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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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四姥姥的骂人功夫确实了得。以前有一次她家的鸡被人家偷了,她又查不出来是谁偷了,便用最直接简单的方法——端一把椅子坐在人来人往的村头不间断地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了整整一个上午。唾沫星子把她的前襟都浇湿了。后来那个偷了鸡的人憋红了脸主动找到她要按市场价赔钱。四姥姥的嘴巴肿得猪泡似的,过了三天才消。
还有一次,半夜的时候,四姥姥附近已经睡下的人听见她在屋外精神抖擞地、抑扬顿挫地、花样百出地骂了两个钟头。第二天,人家去她家问昨晚干什么不停地叫骂。她说她昨晚起来小解遇了邪。因为农村的厕所一般单独建开,她要出睡房的门经过屋檐下走到厕所去。可是厕所门口一个鬼影子堵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四姥姥用狮子吼的力量来对着那个鬼影子骂。她说鬼最怕恶人,你骂得越凶它就越不敢招惹你。她怕转过身的时候鬼趁机从背后耍手段,便面对着鬼影子不停地咒骂。
开始那个鬼影子无动于衷,与四姥姥僵持。四姥姥狠下心,你不走我就骂到天亮。恶毒的咒骂坚持两个小时后,那鬼影子终于退缩了,慢慢地移开了厕所门。
我听了四姥姥的经历后,觉得爷爷的某方面对付鬼的方式也和这差不多。比如将箢箕鬼的脑袋打破,然后倒立着埋进土里,就是用最粗暴的方式吓唬它不敢乱来。
还有一点差点儿遗漏,四姥姥是常山村守护土地庙的人。
四姥姥就这样用经常端着土地公公排位的手,使劲儿拔水鬼的长毛。水鬼被四姥姥这么一拔,疼得吱呀吱呀地叫,像被老鼠夹子夹住了的老鼠。水鬼终于拧不过四姥姥,放开小孩的脚,逃回水底缩回茂密的荷叶丛去了。
四姥姥顾不上去追赶水鬼,赶忙推着小孩的屁股,将他送到岸堤上。再一看孩子的脚,青肿青肿的,仿佛被重物砸伤了。孩子疼得牙齿相碰,但是由于过度的惊恐哭不出来。
四姥姥自己爬上岸,抱住孙子安慰道:“好了好了,水鬼被奶奶赶走了,不怕了不怕了。”孩子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浑身战抖。
弟弟问:“奶奶,水鬼怎么不拖你下水啊?”
四姥姥摸摸孩子的头发说:“奶奶的手经常接触土地公公的牌位,是可以避邪的。它不敢动奶奶一根毫毛。”说完望望荷叶丛,那里的波浪已经平静了,那个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姥姥二话不说,背着脚肿的孩子去找山爹。山爹马上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四姥姥不依不饶,说:“我的孙子是抢过来了,可是村里别人的孩子如果又被水鬼逮到怎么办?”
于是,山爹来找爷爷捉鬼。爷爷刚将田地里的庄稼都收到屋里了,便一口答应了山爹。山爹买了一条好烟送给爷爷,爷爷推掉说:“我的孙子也在你们村,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孙子的安全呢。怎么好收你的东西。再说,你也挺不容易的……”
这样一说,山爹的眼泪就从眼角爬出来了,握着爷爷的手泣不成声。
爷爷来到我们家住下,山爹要爷爷立即动身捉鬼。爷爷掐着手指算了算,说:“这两天要下雨,恐怕不利于捉水鬼,等天晴吧。”
山爹问:“什么时候会下雨?要等几天啊?”
爷爷说:“明天早上开始下雨的话,晚上就会停。要是明天中午才开始下的话,恐怕这个雨要下个四五天。”
我不知道爷爷那本没有封面的古书除了告诉捉鬼的方法,是不是还告诉预测天气的方法。反正爷爷说得这么清楚,让山爹不能不信服。
第二天早上没有下雨,中午才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爷爷伸手接了一些雨水,放在鼻子前闻闻,说:“有一股臊味。”
我听了也接了一些雨水,却怎么也闻不出爷爷所说的臊味来。
虽然爷爷说了下雨不适宜捉水鬼,山爹还是穿着厚厚的雨鞋来了。山爹固执地问:“今天可以动手了吗?”爷爷摇头。
但是爷爷叫我拿把雨伞,我问:“不出去拿雨伞干什么?”
