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天堂-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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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儿百思不得其解:那个人趴在地板上的时候,那双手究竟有没有动弹?是真的在地板上扒着还是静止不动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个人满脸都是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即使这样,大家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这个人正是服装师梁光!
唐天检查了一下梁光的伤势,发现插在他腹部的水果刀只留下短短的刀把。梁光一双圆睁的眼睛并不像死人那样,瞳孔扩散,相反竟有着出奇的光彩。每个人都有一种错觉:梁光不但没死,甚至没有昏迷,只是说不出话来,所以便用一双眼睛求救!
唐天果断地拨打了急救电话。这就是穆萧赶到之前发生的事,由凌云儿断断续续地讲述出来。
唐天听了,沉吟片刻,目光转向苏紫:“小苏,刚才梁光受伤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你告诉我,昨夜里你所说的在房间里遇到的怪人,跟梁光有什么关系吗?”
苏紫似乎还没有从凌云儿的叙述中回过神来。听到唐天的问话,她呆了片刻才答:“没有关系。”
唐天拧了一下眉毛,问得更露骨一些:“你看清那个怪人的样子了吗?当真不是梁光?或者,你能够回想起那个怪人是谁吗?”
苏紫摇头:“我不知道。那个人满脸都是灰尘和血,根本看不出真实的模样来。”
唐天没有再追问苏紫。也许他很信任苏紫,或者,根本就不相信她!在苏紫没来之前,剧团一切正常,除了凌云儿在关键时候生了病。但苏紫一来,怪事便一桩接着一桩。谁能够肯定,苏紫与这些事根本无关呢?
唐天又问凌云儿:“你能肯定是梁光在拍门吗?你们开门的时候,门外还有人吗?”
凌云儿摇头:“我没有看到门外有其他人。我想,是不是梁光受了伤,所以拍门求救呢?”
穆萧说:“如果真是梁光求救,他何必舍近求远,从一楼爬到二楼呢?”
方媛媛说:“门上都是梁光的手印,当然是他拍的门了。但他拍门的声音太奇怪了,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这么拍门的!”说着,方媛媛打了个寒噤,面色苍白,不敢再看门上的血手印。
不光是方媛媛面色苍白,在场所有的人脸上都没有血色。
唐天忽然宣布:“这件事,在场的人,谁都不能说出去!穆萧、成永,你们两个人负责清理现场的血迹。云儿和媛媛,你们收拾一下搬到隔壁房间去住。余下的人都回去睡觉。我现在去医院看看梁光的情况。还有,晚上的演出照常进行,今天晚上是我们在青城首次演出的最后一场,关系到我们团今后的命运。大家一定要团结一致,将今晚的演出进行到底!”
凌云儿忽然问:“《游园惊梦》还上吗?”
“上!当然上!昨晚的双簧观众反应很好,今晚如法炮制。”唐天干脆地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现场,向医院赶去。
穆萧看着唐天的背影,忽然心生佩服。他觉得唐天已经不是铁打的了,而是钢筋混凝土制成的。这样的人,才能够成就大事。
众人散去,穆萧跟成永两个人忙着清理现场。成永挥动着沉重的拖把,将地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弄干净。穆萧则用抹布,将门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手印擦去。
血的腥气弥漫着整座楼。那是死亡的气息。
方媛媛先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抱到隔壁的空房子里。凌云儿收拾得很慢,收拾一会儿,愣一会儿。穆萧做完清理工作,走到凌云儿面前,想说什么,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最后只是说:“云儿,一切都会过去的。别担心。”
凌云儿忽然抬起头来,冰冷的眼光看着穆萧,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重复穆萧刚才的话:“一切都会过去的。”
说完,她竟然笑了,只是笑得很凄凉。
穆萧的心一缩,仿佛有把冰做的刀子捅入了心房。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帮凌云儿把收拾好的东西搬到隔壁去。凌云儿并没有拒绝,只是视穆萧为透明人。
穆萧这时忽然想起苏紫来,却不知道苏紫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想到今晚还有最后一场演出,穆萧又觉得心慌意乱。不知道今晚的演出还会出什么怪事!
他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想将房间里的血腥味道驱散出去。
却看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大亮。太阳还没有露面,只是将天边的云层染得通红,那抹红色,鲜血般在天空氤氲着。
晚上的演出快开始的时候,唐天才风风火火从医院赶来。穆萧留心地观察了唐天的脸色,却看不出他脸上有何内容。唐天的脸色不阴不晴。他像往常一样亲自跟乐队,和演员们交待了许多注意事项。对于穆萧、凌云儿、苏紫、方媛媛四人,唐天显得格外关切。
他说就像昨晚那样演出就行。演完这一场,大家早点休息,然后明天中午到青城最有名的菜根香酒楼开庆功会。
唐天的话总是极富煽动性。特别在这个时候,他依然沉稳自信,给在场每一个人都吃了定心丸。
穆萧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唐天:“梁光他……怎么样了?”
唐天说:“没事,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凌云儿问:“他说什么了吗?”
