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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策瑜 长河吟断-第24部分

小说: 策瑜 长河吟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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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日磾拜太傅没多久,天子元服后就被派持符节安抚天下,到寿春把左将军的名号赐给袁术。袁术大概是抢惯了,连人也要抢,横是把他留在了寿春。初识孙策正是他刚来庐江的时候。正与众人随袁术在大营里巡视,忽然马厩方向传出一阵骚乱,众人扭头,就见一骑狂奔出来,马是纯黑汗血种,身形巨大,马上人一身红衣被风撩起,晚霞映照下,简直就像团烈火。骑近了马日磾才看出那是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子,胸前臂上的红艳俨然都是血,一手持缰绳,一手提着人头绝尘而去。袁术当即变色,众人面面相觑还没缓过神来,营外来报说孙策求见。
  那时候大约是深秋吧,空气中已经有了些肃杀,可孙策一进来,就好像照进了六月的阳光。他已经换了衣服,一撩下摆跪下赔罪,笑语间,连袁术也没了脾气,笑着摆摆手说:“兵人好叛,当共疾之,何为谢也?”
  两天后,青年登门拜访,倒让马日磾有些意外。孙策书读得不多,言谈举止粗鲁里又有种任侠之风,并不是马日磾所乐于结交的那种人。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孙策有吸引人的地方,或者不妨说爱美之心使然,他并未拒绝和孙策的交往,往来之间,竟然很快就熟了。孙策只要回到寿春,就会来马日磾府上殷勤走动,有时候带来匹骏马,有时候是珠宝,有时候是几个会弹唱歌舞的漂亮女人。马日磾觉得孙策很聪明,这正是他想要而袁术吝于给的。当然,天子符节在手,向他“赠送”礼物的人很多,马日磾也在等着孙策开口,像其他买官的人一样,但孙策始终没有。这让马日磾有时候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朋友,不觉对这个子侄辈的青年生出了几分温情。虽然他常提醒自己不要天真到这个地步。孙策的大方是出于豪爽还是过深的心机他一时无从判断,这青年明朗得简直炫目,却更让他难以看到真面目。
  不过他依旧喜欢他,喜欢到简直可惜自己没有断袖之癖。
  孙策这次带来了稀有而贵重的纯黑貂裘,马日磾照旧没有拒绝,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客套,孙策忽然郑重其事地伏地跪倒在他面前。
  傍晚从马日磾府上出来的时候,孙策拿到了授朱治为吴郡都尉的委任状。
  孙策有点得意,他知道在江东的第二颗棋子已经布好。想起周瑜,他又觉得,也许不只是第二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绝对不会误会,但我还是想说一句,策哥他,木有卖身………………

  ☆、第 33 章

  
  周瑜在洛阳的时候曾有幸和蔡邕相识。
  那时候每天除去上太学,他有很多余暇,便时常去拜访蔡邕。蔡邕那张有名的焦尾琴就是客居吴郡的时候亲手斫的,关于“焦尾”,他极爱讲起如何千钧一发从婢子手里抢过已经烧进炉膛的梧桐木的事。除了焦尾琴,蔡邕还爱讲吴会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越女歌吟,曲水流觞。这些故事在洛阳阴沉的上空像揭开了一角明朗的天。
