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 长河吟断-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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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夫人在曲阿确实颇感伶仃,见周瑜一片热忱,话也说得在情在理,感动之余略推辞了几句也就答应下来。周瑜等他们治好行装,便派人送鲁肃家眷下了吴郡。
等他匆忙从曲阿赶到丹徒,却到处都没找到孙策,一转弯迎头跟孙权撞了个满怀,忙问:“讨逆呢?”
孙权一跺脚说:“别提了,又跑了!大早起就骂骂咧咧的没好脸色,后来带上弓箭一声不吭就骑马出了门,程公他们一整天都问我要人,我他妈上哪儿找去?!愁死我了!哥,”孙权忽然抱住周瑜胳膊,咧嘴挤出对儿酒窝,“亲哥,你管管他吧,在家靠我娘,出门可全靠你了!”
“那也得先找着他再说,”周瑜叹了口气,“别愁了,去跟诸将说有事明天再议,我带人去找他回来。”
鹿角从山岩后探了出来,孙策极轻地拨开树丛,拉满弓对准目标凝神屏息。鹿忽然向外一跃,他还没来得及放箭就听耳边呼哨一声尖啸,花鹿应声倒下,一只白羽长箭贯穿鹿头钉在石头上。孙策摔了弓箭拔刀回头怒吼:“谁他妈敢虎口夺食,不想活了!”
“我看是你不想活了。”一人白衣白马从密林里走出来,孙策看见不禁转怒为笑收了刀:“你怎么来了!”
“你又一个人跑出来打猎,刚才那支箭要对准的是你的脑袋,明天这时候我们就得忙着三军素缟发丧还吴。”周瑜在马上冷着脸居高临下说。
“你这嘴可是越来越刻薄了,”孙策捡起死鹿捆到马鞍上,“抢了我的鹿,看孤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少扯别的,赶紧跟我回去。”
孙策翻身上马,笑对周瑜说:“好容易出来了怎么就急着回去,跟我来!”说着打马就走。周瑜摇了摇头,紧紧跟上他。
绕过山麓就到了江边。五月水涨浪高,丹徒口更是激流澎湃,浪头一个又一个摔打在江边的石岩上,碎成齑粉。天气薄阴,江风吹在脸上,满是潮腥的水气。
孙策勒马伫立在高高的岩壁上,望着大江东流。
“七年前我去打荆州,你跟我说荆州是个陷阱,我不信,结果连爹都没了。这次讨江夏,你以为如何?”
“荆州确实难打,不过形势和当年又有所不同。一来我们背靠吴越兵精粮足,可硬攻可围城;二来我们有江水下游之利,进退两便;三来你有诏令在手奉旨讨伐逆贼,即使不算人心所向至少也是师出有名,比破虏当年也多人和。三军踊跃,此行一定能擒杀黄祖,为破虏报仇!”
孙策回头看周瑜,对他笑了笑说:“公瑾果然算无遗策。”说着跳下马,弯腰随手捡了块石头奋力抛进江里,然后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周瑜走过来坐到他旁边,“那你在烦什么?”
“准备讨伐江夏以来,我就老梦见我爹。我以前跟着他东征西站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他会死——一箭过来,什么也没了。”孙策没有往下说,柱着佩刀抵住下巴,一动不动地望着江水。
“破虏给你留了这个,”周瑜伸手敲了敲孙策的刀,“破虏不白死。”
“那时候我才知道你家死人那半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在洛水边我发誓什么都替你扛着,可我什么也没为你做过,让你一直这么颠沛流离。不过说起来,”他忽然来了精神,拍着周瑜的大腿说,“袁术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只要机会一到,把庐江打下来,咱们回舒城家去!”
冷不丁听到舒城两个字周瑜愣了下,抬头说:“舒城已经没家了。你才是我心之所系,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故乡。”
孙策看着周瑜清炯炯的双眼,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就跟着我,一辈子跟着我。”
江风大作,吹乱了人的头发。江水滚滚涛涛,向东奔流而去,一路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你认识的这个人外号师奶杀手周公瑾,子敬你早该明白……
☆、第 51 章
“我操李术这小子他妈属螃蟹的,横着走!”
