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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部分

谨言 作者:来自远方-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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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铃声响了,众人也三三两两的离开。年轻的先生没有继续和众人争辩,回到宿舍后,挥笔写下一篇在后来引起极大争论的文章。
    “父传子,家天下,是为千年封建王朝作风,一家一姓掌天下之权,上位者英明,天下则安,不智,华夏则乱……独裁,乃民主之对立,社会之倒退……观今之华夏,虽言之民主,而实如何……楼氏,为国之栋梁,然父子相承,是为华夏之福耶?”
    一篇文章,洋洋洒洒一千余字,写出了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也写出了他的担忧。
    文章被送到报社,编辑犹豫是否刊登,虽然政府不限政治言论,但这篇文章涉及到的问题有些太过“敏感”。若是刊登在西文报纸,或是国内任何一家报纸上,都没问题,但是,这个写文章的人怎么就偏偏投给了时政新闻?
    时政新闻谁开的?文老板。
    文老板背后站着谁?李谨言。
    李谨言什么身份?李家三少,楼家的少夫人。
    这篇文章通篇在担忧楼家倒行逆施,封建独裁,却投给了楼家人自己开的报社?这不是站在和尚庙门口骂秃子吗?
    新闻业者追求真理,可新闻业者也要吃饭。这篇文章发出去,就算楼家人不追究,文老板也会让他回家吃自己。编辑考虑再三,还是将这篇文章送到了文老板面前,而文老板当即就原封不动的送给了李谨言。
    李谨言看过之后,先是生气,被指责的是自己家人,没人会不生气。气过之后不免想到,楼少帅早晚会当上大总统,到了那时,这样的文章会更多,内容只会比这篇文章更激烈,也更富有攻击性。
    联合政府宣传部部长周炳勋三天两头给楼大总统找不自在的事,李谨言知道。可那毕竟是在政府内部,听到的人也多是政府官员,他们自有一套处理原则。
    文章刊登在报纸上,面对的却是所有国人,他们会怎么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清醒的政治头脑,例如他本人。若是将这篇文章压下来……李谨言随即摇头,那样只怕会引出更多的麻烦。
    李谨言最终也没想出主意,只得让文老板先回去,自己拿着文章去见了白老。老爷子正挥毫泼墨,雪白的宣纸上,四个颜体大字,精忠报国。
    李谨言摸摸下巴,这段时间,广播里应该在放岳飞传。
    落下最后一笔,白老放下手中狼毫,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今天的字写完了?”
    “还没……”见白老抬头,李三少一缩脖子,双手将文章奉上,“是为了这个。今天送到报社的,谨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白老接过文章,简单扫过两眼,笑了一声,“为难了?”
    “是,要怎么做,还请外祖父示下。”
    “照登便是。”
    “外祖父?”李谨言不明白,这要是登出去,真的没问题?国内表面是一片“和平”,可等着抓楼家把柄的也不是没有。政坛上就和商场上一样,没有永远的朋友。
    “想不明白,去问逍儿。”白老朝李谨言一挥手:“没写完五篇大字,不要来见我。”
    李谨言:“……”
    敢情让他头大一圈的事,在老爷子看来根本就不是事,还不如五篇大字重要?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华灯初上;关北城内;几条商业街仍灯火通明;彷如白昼。相比日间;行人不见减少,倒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通过与德国西门子公司的合作;北六省内建成多家大型发电厂,除工业区用电之外;还可供民用。六省内煤炭资源丰富,海城煤矿,榆树沟煤矿;抚顺县大小演武沟煤矿等陆续建成开采,加上来自扎贲诺尔方向的运煤车,足可供应六省内各地发电厂所需的能源。
    随着生活渐有起色,城镇之外,一些村屯也陆续拉起了电线,大部分农家也用起了电灯,关北电灯公司,这才名副其实。
    通了电,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邹老先生依旧醉心于改进无线电发报机,而邹小先生的实验室,聚集了一群有大量奇思妙想的年轻人,经常会提出一些新奇的点子。不久前,他们动手制作出了第一台华夏人自己的电风扇,不同于西方常见的风扇,这种风扇显得更加小巧,造价也便宜些,与此同时,还有人提出了类似于电视机的概念。
    当李谨言拿到实验室申请经费的报告时,看到上面列出的一项项实验计划,半天说不出话。电扇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已经问世,电视机的出现却还要在十年后。
    阿基米德说过,只要给他一个支点,他就能撬动地球,现如今,只要经费到位,这些年轻的科学家或许能给他比撬动地球更大的“惊喜”。
    “给钱!”
    任午初不只带回四个大拿,还连本带利给李三少赚了不少钞票,李三少前段日子差点砸锅卖铁,现在手里绝对不差钱!