  周家在曲阿安顿下来之后,周瑜便着手拜访吴会的大族们。江东素来与中原隔绝,政局军事几乎全为本地世家把持,吴有吴四姓,会稽有会稽四姓,各组之间盘根错节,休戚与共,牵一发而动全身。
  中原战乱以来,寄寓江东的士民众多,但吴四姓的大门并不向所有人敞开。幸而周瑜之前与全柔有过同舟共济之谊,全柔在吴郡颇有身份,由他引荐,再递上名刺和礼物,半月之内周瑜就叩开了朱、顾、张三氏的大门。
  只有陆氏棘手。
  陆康虽在庐江为太守有年,与周家的交情也只是了了。各种缘故不用多说,地方官与豪族大姓实为一山二虎,明里暗里多有龃龉,关系总是不尴不尬的。陆康待周家傲岸简慢,周家手握重兵,也不能不说有些态度强横。也许只有对待袁术上两方才算一条心,可这也算不上什么交情,总不能对坐一晌只是骂袁术吧。更何况陆氏宗族大半都在皖城,留在吴郡的并无举足轻重的人物,周瑜权衡良久,决定还是先南下会稽。
  而就在这时,从庐江传过来消息,瞬时震荡了整个江东。
  兴平二年,春二月。孙策奉袁术命围皖。气势之汹涌,行事之酷烈,短短几月内几乎把皖城熬成了一锅血水。陆氏宗族半数战死半数饿死,几被孙策灭门。陆康死战不降,与夫人双双自刎于城破之际,血溅七尺,蜿蜒廊下。府内人口全数殉主。
  只有陆绩和陆议活了下来。
  皖城城破是在五月,等陆绩叔侄扶着灵柩回到吴郡,已是七月将尽。
  周瑜听到消息后匆忙从会稽折返,正赶上凭吊的最后一天。亲眼看见满堂停放的棺木,他才没法再怀疑这件事。
  吴郡的七月,秋老虎正是厉害的时候,闷热中有种难以排遣的躁郁,低低的压在人的胸口上。周瑜几乎从每个吴郡人眼睛里读出了仇恨和愤怒。陆议迎客时眼睛扫到他,不由定了一下,周瑜也瞬间认出了这是陪着陆绩到袁术府上赴宴的少年。
  “寿春一别,竟然又在吴郡重逢。中间只隔了半年,却人事更迭如此。”陆议差人请周瑜进偏厅独叙。与周瑜话过几句温凉后,陆议便这么感慨说。陆议神情平和,丝毫看不出是经过丧乱的人,更不像个孩子,不禁让周瑜想起三年前的自己。他接着淡然道:“恕我失礼,特意请公子进来一叙,是想问一件事——孙策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瑜心想果然还是脱不了跟孙策的干系,却摸不透陆议的意图,便反问:“公子在皖城一定见到他了,公子看到的孙策是个什么样的人?”
  “轻佻暴躁,凶狠好杀,贪婪无度!”陆议毫不犹豫说。
  “可派人送你和陆太守他们的灵柩回吴的不也是他?”
  陆议语塞,沉默片刻才说:“他没杀我,我倒要感恩戴德了。我在问你,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周瑜说:“轻佻暴躁,又志凌华夏;凶狠好杀,又勇猛果敢;贪婪无度,又知恩乐仁。”
  陆议冷笑说:“这般豪杰,不去杀贼,却向庐江太守开刀!你也是庐江人,却养虎为患坐看成大,你就无一丝歉疚之心?!”
  周瑜迎着陆议的怒视说:“陆氏遭此惨祸在下深感痛心,但孙策是我的挚友,不管他干了什么,我都不后悔认识过他。”
  陆议看着他缓缓说:“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送客!”
  周瑜俯身再拜,淋着陆议冰冷的目光起身出了陆府。
  天气闷热,到了傍晚尤甚。周瑜走到白石桥上,溽热随着水气蒸腾上来。暮霭沉沉,荷叶接天无穷,荷花早无踪迹,只剩下满眼的深碧色,沉闷得简直有些压抑。
  “孙策你个王八蛋!!!!”他觉得满胸充溢的愤怒要炸了,猛地扯下佩玉狠狠抛进水里。
  乘意急回身往桥下走,步子太快几乎撞倒了过路人。那人顺势抓住他的胳膊说:“郎君差点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撞散了!”
  周瑜一看,原来是个须发花白的老翁,面容俊逸,看打扮却非农非商,他十指枯长又有力,抓住周瑜不肯放开。周瑜只好笑说:“丈人放开我,我才好赔罪。”老人饶有兴味地细看他,半晌问:“狭路相逢也算有缘,我今天还有最后一卦,郎君可有兴致算算前程?”
