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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部分

既见云,胡不归-第119部分

小说: 既见云,胡不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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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颎的担心在虞庆则被杀后不久就如期而至。开皇十八年二月,高句丽婴阳王高元联合辽东靺鞨各部落骑袭辽西营州,虽为营州总管韦冲击退,但杨坚为之震怒。要说这高句丽,在开皇之初与大隋维持着相对良好的关系,婴阳王高元受封上开府仪同三司,袭爵辽东公,之后又被册封为高句丽王,但是高元一边对着大隋阳奉阴违,一边积极拉拢着契丹靺鞨,而此次犯境亦与突厥都蓝可汗投靠西突厥的达头可汗后向东扩张有关。

朝堂之上,大伙儿议论纷纷,争论不休,有主战的,有主算的。凉州总管、上柱国王世积主战,赞同者众,高颎一力主算,杨坚听着群臣们争来争往没有做声。而杨笑澜也被招来参加朝会,讨论这是战还是和。听到高句丽三字,杨笑澜自然就想到了棒子国,这棒子国与高句丽作风倒是真切地同出一源,堪称恬不知耻。明里笑脸相迎,暗地里不断扩张,时不时犯个边境骚扰生事之后又来谢罪,按照她的心思,自然该打他们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可她却还记得,隋炀帝三次亲征高句丽失败,还落得个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的名声,埋下了亡国的祸端,以她对杨广的了解,并不觉得杨广会是这么个为博名声做出这般无功而返事情的人,只是……既然历史是这般写了的,那今次出兵,怕是也讨不了好去。

杨坚一开口,就先问杨勇与两位驸马的态度,杨勇自是以高颎的意见为先,直言不该出兵挑起两国干戈。柳述看了高颎一眼故作欲言又止。杨笑澜差一点脱口而出“臣赞同高仆射所言……”就为杨素一个眼神制止,只好冠冕堂皇地说陛下自有圣断,她唯陛下马首是瞻。杨坚笑一笑算是赞他的乖巧但并不受他的马屁,向柳述投去了然的一瞥,对着杨勇则是一声冷哼。当即令汉王杨谅与王世积为行军元帅,高颎为元帅长史辅佐杨谅,统领水陆三十万大军讨伐高句丽,同时,为防突厥夹击,任命蜀王杨秀为统帅出灵州道讨伐都蓝可汗,任命杨素为行军总管出灵州道抵御达头可汗。

杨笑澜并不在出征的将领名单中,私下里同独孤皇后表达了自己困惑。皇后只道,那是陛下的恩典。全然没有提及她曾几次在杨坚面前暗示,并不希望杨笑澜有多大的功勋,只愿她能常伴在杨丽华身边即可。独孤皇后这个建议,杨坚不解又深得其心,在杨谅的一贯挑唆下,他对杨笑澜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嫉妒之心。自蜀地回转,独孤皇后招杨笑澜的次数少了,杨坚想当然地以为独孤皇后还在杯葛尉迟氏的事情,甚至因这事情对杨笑澜产生了嫌隙,而独孤皇后的那些暗示,越发印证了他的想法。

闲着无事,杨笑澜就窝在家中习武念经□混沌,实在无聊了,就扯着三女东拉西扯。杨素对战达头可汗小有收获,他征战一方,杨笑澜在杨丽华的提醒下去上柱国府探望杨夫人郑氏。不知何故,郑氏突然犯起病来,这病急如山倒,只听府上侍女说,郑氏本来无恙,忽然间的身上痛将起来,看过了好些大夫,都说不出得了什么怪病。杨笑澜远远望着,总觉得郑氏眼神涣散,十分诡异。

当天夜里,她在陈子衿处睡下,噩梦连连。她先是觉得阵阵针扎般的疼痛,后又见着一个毛绒绒的怪物将自己的心脏挖出大啖一番。从梦中惊醒后,胸口的太阳纹印记灼热,心头的痛楚仍在,有点像前一次,她欲将从文的面具摘掉,那次是心痛,而今次,总觉得有一股子的邪气在。

