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作者:来自远方-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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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李三老爷大声叫门外的丫头去请大夫。
整个过程,李锦书都只是冷冷的看着,没说话,也没任何动作。
老太太被春梅扶着,站在门外,表情平静,无喜无怒的看着自己的三儿子一家,“庆云。”
“娘?”
不怪李庆云和三夫人惊讶,老太太已经很久没出过后院佛堂了。
“我来,只是和你说几句话。”老太太的视线扫过立在房间中的李锦书,在李锦书梗起脖子的同时,又把目光转开了,“子不教,父之过。孩子不好,从我到你们夫妻都有责任。”
李庆云夫妇羞惭的低下了头,李谨铭也支撑着站起来,李锦书的表情却始终没多大变化。
“错已铸成,你们想要如何处置,我不插言,但只有一点,李家不能有与人做妾的女儿!”
“娘的意思,庆云明白,李家没有做妾的女儿。”
李三老爷的声音艰涩,可他既然说了,作为一家之主,就不可能反言。
三夫人的泪水也流干了,对女儿的疼爱,于此刻都变成了麻木。
老太太离开了,李庆云背对妻子和儿女伫立良久,才哑着声音说道;“清荷,给锦书拿五百块大洋。”
三夫人没有出声,转身走回内室,李三老爷回身看向李锦书,“生你养你十八年,如老太太所说,没把你教好,是父亲不对。但事已至此,再没别的选择。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也不再管。只是从今往后,你不再姓李,我不再有你这个女儿!”
听到李三老爷的话,看到三夫人送到她面前的五百块大洋,再看李谨铭变得陌生的目光,李锦书的表情才彻底变了。
她敢闹,所依仗的不过是家人对她的宽容,为的是出了胸中的一口怨气,如今爹却说不认她了?
“爹?”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李庆云的女儿!”
李三老爷留下这句话,不再看她,走到门旁叫来管家,吩咐他安排人,明天就送李锦书离开,至于她想去哪,他不管了。
李谨言得到消息时,李锦书已经被送上前往上海的火车,嘴上说不管她,李庆云还是派人将她安全送到上海。至于她“嫁”的那个人,李锦书被带回关北这么久,这人都没见露面,只要是头脑清醒的,就能意识到这个人不可靠。李锦书今后会如何,就全靠她自己了。
李锦书抵达上海不久,就登报言明同李家断绝关系。李庆云看到留在上海的下人发来的电报,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一整夜,隔日便做主开了祠堂,将李锦书的名字从家谱上划掉。
本想给她个教训,等她遇了挫折,未必不能回转,可谁能想到……既然要断,那就断个彻底吧。
李庆云也不在乎名声了,出了这样的事,李家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李家开祠堂的当天,李谨言也去了,即便他现在姓楼,也是李家的子孙。看着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二十岁,头发都已斑白的李庆云,李谨言也只是叹了口气。
在从李家返回之后,李谨言接到从欧洲发来的消息,2月21日清晨,德国的炮声终于在距离巴黎一百三十五英里的小镇响起,被称为凡尔登绞肉机的西线战役,终于打响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1916年2月21日;清晨
欧洲西线的战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
德军在十二公里长的战线上;摆满了一千多门大炮;开始了长达六个小时的炮轰。炮弹以每小时十万发的速度,砸在法军的防守阵地和野战工事上;法国边境小镇凡尔登,被笼罩在可怕的硝烟和熊熊烈火之中。
这座只有一万四千居民的小镇;被称为巴黎的门户,也是协约国军队唯一突入德军阵地的部分,其战略意义十分重要。
德军知道这一点;协约国军队同样也知道。
但在战争一开始,协约国的首脑们却因为是否要向凡尔登增派军队发生争吵,就在他们互不相让的争论时,凡尔登的十万法军已经同二十多万德军正面交火,法军的伤亡,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递增。
德军在进攻凡尔登时采用的战术很简单,也相当粗暴。即使用大规模的炮击摧毁敌人的防守阵地和防守意志,在炮击结束后,马上由步兵发动攻击,占领敌人的阵地。
这种大炮轰击,步兵占领的战术,在一战中被屡屡采用,德军的前线指挥官还据此发展出了“弹幕徐进”
战术,炮弹几乎是成排向前推进,为步兵的进攻和占领进一步扫清障碍。
长时间的炮轰之后,凡尔登的法军野战工事大部分被摧毁,可防守在这里的法军,却发挥出坚强的作战意志,他们就像在伊普雷战役中的英军一样,固守在自己的阵地上,一步也不后退。
炮轰,冲锋,白刃战多次上演。
德军挥起了屠刀,他们要斩断高卢雄鸡的脖子,法国人同样挥起了武器,他们发誓除非德国人碾过自己的尸体,否则休想前进一步!
战事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焦灼,在这里,正义和邪恶的概念被彻底模糊,每一分钟都在死人,没人会在乎死去的是谁,是自己的战友还是敌人,因为下一刻,子弹射中的就会是自己。
战斗持续了三天,在凡尔登的法军已经被德军三面包围,即将崩溃,协约国的首脑们终于做出了决定,凡尔登不能丢给德国人!