爷爷说:“走,我们去荷花塘那边看看。”
于是我们三人一起踏着泥泞走到荷花塘旁边。爷爷围着荷花塘走了一圈,说:“这个水鬼的怨气太大,恐怕我一个人收拾不了,叫个道士来帮忙吧。我加上一个道士才可能收服它。”爷爷一说我就想起了学校旁边的歪道士。在学校搞清洁的老大妈说过,她经常听见歪道士的破庙里有吵闹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聚集在那个小小的破庙里,可是从来都只看见歪道士一个人进出。我猜测歪道士是不是在破庙里收了许多的鬼。
当然爷爷根本不认识歪道士。
就在爷爷跟山爹讨论从哪里找个道士来的时候,荷花塘的南岸有人大叫。我们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一个来荷花塘打洗衣水的妇女。那个妇女提着一个洗衣木桶,眼睛对着木桶里大声尖叫。我朝木桶看去,一个毛乎乎的东西从木桶里爬出来,黑长的毛缠住了那个妇女提捅的手!
12。
山爹比我们先明白出了什么事,叫声“坏了”,慌忙冲向提水的妇女。我和爷爷马上跟上。
那个东西趁妇女打水的时候偷偷溜进水桶里。夏天下雨的时候池塘里的水比较混浊,所以难以发现其他东西混在水里。水清的时候它是不敢出来的,一直躲藏在荷叶丛那边。等妇女将水桶提起来,那东西趁机缠住她的手。妇女吓得丢掉水桶,但是那东西的长毛缠着手,甩不下来。
山爹扯住那东西的一把黑毛,使劲儿向相反的方向拖。那东西就像一条拧水的黑被单在妇女与山爹两人的手之间晃荡。可是因为下雨,山爹脚下一滑,仰天摔倒。黑毛从手中脱落。那东西甩起黑毛打在山爹的脸上,山爹立刻痛苦地呻吟起来,双手捂住脸,鲜红的血从他的指间渗透出来。那东西在雨水中居然也有这么大的力气,令我倒吸一口冷气!
那东西的黑毛像蛇一样在雨水里蠕动,拉着妇女往岸边走。妇女脸吓得变了形,坐在泥泞里双脚抵住地面反抗。
爷爷快速走过去,伸出食指和中指向那东西身上某个地方点了一下。那东西被电击似的黑毛全都直立起来,像一只庞大的刺猬!那里估计有它的什么穴位。爷爷的手指被它的毛刺伤,急忙缩回手,用嘴吮吸手指,然后吐出一团绿色的液体。
它暂时放开了妇女,黑毛像针一样对着爷爷。爷爷骂了一句,在地上挖了点红土涂在受伤的位置。爷爷推推我的胸脯,要我离远一些。这时,山爹也站起来,脸上像摔伤似的出现一条条密集的血迹。
山爹双掌合在一起求水鬼:“孩子他妈呀,我是你丈夫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求你别害人了行不?我求求你!”说完用手擦眼角鼻子流出的眼泪鼻涕,和脸上的血混在一起。
爷爷说:“别和它废话了。它哪里记得你!水鬼如果记得事,你儿子能把你媳妇拖下水吗?周围都是雨水,它的力气大得很,你要小心!”
山爹说:“它不记得我了吗?那它就一定要害人咯?那你害我吧,你把我拖走做替身吧。你和儿子都走了,我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了。”说完撕心裂肺地哭。雨水砸在他的身上,头顶和肩上由溅起的细小的水珠形成了一层薄雾,仿佛梦境。
那东西立起黑毛静静呆了一会儿,似乎真在听山爹的哭诉。山爹哭出来的时候,它的毛渐渐软下去,好像也被他的话感动了,并且正在回忆着生前的事情。我紧绷的神经稍稍轻松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那东西突然弹跳起来,飞到一人高直向山爹扑去!