次日一早,宫中来讯,独孤皇后病了。

杨笑澜与杨丽华急急赶往宫中,听雨娘说,独孤皇后的病来得猝然,昨晚还好好的,不过是一夜光景,就呼痛连连。凑近看了,独孤皇后面如纸色,皱着眉心,咬着下唇,想是竭力忍着痛苦。趁着杨丽华与雨娘说话的当口,杨笑澜悄然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曾经温润有力的手,此时手心里俱是湿哒哒的汗,杨笑澜望着她,虚虚弱弱却依旧倔强的她,很难不涌起满心的爱怜。独孤皇后由着她握着自己的手,直等到杨坚亲自带着御医来诊,才缩回了去。御医一再诊脉,又询问了好几次病症,才面色郑重地告知杨坚,皇后此病非是自然之症,而是猫鬼疾。

杨丽华与雨娘听得是猫鬼疾,面色刷白,杨笑澜不知这猫鬼疾是什么症状,扯扯杨丽华的衣角等她解答。杨丽华悄声说与她知晓,猫鬼疾是一种巫术,术士蓄养猫鬼后放猫鬼害人,被害之人起先会觉得浑身疼痛,待疼痛蔓延至心间,被施术之人会逐渐吐血而亡。

杨笑澜心间猛地一沉,究竟是谁要伤害独孤皇后!可是她又想到,杨素妻子郑氏所患之症与独孤皇后极为相似,莫不是连那郑氏也被施了法术?将心中疑惑说出。在殿中慢慢踱步的杨坚停了下来,缓缓说道:“四郎这么一说,倒使我想起一个人来。皇后同父异母之弟独孤陀,而这独孤陀之妻恰是四郎的异母姊姊!在很久之前,曾经听说过独孤陀外祖母一家世养猫鬼,家族内还曾有人因蓄养猫鬼不慎遭到反噬。当时我只觉荒诞,一笑了之。想来……”一开始还是尚存疑虑,说到最后,似已确然无误。

杨坚沉着脸派人将独孤陀招入宫中,好言相劝让他及早罢手,自己则既往不咎。独孤陀矢口否认,声称绝不知晓此事。这睁眼说瞎话的态度令得杨坚着实着恼,将独孤陀贬为迁州刺史,独孤陀本就因没能承袭父亲爵位只封个县公对独孤皇后心生不满,如今不满更甚,骂骂咧咧的话传到杨坚耳中,似火上浇油一般。杨坚当即令纳言苏威、大理正皇甫孝绪和大理丞杨远等共同审理此案。

这一厢审得如火如荼,那一厢对着疼痛加剧开始吐血的独孤皇后,杨笑澜等人一筹莫展。若不是杨丽华拉着,独孤皇后劝着,她真想带着人冲进独孤陀的府内查个清楚明白。好几晚,杨笑澜一人在静夜里发呆,她想起师姐临时前的刹那,她不愿看着皇后也在她的面前就此死去。她努力回忆,再回忆过去读过的历史书籍里关于独孤皇后的每一个片段,她痛恨自己为何不曾好好学习历史,这样便能清楚明白地知晓,皇后此次能否逢凶化吉。她甚至想到过陈子衿的异能,冼朝的心血,当她抬起头几乎将要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向陈子衿与冼朝时,她内心有一个声音在责骂她。直到混沌的嗷嗷叫声令她想起,自己有佛印在身,与独孤皇后又有宿世的纠葛,也许她的血会有一星半点的作用。

就当是病急乱投医,杨笑澜一早进宫,避开了旁人,求雨娘让她与皇后独处片刻。雨娘不知她的计划,只是她家娘子日益孱弱,也不知归期几何,含着眼泪应了。

连日吐血疼痛,令得独孤皇后虚弱万分,迷糊间,只觉得有人将自己扶起,一惊之下才想唤人,就闻着那人身上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心立时安了。软绵绵地靠在那人的胸口,听着那人柔声道,“喝药了。”入口间是鲜鲜咸咸的味道,还夹带着一股子的血腥味……血腥!独孤皇后努力睁眼一看,面前的茶盏里红得分明,喂她喝药的手臂带伤,草草包扎着手帕,手帕上血迹斑驳。她方才喝得那些药,竟是她的血?

疯了,疯了。

只听那人讪讪道:“好歹能补点血气。”

她才想训斥。

那人又道:“无法可施,总得尝试。”

鼻子一酸,眼泪落下。

还没来得及讲话,雨娘进得殿来,声音里带着喜悦。说是抓住了独孤陀家的侍女徐阿尼,这徐阿尼已然招认自己受命独孤陀放猫鬼害人,为的是让杨素和皇后的财物到他家去。而待到今晚子时,徐阿尼就会为独孤皇后和郑氏召回猫鬼。

杨笑澜欣喜之余也气极,“那独孤陀竟为了区区财物加害皇后,其罪当诛!”

