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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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首席谋士黄毅与袁宏道都不可能入宫,所以此时长公主身边的亲信乃是位太监,那位太监站在一边轻声说出了长公主心中的疑问:“皇后娘娘……难道不知道这是……?”
“与虎谋皮。”长公主将亲信不方便说出的四字说了出来,冷笑说道:“本宫便是老虎,她也只得站在我这边,不然如果老三真的上位,到时范闲要报叶轻眉的仇……谁来帮她挡?”
她缓缓闭上双眼,说道:“我与她暂时搁置到底是承乾还是老二的问题……因为她知道,如果事成。她是争不过我地,只求一个活路罢了。”
“江南那边?”
“不用再管了。”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我那女婿,下江南之前便做好了准备。江南的那些土人,哪里能是他的对子。
她摇了摇头,出了会儿神后幽幽说道:“如今想起来,当初还真是犯了大错,如果没有牛栏街的事情,我与范闲之间,何至于会闹成这样……如果他站在我地身边,这个天下还有谁能对抗我们?”
不等那名太监回话,她又自嘲地笑了起来:“真是异想天开,如果我与范闲没有这种深仇不可解。我那位皇帝哥哥又怎么敢如此重用他?”
那名太监在一旁听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从一开始我就错了。”长公主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漠与决然,“范闲再厉害。也要被宫中的线提着他的四肢,我何需要去理这个傀儡,我要理的,本来就应该是那个提着线的人。”
……
……
离广信宫不远的含光殿里,皇太后正半眯着眼发困。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精神早已不如当年,心中的杀伐决断也不如当年。
“停了停了。”老妇人厌恶地止住了宫中那位说书的宫女。看了一眼那宫女手上拿着的书,半晌没有言语。
“尽是些荒唐言语,也不知道市井间怎么有这么多人爱看。”身旁一位老嬷嬷讨好说着。
太后摇摇头,半晌之后轻声说道:“小孩子嘛……有些不服气总是正常地。”
老嬷嬷不敢再说什么。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很复杂的情绪,其实皇后让自己看石头记的意思,她何尝不知道,虽然她心里对于范闲地怨怼之意确实十分愤怒,但却更愤怒于皇后的所作所为。
范闲那位母亲再有千般不是,可范闲毕竟是皇族的子孙。这是老太后最看重的一点。
“晨儿走了多久了?”老太后忽然想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外孙女,问着身旁地人。
“郡主如今应该已经在杭州了。”
“嗯……江南我也是去过的,那地方景致不错,就是那些女人太放肆。”太后皱了皱眉头,吩咐道:“范家就算准备的再用心,终是不及宫里地东西,你让人去准备些物事送到江南去。”
老妇人想了想,又说道:“去信问问晨丫头,在西湖边住的惯不惯,如果不喜欢,让她搬到山上的行宫去。”
老嬷嬷赶紧应了声。
……
……
御书房内,刚刚结束御前会议的庆国皇帝陛下疲惫地揉揉眉心,喝了一口暖和的参茶,看着窗外似乎永远没什么变化的景致,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洪竹啊……”皇帝下意识喊道,喊出口来,才想起洪竹已经被自己调到东宫半年了,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皇上,有什么吩咐?”身旁的太监头子恭谨问道。
皇帝摇摇头,轻轻咳嗽了几声,回声在御书房里回荡着,他不由怔了怔,心想自己或许真是老了,听着咳嗽的回声,竟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孤独。
“去小楼看看。”
他一拂龙袍,挺直胸膛往门外走去,身后地太监赶紧跟上,只来及听到皇帝陛下隐隐的一声叹息:“什么时候有空,再去澹州看看?”
……
……
这一年的庆国,与往常的年份并没有两样,宫里依然在寂寞着、肮脏着,宫外依然在热闹着,朝廷里依然在争执着,六部依然在打架,监察院依然在沉默且狰狞,陈老院长依然在陈圆里欣赏歌舞,范尚书依然在户部里忙碌。
民间的百姓在挣扎着存活,在存活之余寻着些快乐的事情以安慰自己快要麻木的心神。
比如东家嫁了位姑娘,西家死了位老人,南方今年没有发大水,西边似乎又在打仗。小范大人没写诗了,那位北齐圣女究竟和范家的少奶奶对上面没有?
由京都一路往下,将将汇入大江之处的吉州,河堤两边正是一片热闹繁忙景象。修葺河堤的人们像蚂蚁一样辛苦地搬运着沙石,今年庆国运气不错,春汛比想像中要小了不少,而国库地充裕也给河运总督衙门带来了不少底气,虽然层层苛扣着,但终究还是发了不少工钱下去,所以民夫们干活的动力也强了不少。
杨万里满脸黝黑,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眉头深锁站在竹棚之中,如今的局势虽然不错。但秋汛才是最恐怖的事情,而他身负门师重任,要监督着暗中运过来地银子走向。所以精神压力无比巨大。
而要抢修河堤,分水,这些事情他虽然不懂,却也是放下了身段,亲力执行着。连日的太阳暴晒,终于洗去了这位范氏门生身上最后一丝书生气,让他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官员。
河堤上。远远行来数人,看模样应该是赴异地为官的官员。
那一行人隔着老远,便开始对着竹棚内呼喊了起来。
杨万里扯起下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疑惑地望着那边,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不由惊喜着迎出棚外。
“季常兄?佳林兄?你们怎么来了?”杨万里感动地迎上前去,一把握住来人的双手。
来人正是范门四子当中的侯季常与成佳林,这二人春闱之后便一直放在外郡做事。由于有范闲的照应,加上他们自身也争气,所以提升的颇快,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竟是完成了几级跳,迈过了七品地第一道大坎。
只是这二人任官的所在,离吉州之地甚远,所以杨万里在惊喜之余,也不免有些意外。
侯季常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的话,只是握着那双满是老茧地手,望着杨万里那张黝黑的脸,感动说道:“大人来信,只是说你到了河运总督衙门,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苦。”
一旁的成佳林已是有些唏嘘了起来。
杨万里呵呵笑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正色说道:“往常万里只会清谈政事,却是直到接触了这些民生之事,才知晓我大庆朝的百姓过的是如何不易……老师让万里来修河,实在是对万里地信任与栽培……也只有亲历此事,才知道老师那看似漫不在乎的容颜之下,委实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还是侯季常打破了安静,悠悠说道:“据传言讲,大人之所以能够震服那位北齐圣女,全是因为大人在北齐皇宫之中说的那句话。”
说到北齐圣女海棠,纵使这三位都是范闲地学生,却也依然是止不住偷笑了起来。
杨万里忍笑问道:“什么话?”