此时,距离德军攻占凡尔登,只差一步。
在欧洲的华夏军事观察团,将发生在西线战场上的所有一切,都通过电报发回了国内。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将官,目睹发生在凡尔登的战斗之后,也用上了“可怕”一词。
“这简直是一场屠杀,屠杀敌人,也屠杀自己。”
由于凡尔登战役突然爆发,本该回国的观察团成员滞留在了欧洲,新一批成员也只能延期登船,满怀期待的年轻军校学员们十分失落。或许也只有没经历过真正战场的小伙子,才会对这样的战争充满期待,但凡是亲自走过血火地狱的军人,只是听到双方投入到战斗中的兵力,就可以预期到这场战争的惨烈。
在战场上,士兵的死亡,永远只是战报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而已。
华夏军事观察团发回的电报越来越多,其中有一份电报让楼大总统和楼少帅都皱起了眉头,有三名观察团成员,竟然擅自拿起武器加入了战斗。
在华夏并没打算参与,或是马上参与到欧战之中时,这三名成员的行为,很可能会给华夏带来麻烦,成为欧洲人把华夏拉进战场的借口。
“他们在帮法国人打仗。”同样的一份情报,也送到了李谨言的面前,看着电报上的内容,李谨言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三个人同加入法国外籍军团的华夏飞行员不同,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会影响到华夏中立的立场,难道他们做事前不会想想吗?
“还有更具体的吗?”
“法国的报纸已经就此事进行了报道。”刘副官说道:“大总统电令这批军事观察团成员立即归国,下一批观察团成员出国的时间也被延后。”
登报了?
李谨言愕然抬头,欧洲人的反应,比他预期的还要快。
正如李谨言所想,在军事观察团成员尚未登船之际,英法德等国公使便接连找上了门。
英法的目的很明确,既然华夏人已经拿起了武器,那就尽最大可能把他们拉到自己一方。
德国人的来意也很清楚,他们必须弄清,华夏是否打算加入协约国?若不然,是否能将华夏拉到自己一方阵营。
连非洲的黑人都被武装起来,凡是能利用的力量,已经打红眼的欧洲人都不会放弃。
双方都在不遗余力说服华夏政府,德国人不只列举出他们同华夏的种种“合作”,还指出,他们连同自己的盟国,可以将与华夏实行共管的租界完全交还华夏政府,同时放弃全部庚子赔款,并且派遣技术专家对华夏发展工业进行支持。
条件很令人心动,只不过,和德国公使辛慈接洽的展长青心里却十分明白,德奥两国的租界,名为共管,实际早已掌控在华夏手中,至于庚子赔款,海关还控制在英国人手里,德国人正和英国人打仗,连根毛都捞不到,也是张空头支票。只有派遣专家还有些实际意义。但德国人现在举国动员投入欧战,他们就算能实践诺言,也要等到战争结束,或是在战场上占据绝对优势之后。
华夏一旦答应了德国人提出的条件,付出的绝对比得到的多得多!从头至尾,这就是一桩说得天花乱坠,却注定赔本的买卖。
辛慈离开后,英国公使朱尔典和法国公使康德联袂而来。
英法两国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他们提出的条件比德国人更加优渥,租界共管,五年内将海关移交华夏政府,同时退还更多的庚子赔款用于华夏的教育事业。
两国还提出,华夏在缅甸和印度等国“占领”的土地,可以正式割让给华夏。反正都是慨他人只慷,在牵涉到本土和殖民国家的利益时,被牺牲的当然是两国的殖民地。
人老成精的朱尔典还有另外的心思,一旦这些土地被割让给华夏,完全可以祸水东引,将殖民地反抗势力的怒火引到华夏人身上,即便不能让双方打起来,也足以破坏他们之前的某种盟约。华夏人的确很聪明,但有的时候,聪明人也会被利益蒙蔽双眼。
收买华夏人,同时削弱华夏人,大英帝国若要维持在华利益,就必须打乱华夏发展的脚步,这才是朱尔典的本意。
送走了朱尔典和康德,展长青微合双目,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擦过茶杯的杯口,听到英国人的条件,他的确心动了,却也只是心动而已。
楼大总统的态度很明确,华夏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搅合到欧洲人的战争中去。一旦搅合进去,百分之百被当成炮灰消耗掉。这也是李谨言想方设法避免华夏卷入欧战的原因。要出兵,也不能在1916年,等到凡尔登和索姆河战役结束后,欧洲人才会真正面临困境,到那时,他们提出的条件会比现在优渥百倍千倍。
“租界,海关,关税,边界领土。”李谨言冷笑一声,“原本就是华夏的东西,却被这帮强盗拿来做交换条件,想得可真够美的。”
正伏案拼图的楼二少抬起头,不解的问道;“言哥?”
“没事。”李谨言放下电报,把楼二少抱到自己腿上,随手拿起一块拼图,放在成形一半的骏马图上。
只有国家的实力强大,别国才会正眼看你。否则就只能被视为一块大蛋糕,或是一头白胖的小肥羊,等着这些强盗拿着刀叉来大快朵颐。
连孔圣人都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李谨言不是圣人,只是个普通人,他所信奉的是,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加倍奉还!
对闯进家里的强盗,永远不能心存怜悯。别人打你一巴掌还要笑着把脸再凑上去给人打吗?那不是与人为善,那是犯X。
历史的教训就摆在眼前,最重要的,摆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自己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2月24日,楼夫人带着楼二少乘火车离开关北,返回京城。
临行之前,楼夫人和李谨言进行了一番长谈。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当楼夫人正式提出把楼二少交给他“养”之后,李谨言还是有些犹豫。
说到底,对于是否能负担起教育楼二少的责任,李谨言心里当真没底。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