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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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的泥鳅最容易被扎到了。”马巨河在旁插嘴道。他肯定也曾在某个清凉的夏夜在田埂上寻觅过泥鳅和黄鳝。那个年代的很多乡下小孩都做过这种事情。
“他说了,他曾经也亲手捉过泥鳅,知道这样一动不动很危险。但是当时他吓得没了主意。”舅舅说,“他看见那个小孩子盯住了他。他还看见那个小孩子的额头上有块红疤,像是顽皮的时候磕到了石头。那个小孩子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木棍,锃亮的钢针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闪烁的光。他顿时想起自己小时候扎泥鳅的情景来,吓得急忙扭身逃跑。但是却为时已晚,很快他就感觉到背上一阵剧痛,接着自己被一股力量扯离了水面。他扭头来看,只见那个小孩子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他的背上扎入了四五颗钢针,殷红的鲜血正从那几个被针扎出的窟窿里流出来。”
马巨河的嘴角一阵抽搐,仿佛被扎的正是他自己一样。
“梦做到这里还没有完。随后,他被那个小孩子扔进一个小桶里。那个小桶里装满了跟他遭遇一样的泥鳅和黄鳝。呛鼻的鲜血和满身窟窿的同类令他不寒而栗。它们都在窄小的空间里挣扎哀号。他被其他泥鳅、黄鳝压得呼吸困难,急忙钻到最上面。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听见了他妻子说话的声音。他心头一喜,忍住剧痛拼命呼唤妻子的名字,想让他妻子来救他。可是妻子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他说他当时想,自己是条泥鳅,再怎么叫他妻子也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话,顿时泄了气。他静下来一听,原来他妻子正跟那个小孩子讨价还价,似乎要将这桶泥鳅买走。他立即转悲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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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妻子递给小孩子一些钱,然后将桶提起,将头靠近,满意地看了看泥鳅。他急忙对着他妻子呼喊。他妻子笑了笑,但是显然没有听见他的呼喊。然后,他妻子将桶倾斜,把满桶的泥鳅倒进了另一个桶里。他趁着自己还没有溜进那个桶里的时候看了看周围。这里不正是他经常来买泥鳅的菜市场吗?周围还有好几个熟识的人呢。”舅舅道。
马巨河笑道:“我小时候一般只出去卖泥鳅,但从不会买泥鳅吃的。”
舅舅继续道:“他再看了看妻子身边的桶,那是他亲自做的木桶。他懂一点儿木匠技术。那个桶有点儿漏水,所以一般不用来提水,而用来给菜地泼水,或者装菜,偶尔才用来装泥鳅。他拼命地用鳍趴住桶的壁,怕被泥鳅压在最下面。可是那个小孩子用扎他的木棍敲了敲桶,他浑身一震,就随着大军滑进了他妻子的木桶里。他摔得眼冒金星,立即又被上面的泥鳅压得喘不过气来。而背上扎破的窟窿还在汩汩地流着血。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接下来,他感觉身子晃晃悠悠的,他拼命从底下钻了上来。在钻上来的过程中,他听见同伴们不停地呻吟哀叹。简直比地狱里还要阴森可怕。”
马巨河打了个寒战。
舅舅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提着一桶冒血的泥鳅不会觉得可怕,但是如果你身边都是身上被扎了窟窿的人,那么你就会觉得可怕了。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他被他妻子提到家里后,他妻子拿来一个盆,又将他和同类倒进盆里,然后兜头就是一勺凉井水。”
马巨河插嘴道:“泥鳅都要用干净水冲洗的,水田里溶有化肥农药。”
舅舅点头道:“不光要洗,最好还要在井水里养几天。这样肚子里的泥巴就能养干净了。他平时是这样告诉妻子的。他妻子果然不立即动手,撇下他和其他泥鳅就走了。他总算过了一段舒服的日子,可是背上的剧痛一直刺激着他,可是他又不是人,翻不了身,只好忍着疼痛。好景不长,因为盆里还有很多其他的泥鳅和黄鳝,井水很快就被弄得脏兮兮臭烘烘了。”
奶奶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妻子有没有把他给吃了?”