唐天摇头:“他什么也没说。”
然后唐天便对梁光那边的事只字不提,穆萧只得压住心头的困惑,他很想偷偷问问唐天,昨天深夜梁光去他的房间里做了什么,但没敢问,而且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临上场的时候,穆萧再三检查了那根柳枝,甚至对着镜子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自己的行头。没有问题,他轻轻舒了口气,准备上场。
在《游园惊梦》演出之前,唐天便上场告之观众,这幕戏因为两个女演员的身体原因,表演形式为双簧,请大家给予谅解。
唐天这么做,其实是害怕演出的时候又出什么差错,因而不得已事先告之观众。
穆萧依然穿着那身白色的苏绣戏装,飘飘然迈上舞台。他与凌云儿面对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挥之不去的陌生感。
这种陌生感似在一夜之间油然而生。
他亦无法从凌云儿眼中找出一丝温热的东西。两个人在台上演戏,看似亲密无间,情意绵绵,柔情万缕,实则是貌合神离。
他耳中一直在品味幕后苏紫的唱腔。他迷失在苏紫动人的音色里。
这出戏终于坚持到了最后。苏紫拄着拐杖上台,四个人一齐向观众谢幕。
这一刻,穆萧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与轻松,他难以相信最后一场演出会这么顺利。伴随着台上热烈的掌声,有人开始给他们献花。
穆萧、苏紫、凌云儿,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大束鲜花。
回到剧团,穆萧扶着苏紫上楼。
进门的时候,苏紫说:“进来坐坐吧。”
穆萧没有丝毫犹豫便跟着苏紫进入她的房间。
关上门,苏紫给穆萧沏了一小杯龙井。碧绿的叶子在杯子里以优美的姿势展开,有点像金鱼游弋着的尾巴。
穆萧与苏紫坐在两张单人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茶几。
穆萧饮了一小口茶,正陶醉在茶叶的碧绿芬芳中,忽然抬头看苏紫。
他心里一动,觉得有什么柔软却真切的东西生生地碰撞到自己的心房。
这时的苏紫,已经脱掉了外面的紫色风衣,里面是一件雪白的紧身衬衫,衬托出她冰清玉洁的脸,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
苏紫没有迎合穆萧灼灼的目光,而是微微垂下头来,轻轻地说:“我明天一早就回云城了。”
穆萧手中的杯子一晃,茶水洒出来,溅在手背上,很烫。
穆萧放下杯子,想说什么,却哽在喉间。
半天才词不达意地说:“明天中午的庆功会,你不参加吗?这么急着回去?”
说话间,穆萧只觉得一颗心沉入了冬天冰冷的深湖中,又冷又痛。他还没有来得及体会相遇的喜悦,便要品尝分离的心伤。
苏紫淡淡一笑:“不参加了。我本来就不是你们团的。云城那边要排几出新戏,我不想耽误。”
穆萧的话题更远了:“哦?新戏?什么新戏?”
苏紫说:“也是《牡丹亭》,不过不是《游园惊梦》,而是《离魂》与《拾画》两出。”
穆萧熟读《牡丹亭》,知道《离魂》说的是杜丽娘思念柳梦梅愈深,病入膏肓。临终前,嘱咐春香把她的自画像放在假山石下,等待柳梦梅来取。《拾画》说的是柳梦梅在后花园散心,假山石下拾到杜丽娘自画像。上有梦中为杜丽娘题诗,挂在书房里天天看画,思念丽娘。
他忽然羡慕起戏中的柳梦梅了。即使杜丽娘香消玉殒却还能在九泉之下还魂,与梦中情人结百年之好。而他自己,面对所爱之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而这一别,何日能重逢?
苏紫用不可捉摸的眼神看着穆萧说:“凌云儿是个很好的姑娘。看得出,她很喜欢你的。”
穆萧一愣,本想说自己跟凌云儿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的,却一时间说不出口。
他尴尬地站起来,想说时间太晚了自己该回去了,却是只这么静静地站着,好让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秒,再多一秒。
苏紫忽然说:“穆萧,我想再跟你唱一段戏,你想吗?”
穆萧有些惊愕:“就在这儿吗?”
苏紫点头:“嗯,就在这儿。”
穆萧突然激动起来,继而看到苏紫的脚,又有些犹豫:“你的脚能行吗?”
苏紫的脸颊红红的:“这又不是戏台,没有观众。我们是自己的观众。”
没有配乐,只清唱。唱的还是那段《游园惊梦》。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合唱的这一句,两个人已经同唱了三晚。而此刻再合,亦不是舞台上的感觉。没有牡丹亭,没有芍药栏,没有湖山畔。没有柳梦梅与杜丽娘。
有的只是,穆萧与苏紫。
由于夜深人静,两个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不求音色,但求曲意。苏紫因为脚伤无法走云步,而只是一个云手,虽没有飘逸的水袖,但已经出神入化。
不知道什么时候,穆萧已经将苏紫的手紧紧握住。这一次苏紫的手不再是冰凉的,而是火热的。穆萧被这团火焰般的热情点燃了胸中的熊熊烈火,竟一把将苏紫揽入怀中。
苏紫没有挣扎,只是紧紧闭上了双眼。灯光下,苏紫那张脸就在穆萧眼前,那浓密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
一缕秀发很优美地垂在苏紫耳畔,那一点耳垂若隐若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穆萧便用颤抖的唇噙住了那点诱人的雪白。
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穆萧的唇从苏紫耳际缓缓滑过她的脸颊,着陆于她的嘴唇。
由轻微的碰触转向热烈的吮吸。
穆萧感觉强烈的震颤从唇舌向整个身体传递。他紧紧抱着苏紫,苏紫的一双手臂搭在穆萧肩上,似藤绕树。
这是穆萧的初吻,来得如此出乎意料,猝不及防。
而就在他们陷入疯狂的旋涡中时,一阵敲门声令他们的激情戛然而止。
敲门声很奇怪。“砰——砰——砰……”节拍有条不紊。
两个人怔了几秒钟,去看对方的脸,发现对方的脸都由刚才的绯红转为苍白。
因为他们同时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凌云儿与方媛媛的房门,也是被人这样拍过的。是那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梁光,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拍打她们的房间。
穆萧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苏紫看似文弱的一个女子,反而比他这个大男人镇定。她从穆萧怀中挣脱,一瘸一拐走到房门后,手一伸,摸到了门把手。
这个情景在穆萧以后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