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 作者:柳暗花溟-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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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里,留下极深的印象。当不合理处越来越多的时候。每个人心里的天枰就会倾斜。
这就是:事实,胜于雄辩。
若是朝堂政治,春荼蘼可能不够档次,但若论在公堂上诡计多端,春荼蘼自认第二,全大唐就没有人敢承认第一。颠倒黑白、指鹿为马都不成问题,何况她如今占着理字。义字。
这也就是在现代,为什么证人上法庭前要演练的原因,因为会被对方律师抓住一切漏洞攻击。没有受过训练的就会抵挡不住,从而露出破绽。就算没有破绽,律师也会找出模糊处,以让证据不那么可信。她这还没施展交叉质证大法呢,毛屠户就顶不住了。
其实春荼蘼倒有几分佩服杜东辰,他在她的压力下现在还能纠缠,而他只是熟悉大唐法律而已,并没有给人当过状师。这家伙培养一下,必是个中好手。
但,在她各色证据和疑问抛出来后,此时公堂上下,信任杜东辰的已经十不剩一。
这时,她又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包县令道,“这个是本县刽子手的证词。”
“这有何用?”包县令疑惑,所有人都疑惑。
“大人,您应该看过仵作大人的验尸文书了,上面清楚的纪录,张氏的头是被人一刀就砍落的,断口平滑,左手施力。可以说,张氏还没意识到有杀意之前,人就已经死了。从张氏头颅的面部肌肉上,也可以证实。她神情安详,只死不瞑目,似乎深深的不解。这说明什么?说明杀手刀快而力大。刽子手的证词,是说明砍头需要力贯全身,角度由上而下,而且必须是极快的大刀方可做到。若是一位武功高手,条件略可放宽。”她说着,有意无意往旁听席上瞄了一眼,“毛屠户说他先是误杀望尘和尚,后误杀张氏,现在不如让他做一个证物实验。”
“证物实验?”包县令来了兴致,因为又是新词,“怎么做?”
“大人,张氏是被砍头诶,一个成年人的脖子再纤细,哪怕是个女人,也不是那么好砍的吧?”春荼蘼做出惊悚的样子来,“大人不妨叫人拿上一段木头,模仿张氏的高度。鉴于木头和人骨的硬度不同,就稍细一点好了。然后,让毛屠户来砍,大家就可以清楚明白的看到他是如何做到一刀砍头的。”
“好,准了。”包县令在杜东辰反对之前就拔出令签,扔在地上,“来人,找一根够长够细的木头,外加一把锋利的菜刀来。”他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春状师打官司,不仅犀利可怕,还非常有意思,让人忍不住要追寻最终的真相。怪不得啊,连那位至高无上的都要来偷偷摸摸看审。
很快,有差役出去,片刻又回来禀报,“大人,县衙后面正有一棵小树,手臂粗细,约一人半高。菜刀,拿了县衙厨房的。据做饭的婆子说,前天刚磨过,快得很。”
“好。”包县令差点拍案而起,突然想到壁后有人,又坐下了,遗憾的道,“若全体去观证物实验,只怕耽误时间,也比较混乱,不如各方都远几个代表。本官嘛,仍然坐证公堂,由书吏亲去主持即可。”
书吏站起身。又跟过来几名差役。旁听席上白敬远和贴身大管家白卫既然站起来,杜衡带着杜仲也要去。随后是几个爱管闲事的书生及替各方势力站脚助威的官吏,还有几个胆大的看审百姓,约摸二十人左右,被带去现场。
春荼蘼倒是没动,因为她成竹于胸。杜东辰也没有,因为他觉得很丢脸。
留守众人的低声议论中,过了一盏茶时间。一群人回来了。
书吏上前报告,“大人,各位,我们看得清楚。因为死者张氏和望尘大师身量都高,我就在小树上划了线,让犯……罪嫌疑人砍那条线。一来他个头儿矮,做不到由上往下发力。二来菜刀不是砍刀,也不是正经的武器,所以他完全不能一刀砍断小树。事实上是,他连砍了二十余刀。树才折断。切口嘛,别说平滑了。简直是狼咬狗啃一样。”
同去的人纷纷点头,以示所言不假。
毛屠户白着脸,神情窝囊。就他这样还杀人罪犯?他才是被虐的好不好?
“这姓毛的根本没那个本事嘛。”人群中有人来了一句,说中每个人的心坎。
“还是那句话,情境不同。”杜东辰死不要脸的发言,“人起了杀心,有如恶魔附体。都说那时会有邪劲儿,力大无穷,不能以常人度之。现在毛屠户砍不断一棵小树。又证明什么?”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春荼蘼略带嘲讽地道,“能证明什么,大家心里有数,不是杜世子一句狡辩就能抹干净的。”
然后,趁着杜东辰还没回嘴,她把话题又拐回来道,“好吧,不管杜世子你承认不承认证据,我要问的都问完了。现在,就回到刚才我说的证据。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他和方宝儿相约在无名寺后的荒树林相会。毛屠户,这是你说的吧?”
毛屠户惊恐的点头,不知道又有什么陷阱。
春荼蘼神色却正,继续道,“毛屠户住在溪下村,毛记猪肉摊也在城东,都与无名寺相距甚远,要到那里去,得横跨整个长安,为什么要约在那里见面呢?”
“是……是方娘子……约我的。”
“方宝儿为人低调,在国公府为妾之时,都甚少人见过。之前大病,更是隐居在国公府数年不出。无名寺香火凋零,距国公府又远,方娘子怎么会认得?”