在石城附近扎寨后周瑜正巡视部曲,听见身后一阵骂骂咧咧,边回头边说:“昨天晚上你还夸他机敏神勇,怎么这又骂上了?”回过头来一愣,笑说:“我还以为是讨逆,你声音和他太像了,骂起人来尤其一样。”
孙权正在气头上,满脸通红,看见周瑜像见了救星,一步窜上来说:“哥,李术又欺负我!明明我部曲在山南放马,他看那儿草多水多,硬也挤过去,把我的马都挤得没地方吃!”
周瑜笑说:“这也算个事儿!山北的草虽然不及山南,也还算丰美,我撤出来你带人过去。”
孙权跺脚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见了我哥跟狗似的,怎么偏就是不服我?!”
周瑜摇头,拍了拍孙权的肩说:“为大将者要能容人,你不和他计较,时间长了他自然就服你。”
“你容了程公那么久,我也没见他给过你好颜色……”话一脱口孙权看见周瑜眼里精光一闪,忙打了个岔,跑走带人饮马去了。
巡视完营地回来,看见吕范正捶胸顿足地从孙策大帐往外走,黄盖在一旁捋着胡子得意的说:“我早说了,主公神鬼奇才,谁也下不赢他!子衡你屡败屡战,精神可嘉!”看见周瑜,两人抬手打了个招呼又跟他扯了两句棋术,就走远了。
周瑜掀帘进帐,孙策正歪着身子看棋盘,边抛着手里的棋子玩,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说:“仲谋是不是也跟你抱怨了?李术为先锋,当然要兵强马壮才行,是我让他去山南牧马的,听说仲谋不服,当场大闹,逢人就埋怨,”说着把棋子啪的摔进棋笥,抬头说:“我以后怎么敢放他独当一面?!”
“仲谋还小。”周瑜坐下,伸手把棋子扫进棋笥。
“小个屁!我像他这么大几百场仗都打过来了!”
“仲谋和你不一样,他带兵打仗和武人交往确实不行,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听张公经常夸他精明伶俐,也和士大夫合得来,你非要让他投身行伍,不是用错地方了吗。”
“话虽如此,可这年月哪能不打仗只坐在家里管事儿,万一我有个好歹……”
周瑜忽然弄洒了棋笥,棋子哗啦一声洒了一地。他定睛看着孙策,孙策也看着他说:“你就替我带兵。我知道子衡子义他们都挺能打,可你不一样……”
“别说这个!”周瑜打断他,低头去拾棋子。
孙策笑说:“怕什么,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孤还得带着我的公瑾去洛阳呢,哪舍得就这么死了!我是说万一……”他还没说完,周瑜就凑过来用唇吻封住了接下来的话,唇吻交接间,他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门外忽然一阵喧嚣,两人赶紧分开,卫士进来,送上了从庐江的急报。
术因欲北至青州从袁谭,谭自青州迎术,欲从下邳北过。曹操遣刘备及将军清河朱灵邀之,术不得过,复走寿春。六月,至江亭,坐箦床而叹曰:“袁术乃至是乎!”因愤慨结病,欧血死。
袁术从称帝起就快要玩完这是谁心里都清楚的,孙策派在庐江的细作紧紧盯住袁术,生怕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时机,而现在,这个时机竟然这么猝不及防地到了。孙策二话不说从石城转身就直扑庐江,一脚踏破了合肥城门。袁术死的消息很快传出,四方的虎狼蜂聚而来争抢吞食,曹操进军延津无暇分身,荀彧便举荐了严象为扬州牧,趁势南下,却正赶上孙策抢先一步占了合肥,曹操前脚还在对孙策咬牙切齿,后脚孙策却被庐江太守刘勋摆了一道,气得差点掀了房顶。
总之江淮全乱了,盗贼宗帅趁火打劫,一片混乱不堪。鲁肃在东城,又接到了刘晔从居巢送来的信。这回他十分敞亮,直说已经宰了郑宝,本等着把他的脑袋交给严象北上请功,没想到孙策跨过来横插了一杠子,北上的路被他截住了,只好带着郑宝的乌合之众就近投奔了刘勋。刘勋刚拦截了袁术的部曲人马,气势正盛,和曹操也算旧相识,在他帐下横竖以后也有机会。
鲁肃正在沉思,听见祖母睡梦里胡话,忙丢下信过去。
鲁老夫人一天天枯槁下去,脸上已经是泥金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撒手人寰。鲁肃抓住祖母的手,眼泪止不住打转,他是真恨自己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连累老太太一把年纪跟着颠沛流离,以致重病缠身。
孙策,曹操,刘晔,刘勋……这几个名字在他脑子里打转,可都在一片混沌中飞逝而去,只余一个雪衣高挑的身影,含笑回头说:“鲁子敬,交个朋友!”