雨娘这才发现她还在流血的手臂和独孤皇后嘴角的鲜血。“四郎……你……”她亦是没有想到,杨笑澜会做出这般举动,不知该是感动还是骇然。

独孤皇后的面上恢复些许血色,只嘱咐雨娘将杨笑澜的伤口包好。“这个傻子,疯了……”

雨娘动作轻柔,叹道:“若是日后留下了伤疤,该如何是好。”

杨笑澜只笑一笑,独孤皇后看起来比没喝她的血时,要多一些精神,那看来从前看得那些武侠小说终还是有用的。


、第六卷 人生如梦

第一百三十七回

从徐阿尼处得到的信息惊人。独孤皇后的兄弟独孤陀之前就常常指使她放猫鬼从杨素家中获取财物;此次更甚,原本独孤陀只打算对着郑氏下蛊;是太子杨勇参与才使得独孤皇后也深受其害。苏威、皇甫孝绪和杨远听此招供颇为震惊,商议之下急忙呈报杨坚。杨坚将杨勇唤来,也不问是非曲直;就是夹头夹脑一顿痛骂。杨勇不知所措;一脸无辜,频频望向在场的诸人;苏威等人别过了脸去。为求实证,之前他们都亲眼目睹了徐阿尼操纵猫鬼的经过,无不骇然;心中的怀疑也溶解了一半;况且;事关皇室,已非兹事体大可以形容,若是这几人的官职再小几分,恐是希望全然没有参与此事。

太子被禁足东宫,杨坚与一众公卿商议赐死独孤陀夫妇。杨笑澜从杨丽华处得知此事,颇觉诧异,听说了独孤陀与独孤皇后的纠葛,她相信这个人为了钱物会驱策猫鬼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太子,他又有什么理由去伤害自己的母亲?尽管杨勇对杨笑澜不善,但杨笑澜并不觉得杨勇会是个忤逆母亲的人。杨丽华也觉事有蹊跷,但不知何人会在此事上做这般文章加害杨勇,亦不知害了皇后谁会有既得的利益。杨笑澜曾经想到过杨广,以她对杨广的了解,他再胸怀大志,也不至于会用加害皇后来达到陷害杨勇的目的,更何况,害独孤皇后,对他没有半分的好处可言。

此次独孤皇后被下猫鬼咒,令得杨丽华越发心冷,对杨笑澜叹息道,举目四望,可信者寥寥。

杨笑澜道,凡事有因才有果,杨坚与独孤皇后对待自家兄弟姐妹不够宽容友爱又十分霸道,难免有因此失衡的弟兄,只是独孤陀所为委实恶毒。

杨丽华却道,再友爱的弟兄都逃不过当头的利字,婚事是为了利益的结合,父母对子女尚且如此,何况是手足。说这话时,她面上并未见得有何声色,但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寒凉。杨笑澜甚少见到她会带着这样的情绪说话,一时有些发怔,回过神来时,杨丽华已吹熄了屋内的烛火,别转了头睡下,显是心中仍有着气。杨笑澜也躺倒了下去,俯身将她抱紧。

“明早还要进宫探望母亲,不睡觉了?”好一会儿,杨丽华出了声。

“睡啊……当然要睡觉,唔,很是困呢……”

“那还不放手!”

“不舍得。”

“连自己的血肉都舍得割,夫君还有什么是不舍得的?”

杨笑澜微愣,她是她的妻子,也是皇后的女儿,她莽撞,又不无道理,她担心,无论是她还是她,却只能用这样的一种怪责她。以大公主的性子,说出这话来,不知心里头该琢磨纠结成什么样。亲亲她的后颈,杨笑澜道“就是什么都不舍得。”听得话语中的执拗,杨丽华转过身来,凝视她黑暗中的脸庞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杨笑澜将她搂得紧些道:“我,总是可信的。”

谁又说你不可信来着!杨丽华一阵嘀咕,心里头原先那股子寒凉不知是拥抱还是那句话的缘故化成了一滩温水。“睡了。”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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