原来它的黑毛软下去是为了蓄力再跳起来。另一方面,它的这个动作麻痹了我们。但是它仅凭那些毛就能跳这么高是我先前想象不到的。山爹显然也措手不及,惊恐地看着那东西飞到他的头顶,竟然忘记了逃跑或者反抗。爷爷想过去阻拦,但是来不及了。
那东西将山爹撞倒,压在他身上,黑毛缠住山爹的脖子,勒得山爹脸色朱红,青筋直冒,眼珠死瞪。其他的黑毛像鞭子一样抽打他的身上各处。山爹双手抓住那东西想把它扯开,可是这个动作更促使它加强了勒他脖子的力量。
爷爷也不敢拉扯那东西,怕把山爹勒死,急得团团转。那个妇女这时才反应过来,吓得撒腿离开,跑了两步还不忘记停下来捡起躺在不远处的水桶。
我自作聪明学着爷爷伸出右手两个手指向那东西戳去,还没等我戳到它,它的黑毛已卷到了我的手,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拉倒。我摔了个嘴啃泥,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要命。这一跤摔得够重,我的四肢出现短暂的麻痹,一动也不能动。
那东西的黑毛向我抽来,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我麻痹的四肢在这剧烈的疼痛之下又找回了感觉。我的左手在地上碰到一块石头,于是顺手捡起来向那东西的身体砸去。
一股绿色的液体溅在我的手上,那块带有锋利尖角的石头划破了它的皮肤。我感觉到它一阵痉挛,同时黑毛出现了松动。爷爷看准了一脚向那东西踢去,像被四姥姥的孙子踢的那一脚一样,那东西飞向池塘,但是这次没有卷住爷爷的脚,因为它的黑毛几乎都缠在我和山爹的身上。
那东西沉到混浊的雨水里不见了踪影。我手上的绿色液体黏稠得如胶水,气味也很恶心。再看山爹,他已经被勒得昏迷。我刚双手撑地努力站起来,右手突然针刺一般疼痛,根本承受不了丝毫力量,一下子又趴在地上,吃了一口的泥水。
爷爷制止道:“别动!”他将我的一只手扛在肩膀上拉起来。这时那个妇女带了几个人过来,将神志不清的山爹抬起来。
我一站起来就像喝了迷药一样迷迷糊糊,眼皮沉沉地往下掉。估计是那绿色液体的副作用。我努力地睁了睁眼,看见对岸的荷叶在雨点的打击下轻微地颤动,但是有一处动得明显多了。它又躲藏了起来,精心策划下一次机会。
只要它还在荷花塘,我们的身边就埋伏着一个伺机而动的杀手。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感觉脑袋没有了昏昏沉沉的感觉。我意识稍清醒点就问爷爷:“你那两个指头戳水鬼也是古书告诉你的吗?”
爷爷笑着说:“我那两个指头戳没有用,关键是你那一石头打得好。女水鬼的皮薄,稍微尖锐一点的东西一划就破了。”
我问:“难道男水鬼的皮跟女水鬼的还不一样?”
爷爷和蔼地说:“男水鬼的皮比牛皮还要厚,别说石头了,就是剪刀都剪不烂,我原来认识一个捉鬼的道士,他就用男水鬼的皮做了一双鞋,穿了十几年了还没有一个破洞。”爷爷一提到道士,我又想起歪道士,不知道他是不是穿着鬼皮鞋子,下回要注意看看。
爷爷又说:“但是男水鬼的皮怕火,没有水打湿的情况下,见火就化成灰。”
我转念一想,问道:“山爹好了没有?”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山爹死了。”
13。
我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是被水鬼勒死了?”
爷爷说:“不是。”
我惊讶地问道:“那他怎么就死了呢?”
爷爷回答说:“他自己跳水的。”
“他自己跳水的?”
“对。他甘愿自己跳水去做水鬼的替身,让他媳妇超生。”
这时妈妈推门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妈妈说:“山爹说他代替他媳妇做了水鬼保证不害别人了。”
细细听妈妈娓娓道来,原来山爹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