“朋友……”鲁肃喃喃自语,把刘晔的信扔进了柜子深处。
刘勋并不是一点都不忌惮孙策,孙策是个多狠的角色长着眼的都能看出来,可他还是一窝端了正要头奔孙策的袁术家眷部曲,无他,利令智昏而已。袁术固然败得一手好家,可手下百工鼓吹无数,更不要说还有成群的爱姬娇女,个个都让人眼馋。要说起来这倒也在其次,关键是传国玉玺在他手里,试问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钱?刘勋实在没法不动心,一窝全卷了过来,乐够了,才想起后续的麻烦。孙策尚在合肥,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养活这万数来张嘴,毕竟跟着袁术耗了这么久,谁手上也不富裕。正急火攻心,从合肥来了使者,不仅送来了金银玉帛,还带来封孙策的亲笔信。刘勋满腹狐疑打开帛书,一瞧这大开大合的字儿还真是孙策亲笔写的,先是称兄道弟忆当年岁月稠,接着又畅谈袁术如何不是东西,最后亮了来意,说粮草兵马谁也不嫌多,上缭宗民数万肥得流油,哥几个不如一起去干一票,一举几得岂不美哉!
刘勋合上信没有多想。实际上以眼前的情况也容不下他多想,只有去攻下上缭才能解了皖城的困乏,再多耽搁几天众人就得饿得啃树皮。刘勋跟手下一合计抬腿就要带兵走,这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刘晔冲出来谏说:“上缭虽小,城坚池深,攻难守易,不可旬日而举也。兵疲于外而国内虚,策乘虚袭我,则后不能独守。是将军进屈于敌,退无所归,若军必出,祸今至矣!”
刘勋没工夫跟他啰嗦,带了兵马直奔上缭。
刘勋走后,月余都没有动静。日子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惊肉跳。
刘晔登上城门楼。天气已入秋,空气澄澈。夜深了,星河横亘在头顶,贯穿东西。耳边响着湍急的水流声,不像是从城墙脚下传来的,倒像是天河的激流。刘晔从腰上解下酒壶,仰脖喝了一口。
刘勋的防守布得很严密,斥候没有报说有什么动静,所以他没有担心的道理。于是他就想了些别的事。
刘勋走前收到了曹操的一封信,命他在皖城找两个人,说是知交遗孤。一听跟曹操有关系刘晔立马把差事揽了下来,不过他真没想到当他推门进去看到的是两个……
忽然一支火箭呼哨着飞来,啪的射上城头的大旗,瞬间就烧了起来,火光几乎要灼伤刘晔的眼睛。第二支、第三支……守军还没从半夜的瞌睡中清醒过来,城头就已经烧成了火聚。刘晔扔了酒壶大声呼唤守将,可他知道一切都晚了。灿烂星河下,孙策的大军如漆黑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漫上来。
刘晔绝不是个胆小的人,可这时他握住刀柄的手发颤,良久才拔出了刀。
从半夜至平旦,从正午又杀到天光泯灭。夕阳在天空中拖下一道血红的尾巴,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