就蛮横地捆绑起来,押到医院做结扎手术。如果谁家“超生”了,计生办的人就抄他的家,拆他的房。虽然在现在看来,逼人结扎到这个地步没一点儿人性化,但是在当时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所以,爷爷有些东西轻易不说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张九道:“我听说过数术可以应用到养蛇和种田中去,但是没有听说数术还可以预测这些东西。”
爷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九,问道:“《孙子算经》你们知道吗?那相当于古代的数学教科书,你们现在的学校还用吧?”
张九摇了摇头。
可是我对《孙子算经》却是知道一二的。此书约成书于四五世纪,作者生平和编写年代都不清楚。现在传本的《孙子算经》共三卷。卷上叙述算筹记数的纵横相间制度和筹算乘除法则,卷中举例说明筹算分数算法和筹算开平方法。卷下第31题,可谓是后世“鸡兔同笼”题的始祖,后来传到日本,变成“鹤龟算”。书中是这样叙述的:“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这四句话的意思是:有若干只鸡兔同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有35个头;从下面数,有94只脚。求笼中各有几只鸡和兔?”
说到“鸡兔同笼”,相信读过小学、看过数学书的人都知道。我在小学的时候就经常被这类衍生出来的问题弄得头昏脑胀。而奥数里更是经常出现这些问题。当时的我对这些问题头疼得很,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所以印象深刻。
但是这是关于数学计算的书,不知道爷爷突然提到这本书跟生男生女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爷爷自然要讲到“鸡兔同笼”是出自《孙子算经》,张九经爷爷提点,终于“哦”了一声,点头不迭。我相信张九的脑袋也在想:这加减乘除跟生育有什么联系?
爷爷自然知道我们在想什么,呵呵笑道:“你们大多数人只知道鸡兔同笼的问题,但是不知道《孙子算经》的最后一题是什么。”
“最后一题?”我跟张九异口同声问道。
爷爷早料到我们不知道,神情自若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孙子算经》的最后一题是这样的:今有孕妇,行年二十九岁。难九月,未知所生?答曰:生男。术曰:置四十九加难月,减行年,所余以天除一,地除二,人除三,四时除四,五行除五,六律除六,七星除七,八风除八,九州除九。其不尽者,奇则为男,偶则为女。”
我跟张九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但是最后两句能够知道,经过一番计算之后,如果余数是奇数,那么生下的孩子是男的;如果余数是偶数,那么生下的孩子是女的。因为我对五行六律七星八风什么的知之甚少,所以也不知道中间要经过怎样的算法。但是可以知道,爷爷就是通过这种神奇的数术预测到竹叶青受孕的。
我见爷爷对数术的谈兴又起,连忙问道:“爷爷,既然竹叶青给张九生下了孩子,为什么她不告诉张九呢?”
张九经我提醒,立即从对古代数术的沉迷中醒悟过来,急问:“对呀。马师傅,她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为什么没有异样的感觉?”
“这个……”爷爷转动手中的茶杯,沉吟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奶奶从门外走进来,两只手冻得像红萝卜似的。我们三人立即将目光转向年迈的奶奶。一阵风起,米汤浆洗过的被单在奶奶背后猎猎作响。
38。
人有时候就喜欢钻死胡同,明明很简单的事情,脑子里就是转不过弯来。但是经人一点拨之后,才恍然大悟,而那个答案却非常简单,只是当事人一时鬼迷心窍,绕了个大弯子。这些事情很多发生在男人猜测女人的心思,或者女人猜测男人的心思的时候。
奶奶道:“她是怕你知道了会跟她分开。”
涉世未深的我问道:“为什么怕?”
奶奶道:“你们想想,她是一条蛇,张九是个人,他们本不是一类的,偏偏生下个结合物来。如果让张九知道了,他还不着急看看孩子是不是健康?他还不着急看看孩子是不是长着蛇鳞?他还不担心孩子像她一样留下蛇的特征?”
我和爷爷频频点头,张九默不做声。
奶奶又道:“如果让张九知道了,他还不要那个女人把孩子抱回来?这样一来,张九的父亲张蛇人就极容易发现女人的行踪,接着就发现张九跟女人的那点儿事。我敢肯定,张蛇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拆散儿子和蛇。”
想想也是,一个养蛇多年又开始贩卖蛇的人,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跟一条毒蛇相伴终生?如果爷爷的数术完全正确的话,那么竹叶青肯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隐瞒张九怀孕诞子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张九没有发觉呢?如果真有个孩子,那么竹叶青要将孩子藏在哪里才好呢?
张九听了奶奶的话,默默点头,嘴巴抿得紧紧的,表情古怪,不知道他是为忽然出现的孩子而担忧,还是为之而欣喜。
奶奶将张九的举动尽收眼底,她走到张九跟前,将那双红萝卜一般的手放在张九的肩头,声音低沉道:“再说了,如果告诉了你,她害怕你会惊慌失措,从而对她敬而远之。毕竟你们之间还有很多的阻碍,她不能确定你的心思。不过,我可以肯定,她对你是有爱意的。不然她不会这么做。”
“那我更应该把她救下来了。”张九的语气有点儿生硬,仿佛这句话不是他愿意说出来的,而是被人逼迫的。
奶奶笑道:“这就是你自己的决定了。”然后,奶奶走进里屋,抱出棉被走回太阳下。紧接着,地坪里传来了“嘭嘭嘭”的声音,那是奶奶在用一根小竹棍拍打棉被。
直到现在,奶奶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每次走到爷爷家的地坪里,看着那几根斜立在墙角渐渐腐朽的晾衣竿,仍能听到“嘭嘭嘭”的声音。每次跨进大门,我仍心中忐忑却又满心希冀,仿佛下一刻奶奶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