“春状师这话问的可笑,方宝儿如何认得无名寺,毛屠户怎么知道?”杜东辰冷笑,“她在入我府为妾之前,谁知道去过哪里?难不成,我国公府抬个妾,调查祖宗八代就算了,还要知道她去过哪里烧香吗?”
“嗯,杜世子说得对。”春荼蘼点头,然后转向包县令,“方宝儿已死,这个问题是无从得知了。但……毛屠户还活着,即没有饮酒,又没有傻掉,应该记得去无名寺的路。就请包大人叫两位差役哥哥带着毛屠户走一趟,看他能否准确到达无名寺。”
啪一下,毛屠户坐在了地上,两眼发直。
而春荼蘼看向杜东辰的眼神闪过狡黠。
对不起了,又是陷阱问题,前面说方娘子是假,后面质问毛屠户是否识路才是真。她之前充分了解过。毛屠户生活的圈子就在东城及城外,他又不拜佛求经,寺庙是从不去的。
第一百零五章 我撒谎了
所有这些证据,是她梳理好脉络,找出疑点,然后由大萌、一刀、小凤、春大山及借来的贤王府侍卫,日夜不停搜集到的。她在堂上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就像机关枪一样扫射,就是因为那些默默在背后工作的人们提供了充足的弹药。这种尸体已毁、人证没有、物证模糊的案子,旁证细节就更加重要。所以,此案一结,她一定要好好犒赏大家。
包县令现在对春荼蘼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言听计从,立即着人带毛屠户去。只要毛屠户不识得路径,他前面所说的一切都是没有基础的,证词的根本会立即坍塌。你连犯罪现场在哪儿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杀人?张氏平时所走的那条路,虽然在无名寺所在的山头上,但毛屠户从来没跟妻子走过!
一个女人,辛苦走这么远的路,横贯这么大的长安城,然后进入深山老林,就为采药以维持生计,几天里风餐露宿,就因为没有生育,还不知道是男方或者女方的责任,就要被谩骂殴打,最后更是因为贪图一身美服而倒霉的被误杀,多冤枉哪!
而她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上这个决定性证据,是要前面多布炸点,然后等着最后引爆,不然证据不足啊。
她的观念是,要打,就把人打得翻不了身。没有完美铺垫,就不能出最后的大招。
毛屠户几乎是被拖走的,还一步三回头,好像公堂上有金子。他这样,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但有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难怪。这不是普通的案子,背后是两大世家的角力。
此时天已过午,刚才采集证人证言时,大家顺便把午饭都吃了,还歇了晌,这时候精力都充沛着。于是春荼蘼就说,“在等着毛屠户识路的证据回来之前,案子不妨继续审下去。”
“犯人都没有,还审什么?”杜东辰唱反调。
“不叫犯人。叫犯罪嫌疑人。”春荼蘼借机灌输现代法律观念,“在能证明他确实是犯罪人之前,他只是有重大嫌疑。”
墙壁后的韩谋听得频频点头。
这种新奇的观点,还有什么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都似乎极合他的意思。但在春荼蘼说出来之前,却不能清晰成具体的语言。
所以他看中这个丫头,感觉他是上天派来给大唐的。因为他正有这种律法治国的想法,这个运用律法娴熟无比的丫头就横空出世。
他不相信她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学识和成熟的思想,而且她的家族环境。也不可能让她接触到更多的知识。但他不打算细究,因为她在,是神奇,也是大唐之福。
“好吧。犯罪嫌疑人不在,审什么?”杜东辰从善如流的道。
“谁说犯罪嫌疑人不在?”春荼蘼反问,“又谁说嫌疑人只毛屠户一人?包大人并没有说过吧。在杜世子带着你找到的嫌疑人毛屠户到来之前,我正通过推理。严重的怀疑另一个人。”
“是谁?”包县令问,重新想起这一茬来。
春荼蘼向旁听席一指。纤白的手指定在老奉国公杜衡的贴身侍卫杜促的身上,“就是他!”
“你胡说!”这指责太突然、太重大,杜仲一时控制不住,当堂反驳。
“春状师,说话要有证据,《大唐律》中有诬告罪的,何况还是民告官。”杜东辰声音中的冰冷掩饰着气急败坏,“当心受反坐之苦。”
春荼蘼当然知道,诬告、诽谤这类罪行,一旦认定,就会被反坐。所谓反坐,就是你告人家是什么罪名,事实证明对方清白,那所告之罪应受的惩罚,就要由诬告或者诽谤者承担。
“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就不是红口白牙的乱讲。”春荼蘼神色端正,“而且我所指认者是老奉国公身边的贴身侍卫,怎么会是民告官?我告老国公爷了吗?杜仲再受器重,不过是奴婢部曲,我乃安国公之孙女,地位谁高谁低,杜世子弄弄清楚。”古代律法中最没有人权的一条就是,地位低着告地位高者,本身就是罪过。就像敲登闻鼓,不管敲鼓者是否有冤枉,案件审结之后也要受流刑之苦。
说完,她不理会杜东辰与杜仲,转向公座,叫了声包大人,又转向堂下看审众人,“之前我说过了,在方宝儿的尸体被发现之前,奉国公府并没有传出逃妾的消息。这个可以理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但作为家风严谨之世家,不可能放任此事不理,必定要派人秘密寻找的。而且寻人者,必定是老奉国公最信任的家仆。说到底,这个连环三尸命案,最终的源头,只是方宝儿而已,望尘大师和张氏,都只是被牵连的。我猜,在命案爆发之前,奉国公府对外的消息是这样的:方宝儿又病了,于是再度回到某个偏僻的院子中修养。陪伴她的,就是之前做假证的那个王婆子。若包大人或者诸位不信,请随便拿了奉国公府