舅舅道:“您听我一步一步说来。当水变得特别脏的时候,他妻子就来换水了。将他和其他泥鳅和黄鳝倒进竹筛里,把水漏掉。然后将他和其他同类倒进盆里。他又一次被摔得头晕眼花,接着又是一勺冷水泼了进来。这样循环了三四遍,他就看见妻子拿着一个砧板、一个铁钉和一把菜刀过来了。他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妻子首先捞起一条病恹恹的黄鳝,那条黄鳝还做最后的挣扎。妻子捏不住,让黄鳝从指缝里钻走了。妻子不急不躁,又捞起一条黄鳝,然后放在砧板上,用铁钉将黄鳝的头钉在砧板上。只见她笨拙而又顺利地将刀抵在黄鳝的肚上,顺手一划,将黄鳝的肚破开了,深红色的血立即浸染开来,吓得他目瞪口呆。平时都是他杀黄鳝的,妻子只是偶尔帮帮忙。以前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有多血腥,但是现在他吓得浑身哆嗦。
“他看着妻子残忍得像个魔鬼,将他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凌迟处死’。幸好他是泥鳅,不用遭受这样的苦难。但是他知道,随后免不了跟这些尸体一起被扔进沸腾的锅里。
“他妻子将盆里的黄鳝都宰杀完事,然后果然在火灶里烧起水来。黄鳝流出的血将盆里的水弄脏了,妻子最后一次给它们换了水。然后,妻子将手伸进水里,来回搅动。他看见妻子的手数次从他面前经过。他心想,以前觉得温暖柔软的手,此刻怎么感觉不一样了呢?这只同样的手,在此时却像死神召唤的手一般。
“他听见妻子说了声‘水开了’,然后端起盆,将他与其他泥鳅黄鳝一起倒入锅中。锅里的水实在太烫了,他忍不住使出最后的力量跳跃起来。直到这时,他才从梦中醒来。擦擦眼一看,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响着。妻子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他想起刚才的梦,仍然心有余悸。
“他刚要起床,就听见妻子在厨房里喊了:‘太阳都晒到屁股啦,快起来吧,我都出去买了菜又煮好了,你一个大男人却还赖床不起!’他顿时心里一惊,急忙穿好衣服,跑到厨房去。”
马巨河问道:“他妻子正在煮泥鳅?”
舅舅点头道:“对。他看见厨房里还没有洗沾满血迹的砧板,钉在砧板上的钉子,还有那个木桶,都跟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他忙问妻子刚才是不是去了菜市场,是不是在一个小孩子的手里买来的泥鳅黄鳝。
“他的妻子很奇怪,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他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那个卖泥鳅的小孩子额头上有块疤。妻子更加惊奇了。于是,他告诉妻子他做了一个怪梦。他梦中所见,正是跟他妻子的经历一样。他妻子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再也吃不下煮好的泥鳅黄鳝了。自从那次以后,他自己再也不敢去菜市场买泥鳅了。”
奶奶感叹道:“我听人说过,这辈子杀了什么畜生,下辈子那畜生就会变成人,而人就会变成被杀的动物。这叫做来世报应,看来你那位朋友是遇到了现世报。”
马巨河连忙道:“我也听人说过现世报分为现世善报和现世恶报。你朋友经历的是现世恶报吧,不过幸好只是在梦里。我还听一个得道高僧说过,‘能量守恒定律’是宇宙中的自然法则。人在行为上的好与坏同样受其法则的影响,当人们在行恶之时,恶的能量释放出去后,必然消耗自身的正面能量,待自身正面能量瓦解之时,现世恶报就会到来,善报则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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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缩了缩肩膀,啧啧道:“这样说来,也不知道我这辈子吃了多少畜生的肉,来世岂不是要被它们千刀万剐?想想就觉得害怕。你们还是别讲这些古怪的梦了。”她看了一眼马巨河,淡淡地问道:“你媳妇的问题不是还没有解决吗?怎么能这样心平气和地扯这些与梦相关的东西?”
马巨河微微鞠躬道:“我还不是怕您老人家不让岳爹去吗?”