侯季常转过身去,望着脚下大堤上的劳工,望着不远处那条咆哮着的大江,喟然叹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在想,当初咱们似乎还是低看了大人啊。”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三人在各自心中咀嚼着这句话,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老师……面虽惫赖,实则有颗赤子心。”杨万里想着这几月里的所见所闻,想着范闲对于河运的重视,想着江南因为范闲到来而发生的变化,忍不住赞叹着说道。
大堤竹棚之旁,还有河运衙门的其他官员,侯季常注意到杨万里一直用的是老师二字,忍不住低咳两声提醒道:“在外人面前,还是称大人吧,免得朝廷说咱们结党。”
“君子朋而不党,但若真要结党,万里甘为老师走犬。”杨万里微笑着,用一种异于他当年的沉”说道:“天下皆知我们范门四子,只要咱们是在为天下人谋利益,又何必在意他人言语?”
侯季常微微一怔,旋即朗声笑道:“此话确实,还是为兄有些刻意了。万里看来这半年果然进益不少,跟在老师身边,确实对修身养性大有好处。”
成佳林也是羡慕说道:“我们在外做官,你在江南,谁知道老师会去了江南。”
杨万里笑道:“我可没有陪老师几天,倒是史阐立那小子……你们若去苏州看看。才知道他被老师改变了多少。”
说到此时,杨万里才想起问道:“你们这是去何处?”
成佳林微笑应道:“这半年老师在江南整顿吏治,出了不少空缺,所以吏部调我去苏州。”
杨万里高兴地点点头。知道成佳林去了苏州,对于范闲也一定会有所帮助。
“那你呢?”
侯季常笑了笑,说道:“我去胶州,任典吏。”
杨万里一惊,心想这种调动算是贬谪,不明白范闲为什么会有这种安排。
侯季常并没有解释什么,他只知道小范大人让自己去胶州,一定有他地深意,而且据老师信中所讲,那等阴刻的后事。自己这四人中,确实也只有自己能勉强做了。
……
……
“先天下之忧而忧?”江南的水乡之中,一艘大船之上。范闲躺在船板地竹椅上,看着满天的繁星,忍不住叹息道:“我来这个世上,是来享福的,可不是来忧国忧民的。”
在这样地一个夜里。大船行于河道之上,早已离开了杭州。
在西湖边度暑一月,范闲对于费介留下来的药进行极小心的研究。有些恼火地发现,苦荷所说的事情应该是真的。只是费介似乎心有歉疚,对于范闲来信邀请一字不吭,也不知道那个老变态躲到了哪里。
只是婉儿的药坚持在喝,所以身体渐渐回复如初,范闲的心情好了许多,对于北齐苦荷的恨意也减了不少,至于生孩子这种事情,他本来就不急。自己二十不到,急个俅啊。
等江南的所有事情搞定之后,他便带着身旁的所有人,坐上了水师提供地大舟,开始沿着江南的水道进行着旅游。
旅游的目地地,无非便是梧州,胶州,澹州。
此时夜深,婉儿与三皇子那些人早已睡了,寂静的般板上只有并排躺着的范闲与林大宝二人,就连一惯隐在暗处的六处剑手与虎卫都被范闲唤了下去。
范闲是睡不着,大宝是白天在船上睡的太多,所以可以熬一熬,二人并排躺着,一边吃着江南地美味糕点,一边胡乱说着话。
世人向来不明,为何范闲会与那个白痴大舅哥感情会如此之好,其实就连范闲自己也说不明白,或许,只是因为与大宝说话,可以获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忌讳。
而且不用讲政治,讲天下,讲是非,讲黑白,讲善恶,讲他人的死亡或是自己地死亡,讲白玉坊,讲臭水沟。
只需要讲讲吃食之类简单而愉快的东西。比如此时大船顶上那夜穹中点缀着的繁星。
江风徐来,水波不兴,大船停于一无名大湖之中,四周芦苇尚远,无水鸟夜鸣烦心,一片寂静,头顶星空寂寞而遥远,范闲看着头顶的星空,对身边的大宝说道:“你说,这天上的星星是什么呢?”
“是芝麻。”大宝用阔大肥胖的手掌比划着,“月亮……是烧饼,星星……是芝麻……小宝说过的。”
小宝便是死在五竹叔手上的林二公子,范闲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