    有了领先的技术,才有不输人的底气!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华夏几百万劳工帮助协约国打赢了一战,得来的却不是应有的尊重,而是另一轮瓜分狂潮。这个世界中的华夏不会再遭受相同的命运,非但如此,李三少还摩拳擦掌的准备从欧洲市场上再狠赚一笔。
    凡尔登战役过去一半,日德兰海战即将开始,索姆河战役也在酝酿,欧洲的血会流得更多,德国不可战胜的神话却已经被打破,一战或许会再次结束在1918年,也或许比那晚,但战争总是会有结束的一天。
    无论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战后的经济恢复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美国人财大气粗,挥舞着钞票四处借款,华夏人的钱包还没那么鼓,况且老祖宗说过财不露白,还是闷声发大财更符合华夏的利益。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早,欧洲马上就要进入缺衣少食,物资最紧张的阶段。当伦敦开始实行粮食配给制,战场上的士兵也接到不得浪费食物的命令后,将是大捞特捞的最佳时机,不抓住这个机会,会成为李三少人生中的最大憾事。
    这些欧洲人都曾举着刀叉在华夏身上割肉喝血,如今从他们身上讨回点利息,委实不过分吧?虽然这利息可能会稍微高那么一些。
    所有的文件都处理好,李谨言抻了个懒腰,靠坐在沙发上,如往日一样,拧开了广播。
    时间刚刚好,播音员正朗读一篇文章,正是之前让李谨言举棋不定的那篇。
    在得到白老的授意之后,这篇文章一字未动的被登在时政新闻上,一经刊出便引起轩然大波,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争论。
    赞同者有之,反对者有之,还有模棱两可,纯属凑热闹吼上两嗓子,结果被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双方各踢一脚,来个平沙落雁式的。
    国内的各家报纸纷纷进行转载,国外的部分报纸也凑了一回热闹,坚持不同意见的名人文人,纷纷撰稿,在报纸上打起了口水仗,各执己见争执不下。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浑水摸鱼,甚至有复辟党出来捣了几回乱,却始终成不了气候。
    广播也开始连日报道,不只播送各家报纸上的热点评论文章,还邀请了政界名人在广播中进行演讲和辩论。节目播出后引起的反响极大。在争得李谨言的同意之后,广博电台负责人趁热打铁,市民代表,农民代表,学生代表接连被邀请,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观点轮番登场,不是一面倒的支持,也不是全盘反对,立宪派,民主派,各种派别也渐渐走入国人的视线,即便是不关心政治,亦或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国人,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在华的各国公使,领事,以及各国侨民,都对华夏突如其来的这场争论产生了莫大兴趣,一些在华夏生活多年的欧美人士也就此撰稿,不论他们出于何种目的,这些文章倒也为这场大辩论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趣味”。
    何为家天下?何为独裁?何为民主?
    欧洲大陆至今只有法国没有国王,难道英荷等国便不先进不民主?
    美利坚在某些年轻学子心目中,是自由和民主的代名词,但早年的留美人士会告诉国人,这个号称民主的国家,内里到底是何种样子,当年的排华法案,如今的种族歧视,直到百年后依然存在。
    况华夏宪法及各项法律已成,依法,每届总统任期有严格规定,且连任不得超过两届,总统权力不得高于宪法,如此又何来的家天下?
    “何为自由,民主?不是喊几句口号,也不是游行几场便罢,乃是人民真正得到实惠!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政府才有存在的价值。一个真正为民考虑,把民之富,国之强放在首位的政府,才值得被拥护!”
    李谨言认真听着广播,直到里面的人把话讲完,也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变过。
    这是个乱世,是民族觉醒的时代,也是华夏历史上又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
    百年的积弱和被压迫,促使了这个时代的青年和有识之士多方寻求救国图存,富国强民的道路,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观念一一涌现。李谨言料到文章刊出后会引起争论,却没想到会发展至此。
    如今,争论的重点已不再仅围绕父传子,独裁和民主,而是渐渐演变成如何才能让华夏富强,民族自立。不过,除了政府官员和议员,掌控实权的各省督帅和联合政府首脑却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有消息透露,在五月底的阅兵式上,楼大总统会发表讲话。
    一阵轻柔舒缓的音乐从收音机中传出,李谨言放空了思绪,他果然不是搞政治的料,只是想多一些,脑子就成了一片浆糊。
    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军靴敲击在地板上,即便有乐声,却依然清晰。
    一只手覆上发顶,李谨言没动,反手扣住来人的手腕,被金属的袖扣咯了一下掌心。
    “少帅?”
    “恩。“
    楼少帅俯身,关上收音机,手沿着李谨言的脸颊滑下,托起他的下巴,“在想什么?”
    “很多。”李谨言习惯性的在带着枪茧的掌心蹭了蹭,“少帅,你坐下吧,这么站着,我脖子累。”
    楼少帅放开手,走到沙发前坐下,李谨言这才发现,他军装的领口解开了,神色间似乎有些疲惫,
    “少帅,你昨夜又没睡?”
    楼少帅见李谨言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嘴角隐隐勾了一下,那抹弧度转瞬即逝,快得来不及让人捕捉,手再次抚上李谨言的脸颊,拇指擦过他的唇角,声音略显低沉,像是拂过心弦的大提琴音,“没事。”
    “真没事?”
    李谨言还是不相信,他知道这段时间楼少帅有多忙,虽然西伯利亚和朝鲜没有再大规模调兵,短期内也没继续动武的打算,但想要稳住现在占据的地盘也不是件容易事,加上欧洲的事情,国内的事情,还有马上要赴京参加阅兵,这一个月来,楼少帅大部分时间都歇在书房,书房里的灯一亮就是整晚。李谨言陪了几天,就累得眼底青黑,白天做事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只是一个劲的打哈欠。
    不到四天,李谨言就受不了了,楼少帅一熬就是一个月,看情形还要继续下去,李谨言必须承认,他心疼了。
    不矫情,也没矫情的必要,他就是心疼了。
    “少帅,你今夜回房睡。”
    楼少帅捏在额际的手一顿,“回房睡?”
    “恩。”李谨言神情很严肃,“别的不许做,就是睡觉!”
    “好。”
    “真懂我的意思?”
    “恩。”拉住李谨言的手,唇落在他的手背上,“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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