奶奶脸上装作仍然不高兴,但心里一乐,点头道:“去吧去吧。我哪里能管得住你岳爹那双脚?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又不能像牛一样把缰绳牵在我手里。”
马巨河见奶奶松了口,高兴得不得了,连忙上前拉住爷爷道:“走吧走吧。跟你们讨论这么久的梦,我早就等不及了。”
爷爷跟着马巨河到他家的猪栏里看了看。那只黑色白斑的猪仔见了马巨河和爷爷,将猪嘴抵在墙壁上直哼哼,前蹄在地上刨出两个小土坑来。
猪栏里还有另外两只小猪仔留下的血迹。但是这只凶残的猪仔也挂了彩,左边的耳边被咬去了一半,萎蔫地耷拉着,如一片被虫噬坏的残叶。
“你看那恶相。”爷爷笑道。
马巨河道:“难道它就是恐婴鬼?”
爷爷点头道:“可能它是为了独占你媳妇偿还的奶水,才将其他同栏的猪仔咬死的。对了,你媳妇既然生了,就应该有奶水了。它就是来讨要奶水的。”
那只猪仔立即附和似的哼哼两声,又将猪嘴对着墙壁拱了两下。
马巨河指着那只丑陋的猪仔,露出一个难堪的笑,问道:“我媳妇的奶水不给我儿子喝,难道还要拿来喂养一只猪仔?”他一把抓住了猪栏门,手抖得厉害,脸上泛出愤怒的红色来。
爷爷叹口气,道:“当初答应了它,它当然就会来了。要是当初不答应它,你媳妇早就没有命了。别说给你生儿子了,恐怕连自己都保不住。它也算退让了你一步的,你可不能反悔哦。如果你不兑现诺言的话,它的怨气会更大的。”
马巨河怒道:“难道我还怕它不成?恐婴鬼?它现在不过是个猪仔罢了。我拿把屠夫刀就可以捅穿它的喉咙,放它的血!看它还敢不敢嚣张!”马巨河将拳头狠狠地砸在猪栏门上,发出“哐”的一声响。那只猪仔慌忙后退了几步,低下头来对着马巨河直哼哼,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
马巨河将拳头举过头顶,作势要打,道:“你还真嚣张了你!你敢动我媳妇,我就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地卸下来做菜吃!”他跟猪仔隔着一道猪栏,他这样挥手舞脚也只是吓唬吓唬猪仔而已。
未料那只猪仔丝毫不给马巨河面子,“嗷”的一声冲到猪栏门前来,跃身就要咬马巨河的手。虽然由于高度它根本咬不到马巨河的手,但是马巨河被它这突然的袭击吓得方寸大乱,急忙将手举得更高了。
猪仔的身子撞在猪栏门上,被弹了回去。但它在那里摇头晃脑,仿佛过年时候的舞狮,气焰嚣张得很。
爷爷道:“你看看它的凶样!你不善罢甘休,它还会变本加厉呢。我劝你忍下这口气算了,毕竟它前世是因为没有奶水才饿死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嘛。都是前世欠下的债,该还的终究还是要还的。”
马巨河不说话,扭头就走。爷爷跟着他出来。
隔壁的地坪里冷不防地响起三三两两的鞭炮声,刚走到堂屋里的马巨河被冷不丁响起的鞭炮声吓了一跳,就气急败坏地朝隔壁地坪里破口大骂。几个手里拿着香火的小孩子如同被惊动的野兔一般跑散了。
马巨河挨着大门站住,跺了跺脚,努力抑制怒气道:“岳爹,不是我小气。您想想,我怎么能让我媳妇的奶水一碗一碗地端给一个猪崽子喝呢?让我亲生儿子干张着嘴没奶水喝?叫我自己的儿子喝稀饭、喝糊糊?您想想,我……我这能忍得下去吗?”他的手紧紧扣住门框,胸口剧烈地起伏。
这时,躺在里屋的马巨河媳妇听见他的话,唉声叹气道:“巨河啊,我也不忍心看着我亲生儿子饿着啊。要不这样吧,我就不给它奶水喝,看它能把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