  周瑜并无兴趣,只是急于摆脱老翁,便说:“麻烦丈人了。”老翁微微一哂,松开他就地在桥上坐下,摆开蓍草和龟壳。
  “郎君请问,某能道一切过去未来。”
  周瑜低下身子,看着老翁那黑的像虫子一样的眼珠,霎那间有些失神,他听见心里砰砰直跳,似乎有个埋得很深的东西在拼命冲出来。
  “丈人请算我以后能否为一方霸主。”
  老翁却并不惊讶,飞快的移动蓍草和龟壳,细长的手指动的眼花缭乱。
  半晌,他抬头,深深地看着周瑜,似乎要把他印在眼睛上,最后缓缓开口说:“可惜了,郎君无霸主的命数。不过,却实有王佐之才。郎君谨慎择主,将来定有番作为。”
  周瑜听了有些失望,站起来要走,回头又掏出把钱洒下。
  老翁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珠仍在盯着他:“郎君请谨慎择主!暴行与仁义,只在一念之间!善相汝主,则天下太平不远矣!”
  说罢,老人站起来飘然而去,周瑜急问:“丈人留下名姓!”
  “琅琊于吉!”老翁哈哈一笑,身形已远。
  周瑜骑马,路边的垂杨牵住他的袖子。
  暴行与仁义,只在一念之间……谨慎择主……这些念头萦绕着他,像吴郡无穷的柳幕,摆脱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孙策用不着别人骂,自己都想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破皖城后,闯进太守府满眼看见的是陆康全家陈尸廊下,孙策顿时觉得这事儿似乎有点过了。破城不假,他倒真没想把陆康灭门。
  还有两个孩子正悬在梁上蹬脚,孙策冲上去一刀斩断白绫,两人摔到地上,紫青的脸缓了半晌才有了人色,看见孙策,却像冤魂似的满眼都是怨毒。
  孙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刚被胜利激动起来的心慢慢凉了下去。他收刀入鞘,跟自己说这年头谁家的太守印不沾点血呢,虽然皖城流的血实在多了点,可他真想要庐江,做梦都想,袁术一提出这个交易,他几乎没有犹豫,甚至心里还带点雀跃。孙策本来就讨厌陆康,又极喜欢庐江,横竖这条命是走生死场的,带着孙坚的部曲吃着袁术的粮,打赢了还能换个太守印,何乐而不为呢?只不过陆康孤傲至此,实在是他没预料到的。孙策命人装殓尸体送两个孩子还吴,布好守军,便整顿兵马,急急赶回寿春复命。
  他怀疑袁术把他当成了傻子。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个傻子,袁术一样的手段竟然能耍他两回——这回是刘勋趾高气扬地接过绶印走马上任了,兵符收回,他又变成了刚死了爹时一穷二白的孙伯符。
  由于陆氏地位举足轻重,陆康因他横死,安插|进江东的两颗棋子也全废了。朱治在吴郡,人人都知道他是孙氏私人,所以只好夹起尾巴做人而已,自顾尚且不暇,再谈不上会有所作为。而更重要的是吴景这边,之前按孙策的授意迎刘繇入曲阿,自以为在袁术和汉室之间稳踩了两船进退得宜,这一下功夫全白费,刘繇迫于江东士族的压力,派兵把吴景和孙贲一口气从丹阳撵过了大江,驻守在横江当利死把着渡口,吴景只好在历阳勉强站住脚,退不能退进不能进,已经耗了几个月,景况十分难熬。
  皖城一战打赢了,孙策却落了个满盘皆输。
  吕范和张纮都替他着急。孙策倒是嬉笑如常,吃饭睡觉都不见耽误,只是独自呆在自己大帐的时间多了。
  张纮从箱里找出江东六郡的地图去找孙策,等不及左右通报,一掀帘子就迈了进去。
  时值盛夏,天热的不动都直冒汗,帐里更是闷,孙策浑身只穿了条裈袴,盘腿坐在榻上。头发刚洗过还在滴水,挽成了一个辫子高高结在头顶,马尾巴似的垂到后背上。赤|裸的上身精瘦而结实,只是枝枝蔓蔓地浮着不少伤疤。艳阳投进一道很稠的金光,给他裸着的肩膀涂上了一层蜜色。张纮进来时,孙策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手里拿着一颗白子。
  “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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